第三百八十七章豪氣沙場一醉休

張士誠兵敗被俘之事,青州的肅羽與陸蘊兒都已經接到探報,但苦於敵兵在側,始終無法相助,直到此時,再無力迴天。

九月時節,暮陽西沉,然那空氣中熱辣辣的感覺卻並沒有怎樣減弱。

肅羽與陸蘊兒立在城頭,一陣陣熱風席捲着戰旗,身影被餘暉斜照拉得老長,倒映過護城河的對面去。

陸蘊兒拿出一方手帕爲肅羽輕輕擦拭着額頭的汗水,軟語安慰着心事重重的他

“羽哥哥,你別急,據探馬回報,張士誠被押解應天,暫時沒有性命之憂!我們儘量想辦法救他!只是……花雨落那邊,自從高郵失守,她與小龍神白雲飆就不知了去向,我們一直都沒有他們的下落!不過,我已經又派出幾波人出去打探了,也許最近就會有消息了呢!”

肅羽望着遠方,漸漸轉暗的叢林,嘆口氣道:“誠王曾經對我們有恩,我一定要想辦法救他!只是花女俠那邊,遲遲沒有消息,卻更讓我擔心!”

說罷,腦子裡突然有了盤算,他望着陸蘊兒道:“丐幫那邊消息最爲靈通,不如我們和猗猗說說,讓他們幫着打探一下吧?”

陸蘊兒淡淡一笑道:“還用你說,幾天前,我已經和猗猗說了,過一會兒她要送叫花雞來,說不定就有消息了!”

肅羽緊皺雙眉的臉上,又多了一絲無奈,並沒說話,只是嘴角掛出一絲苦笑,搖搖頭。

陸蘊兒又道:“張士誠已敗,各路諸侯也都被朱元璋兼併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就該是我們了!我想,郭英的軍隊,或打或撤,最近就會有大動作了!我們還需傳令各處一定要嚴加防守,不得有絲毫鬆懈!”

肅羽又點點頭,正想說話,卻聽見陸蘊兒朗聲道:“果然被我猜中了!羽哥哥,你看,他們來了!”

肅羽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匹戰馬正拐過一片叢林,沿着大道,疾馳而來。

待那匹馬奔到青州城附近 ,馬上之人,才減緩速度,徐徐到了吊橋邊上。

隨着城頭上兵士的喝問,那人勒住馬匹,擡頭叫道:“某乃是吳王手下將領郭英,今日特來拜望你們城主,望你們速速通報一聲!”

一句話,把城頭的肅羽與陸蘊兒都聽得愣住了。

他們不約而同再次遙望遠方的道路與樹林,只見樹木蔥鬱,道路寂寥,一點人聲喧囂都沒有。

再看看吊橋邊上的那個人,已然是一人一騎。

他身披軟甲,外罩一件素袍,頭戴襆頭,得勝鉤掛着一條長槍,一手握着馬繮繩,一隻手按在馬鞍上。

舒朗英武的外貌,卻透出一絲閒逸之氣,絲毫不像要衝鋒陷陣的樣子。

肅羽也很是差異,他看看旁邊的陸蘊兒,陸蘊兒也是一頭霧水,只能衝他搖搖頭。

這時,一名守門的兵士已經跑過來通報,陸蘊兒只得道:“我也不知道他耍什麼名堂,不過既然人家孤身來了,我們也不好不見,要不,就讓他進來吧!不過,我們還是不要大意,小心些就是了!”

肅羽也點點頭,吩咐開城。

吊橋放下,城門“吱呀呀”開放,直到此時,肅羽與陸蘊兒還在城樓裡眺望,見四周漸暗,平靜已然,絲毫沒有人馬行動的痕跡,二人這才放心,從城樓上下來。

而此時,郭英已經騎馬入城,悠悠然出了城門洞。

隨着“咣噹當”聲響,吊橋又起,城門關閉。

而郭英毫不在意,只管向旁邊的守門將領打聽着肅羽與陸蘊兒公務之地。

那名將領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正不好回答,卻聽見旁邊臺階上有人笑道:“郭將軍乃是當世虎將,來我們青州也有一段日子了,今日怎麼有閒暇來逛逛啦?”

說話已畢,肅羽與陸蘊兒已經到了郭英馬前。

郭英急忙翻身下馬,露出滿臉的喜悅,笑道:“肅羽兄,陸姑娘,郭英來遲,望你們贖罪!”

肅羽也忙抱拳還禮道:“將軍英明遠播,今日能得一見,是肅羽之幸!既然來了,還請將軍往我駐地一敘!”

郭英笑道:“若說英名,郭英不及二位大俠遠了!郭英久慕大名,特來拜望!請!”

言罷,由肅羽相陪,陸蘊兒在側,一路上說說笑笑,溜溜噠噠來到了他們的居所。

郭英大大方方將戰馬交給了守門的士卒,隨着二人進入客廳。

肅羽與郭英坐定,有人奉上茶來。

二人一邊喝茶,一邊敘談一些軍中瑣事,戰場經歷,倒也投機。

一旁的陸蘊兒卻一邊插言試探,一邊細心觀察,見郭英豪談闊論間,盡顯英雄之氣,不似奸詐之人,但始終不放心。

故意起身道:“郭將軍難得來我們這個小地方,天色已晚,我們也該盡地主之誼,請你喝一杯!你們先聊着,我啊,要親自去準備!”

郭英也不客氣,爽朗答應。

陸蘊兒出門,在門外一側,又聽了一會兒,二人還是在討論什麼武功,佈陣之法。

陸蘊兒更有些猜不透,把負責駐地戒備的將領叫來,細細吩咐,一切安排妥帖,這才轉身回屋。

不久,酒菜擺上,雖然不十分豐盛,倒還別緻。

郭英居中,肅羽與陸蘊兒在側相陪,推杯換盞對飲起來。

不久,郭英已經喝得面紅耳熱,乾脆自己取下襆頭,甩了大氅,主動與肅羽換了大碗對飲。

一時間,觥籌交錯,酒水淋漓,少了許多顧忌,多了許多相見恨晚的英雄相惜之情。

肅羽與郭英都喝得有些醉意朦朧。

而陸蘊兒卻始終不願多喝,只在一邊插科打諢,逗趣剔牙,藉機試探。

那郭英卻不管這些,有問必答,毫不隱晦。

趁着酒興,陸蘊兒端起一隻小碗與郭英同端,她只是輕輕觸碰了一下嘴脣,而郭英卻仰脖將一大碗酒喝了一個精光,隨後,翻看碗底,笑道:“陸蘊兒姑娘,今日卻不似傳說中的那樣,騎巨虎,戰羣雄時的俠女之風呢!哈哈”

陸蘊兒莞爾道:“唉!沒有辦法啊,誰讓如今有人大軍在側呢!嘿嘿”

郭英也是一笑道:“姑娘心思,郭英盡知!我奉命前來,也是沒有辦法!不過我雖然來了,可是卻始終不敢打擾你們!這,想必你們也是知道的!”

陸蘊兒道:“即便如此,你們也達到目的了!這幾個月我們可是老老實實呆在這裡,哪兒也沒有去呢!”

郭英頷首道:“姑娘冰雪聰明,我也不說什麼,不過,我郭英生平最敬英雄,今日前來也是誠心相交,再與戰事無關!”

說罷,又端起滿滿一碗酒,與二人同飲。

三人邊喝邊聊,不知不覺便說到了朱元璋與陳友諒,以及最近攻取張士誠的戰事上來。

郭英說到興起,指手畫腳,挽起袖口,酒水橫飛。

郭英一味誇讚朱元璋的雄才大略,徐達等將領的神勇無敵。

肅羽對他們卻不感興趣,又生平最討厭爲了一己之私,弒殺濫殺之人,更因朱元璋浙西,捉住張士誠而不快,酒酣耳熱之間,也少了許多待客之禮,開始替張士誠說話,又一再指責朱元璋不該窮兵黷武,沒有道義,奪人之地。

二人互不服氣,竟然爭辯得面紅耳赤。

陸蘊兒看着二人,不覺好笑,忙從中調停。

郭英這才收起了一臉怒氣,笑道:“肅羽兄,乃是仁義大俠,不懂政治!你可曾想過,若國家分裂,地方勢力割據,到時候天天你打他,他打你,最終倒黴的不還是老百姓嗎?

所以啊,你看我家主公吞併了他們,看似死了許多人,可是統一天下,也才能還天下太平啊!

再者說,像陳友諒,張士誠,爲什麼會被我們吳王吞併?還不是他們不懂撫卹百姓,只顧個人享樂!這樣的政權只能與民騷擾,要他何用?哪裡像我們吳王,勤政愛民,體貼民情,將來由他統一天下,纔是萬民之福呢!”

一句話說得肅羽,竟然無言以對,想想自己知道的張士誠兄弟,果然都是貪圖享受之人,而陳友諒更是窮奢極欲,一張牀就要消耗千斤黃金,隨即長嘆一聲。

陸蘊兒見他張口閉口只誇吳王,心裡已經猜出他此來的目的,隨即笑道:

“郭將軍,你把吳王誇的像聖人一樣,可是我聽說,他可是個大色鬼呢!到處蒐羅美女!前些日子打敗了陳友諒,還把人家老婆給弄進後宮去了!這樣的人有什麼好?也值得你們緊緊跟隨嗎?”

郭英哈哈一笑,又和二人幹了一碗酒,才抹了一把嘴上的酒水,道:

“我們吳王是聖君,可不是啥聖人!自古聖人做不了聖君,聖君也沒有一個是聖人的!你不信,看看書上說的那些皇帝,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哪一個不是好色的?莫說別的……”

說到這裡,一指肅羽道:“肅羽兄,乃是一代豪俠,武功蓋世,如今又擁有青州之地,若有心,將來坐了皇上,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天天守着姑娘你一人的!那樣得話,爲了江山一統萬年,代代有人傳襲,大臣也不幹呀!你說是不是?”

陸蘊兒卻沒有考慮過這些,一句話刺痛了她的心事,把手中酒碗狠狠頓在桌子上,急道:

“誰要羽哥哥坐皇帝了?就是什麼親王也不要!誰稀罕呢!哼”

郭英聽了此話,面上露出喜色,又端起酒碗只管猛喝。

三個人喝得痛快,聊得投機,不覺已經直喝到月上高樓。

郭英這才搖搖晃晃起身,嘴裡嘟囔着要回去,剛剛邁步一個趔趄,差一點栽倒。

肅羽趕緊去攙扶,誰知他也喝得高了,二人竟都摔倒在地上,二人睜着醉眼看着彼此,不覺都暢快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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