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羽澆完了水,一轉身,看到藍喬還呆呆的望着自己,不禁起了捉弄的心思,調轉灑水壺,朝藍喬坐着的方向灑去。
藍喬正發呆着,一時不察,被澆了個正着,頭髮臉上都掛着一滴滴水珠。
南宮羽偷襲得逞,眉眼彎彎,笑得正歡。
藍喬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好久沒看到大小姐這麼發自內心的笑容了。大小姐原本是愛笑的,只是擔任少主之後,大小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淡,到後來更是很少笑了。
南宮羽舉起灑水壺,準備繼續攻擊藍喬,可惜這次藍喬有所防備,南宮羽的惡作劇沒有再次得逞,藍喬輕輕一轉身,便靈活地躲開了水花。
南宮羽正準備再次發動攻擊,誰知原本在自己手中的灑水壺,不知何時已經落入藍喬的手中。
藍喬奪回主動權,正準備反戈一擊,朝南宮羽的身上灑去,卻又擔心打溼了衣服,會讓大小姐感冒着涼。一時之間,猶豫不決,灑也不是,不灑也不是。只好乾巴巴地提着灑水壺,呆立在原地。
南宮羽用手遮臉,做好迎接藍喬“報復”的準備,等了半天也沒感覺到水灑落在身上,放下手看過去,只見藍喬一臉糾結地傻呆在原地,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門鈴聲響起,南宮羽奪走藍喬手中的灑水壺,推着藍喬前去開門,笑道,“秦風接樂樂放學回家了,喬姐姐,快開門去。”
藍喬一聽“喬姐姐”三個字,心都酥了,立刻化身忠犬,聽話的前去開門。
看到門外之人,藍喬瞬間變了臉色,眼中既帶有敬畏之色,又充滿了戒備之意。
“教母。”藍喬的嗓子澀澀的,極爲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聲音都變得和平時不太一樣。
聽到這兩個字,南宮羽大腦一片空白,手猛的一抖,灑水壺從手中跌落,水花濺了一地。
門外之人不是放學回家的秦風和樂樂,而是南宮羽的母親,南宮家的教母,南宮慕。
南宮慕身後跟着十多個身穿黑色西裝的殺手和保鏢,一羣人進來後客廳瞬間顯得有幾分擁擠。
哐噹一聲,最後一人進門後重重的關上了門,極度的寂靜之中,關門聲顯得那麼的刺耳尖銳,南宮羽甚至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如今的南宮羽,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她要用盡全力刻意壓制,才能控制身體不要顫慄得過於厲害。
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教母責令幫規處置,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的雙腿,撕裂靈魂般的劇痛,那是南宮羽不敢觸碰的噩夢。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母親,高高在上的坐在主位上,冷漠無情地看着她受罰,從頭到尾都不曾心軟過,眼神永遠都是那麼的淡漠疏離,像是一座與世隔絕的冰山。
南宮羽有些艱難地嚥了咽口水,連大氣都不敢出,幸好藍喬已經退回到她的身邊,方纔讓她安心幾分。
藍喬將客廳收拾得乾淨整潔,井井有條,南宮羽則將花園打理得繁花似錦,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南宮慕取下黑色墨鏡,隨意地打量了一番客廳和花園,眼神隨即落在了南宮羽身上,準確的說是落在南宮羽被打斷的腿上。
那眼神像是一把把冰錐一般,鋒利而駭人,南宮羽的身體又開始不受控制的隱隱顫抖,藍喬在一旁感覺到了南宮羽的異樣,立刻伸手按住南宮羽的肩膀。
感受到肩膀處傳來的力量和那人熟悉的氣息,南宮羽強迫自己平靜了下來。
“你準備一輩子都坐在輪椅上?”南宮慕臉色陰沉,隱含怒火,不等南宮羽回答,繼續冷聲呵斥道,“南宮羽,你準備給我自暴自棄到什麼時候!”
“母…”南宮羽原本條件反射的要叫出“母親”兩個字,只是立馬想到南宮慕已經公開宣佈和她斷絕母女關係,心中酸澀難當,嘴上立馬改了口,自嘲道,“教母,我自作自受淪落到這般田地,再也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威脅,這不是正中你下懷,合了你的意嗎?更何況,我們都斷絕關係了,我就算自暴自棄,你管得着我嗎?”
話中的諷刺意味任誰都聽得明白,南宮羽心中有怨,並且積怨已久,今天才終於第一次發泄出來,所以纔會如此不管不顧,不考慮後果的口不擇言。
南宮慕一耳光抽了過來,重重的扇在南宮羽的臉上,南宮羽被扇翻在地,身體不穩猛的一下,從輪椅上摔了下來,身體砸碎了一旁的盆栽,鋒利的碎片割破了南宮羽的手,鮮血沿着手掌緩緩流淌。
南宮羽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流出的鮮血,閉上雙眼掩蓋住裡面隱藏的深深恐懼,再睜眼時,裡面只剩下麻木和漠然。
藍喬胸口一緊,趕緊跪下,擋在南宮羽身前,低頭道,“教母息怒。”
“放任大小姐任性胡來,藍喬,這是你的失職。”南宮慕寒聲道,眼中閃過一絲冷厲。
“藍喬失職,甘願受罰。”只要大小姐不受傷害,讓她承受什麼處罰都可以。如果一定要有人來承擔後果的話,她願意一個人承擔所有的罪過。
一羣黑衣殺手將藍喬包圍了起來,其中一人一拳狠狠砸在藍喬的小腹上,藍喬立刻痛得彎下腰來,又一人一腳狠踢在藍喬的腰上,將人踢倒在地。數不清的拳打腳踢如同雨點一般,狠狠落在藍喬的身上,藍喬沒有反抗,她不敢反抗,相比於自己捱揍,她更害怕大小姐受傷。
幾年前,南宮羽犯下大錯,母親怒極,曾殺過當時待在她身邊的六個保鏢,作爲懲戒,以儆效尤。
南宮羽至今都忘不了那幾人死去時的眼神。
南宮羽知道,以母親的心狠,若是自己不服軟,藍喬會被活活打死的。
南宮羽拖着毫無知覺的雙腿,用雙手硬撐着上身,任由手掌被割破的傷口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無比艱難地一步步爬到南宮慕的腿邊,顫聲道,“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要打要罰我都認,求求你,下令停手吧。”
南宮慕不爲所動,無動於衷。
那些人下手很重,毫不留情,藍喬怕南宮羽擔心,咬緊牙關,忍痛不吭聲,只是在連番重擊之下,鮮血沿着嘴角滲了出來。
“母親,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了。”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藍喬會死的。南宮羽知道,在母親眼中,藍喬的命如同螻蟻一般,根本不值一提。可是於她而言,藍喬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也許是“母親“兩個字觸動了南宮慕,她終於作了一個停止的手勢,黑衣殺手們立刻停了手,回到南宮慕的身後,靜默站立。
南宮羽立刻爬到藍喬的身邊,小心翼翼地用身體護住她,以免她再次受到傷害。
“南宮羽,我給你兩個月時間,如果到時候你的腿還不能正常行走的話,藍喬首當其責,我一槍斃了她。”南宮慕離開的時候,只留給南宮羽一個冷漠的背影,和一句絕情的警告。
哐噹一聲,沉重刺耳的關門聲,一如那些黑衣人進來時那般,落在耳中,令人心驚膽戰。
黃燦燦的秋菊上,濺上了刺目的鮮紅血跡,桂花的清香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氣,青蔥的盆栽東倒西歪,一片狼籍。
南宮羽用衣袖擦去藍喬臉上的冷汗和嘴角滲出的鮮血,一直強忍着的眼淚終於止不住掉落下來,恐慌無措道,“喬,你別嚇我,你不能有事。”現在,我只有你了。
藍喬忍痛從地上爬起來,她最怕看到大小姐落淚,趕緊爲大小姐拭去淚水,哄道,“我沒事,別哭,乖。”
南宮羽將耳朵貼在藍喬的胸口上,聽到那有力的心跳聲,方纔覺得安心了幾分。
南宮羽小心翼翼地抱住藍喬,一點都不敢用力,害怕觸碰到了藍喬身上的傷口。
令人心驚膽戰的門鈴聲再次響起,南宮羽瞬間蒼白了臉色,瞳孔緊縮,心有餘悸。
藍喬再次起身,準備去開門。
南宮羽一把緊緊拉住藍喬的手臂,不準藍喬離開,擔心藍喬會出事,如今,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她草木皆兵。
敲門聲響個不停,藍喬沒有動,任由南宮羽緊握住她的手臂。外面響起了秦風的聲音,“喬姐,是我。”
南宮羽鬆開了藍喬的手臂。
秦風剛剛上樓的時候,看到一行黑衣人從藍喬家裡出來,每一個人身上都帶有藍喬身上相似的氣息——隱藏着的殺氣。
秦風只看了爲首的那個女人一眼,一股寒意從腳底升騰到頭頂,瞬間脊背發涼,遍體生寒。秦風趕緊低下頭,不敢再多看一眼。
秦風一進屋,便看到屋內一片混亂,藍喬的臉色不太好,衣衫褶皺凌亂,南宮羽眼眶微紅,半邊臉紅腫。
“喬姐,剛剛那羣人是?”秦風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擔憂道,“你們是不是惹上什麼麻煩了?要不要我帶上幾個兄弟去會會他們?”
秦風直覺那些人是同道中人,又覺得那些人紀律分明,和他們這些小幫派出身的小混混完全不一樣,就連凌雲幫老大身邊的人也沒有這樣凌厲迫人的氣勢,他曾跟隨大哥見過幫派老大凌志,也沒有今日見到那女人時的恐懼畏縮,一瞬間冷意滲進骨頭裡的可怕感覺。
藍喬沒有回答他,只是吩咐了一聲“把花園收拾乾淨”,便將南宮羽從地上橫抱起來,走進臥室,將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