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讓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那個女音很甜,軟綿綿的,尤其是現在好像在撒嬌,聽起來有點嬌氣,基本上聽過一次之後就不會忘記。
因爲那句“謝卿不娶之恩”,宋顧謹對寧昭昭的印象十分深刻。
此時就眯起了眼睛,視線正對上堵住馬車門口的顏清沅。
作爲一個男人,他很明顯地感覺到了對方神色間一閃而過的寵溺和無奈。
青雲騎……哼。
端王手下有三支非常有名的騎兵,其中青雲騎是風頭最盛的一支。戰時屬於斥候,神出鬼沒,立下軍功無數,威名赫赫。
如今改成了侍衛騎,但還是非常有名。
青雲騎雖然名義上是端王私衛,可統領卻是領着二品都尉之職的。
在外間傳聞中,青雲騎都統也是三騎中最有名的,也一直非常神秘。甚至有傳聞,那位年輕的都統還是大齊三十六黑市之主。
宋顧謹因爲那塊令牌而下了車,只是沒想到會遇見寧昭昭,還和此人共乘一車。
此時他的心情十分微妙。
雖然已經退了婚,但到底是自己曾經的未婚妻。作爲男人,大約他去踐踏她,他覺得理所當然。可是對方不但毫不在意,還立刻就和別的男人同車出行,甚至還嬌聲嬌氣地撒嬌……
顏清沅很明顯地感覺到了宋顧謹的情緒。在他跟前兒,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公子哥的心思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伸手攔住蠢蠢欲動的寧昭昭,皮下肉不笑地道:“原來是宋世子。”
宋顧謹回過神,看他壓根不下車,不禁皺了皺眉。
這時候,鎮遠侯府的馬車車簾一掀,又走下個身材嬌小的女子來。
“狗仗人勢的東西,還不退下!”寧苒苒的臉色不太好看。
聽着是罵剛纔和宋一掐架的車伕,其實是個人都聽得出來她是指桑罵槐。
不就是個破侍衛麼!她實在想不通宋顧謹爲什麼要親自下車!
天知道,她今兒又是好不容易賴上了宋顧謹的,結果又出了這等晦氣事!
“喲,姐姐也在車上吧。倒是難得。還以爲姐姐自打要去慈安堂,就更不出門了。沒成想在這兒遇上了。看來到底是有了侍衛的人,和從前大不一樣了!”寧苒苒有些譏諷地看着顏清沅道。
身後的寧昭昭動了一下,顏清沅立刻感覺到了。
他皺了皺眉,道:“回去,不許伸頭。”
寧苒苒頓時又更大聲地笑了起來,道:“原來姐姐還聽侍衛的話!”
她都琢磨好啦!爲祖母禮佛不誠心,和侍衛出來鬼混,今天早上好像還把祖母給氣着了!這些材料,足夠她把寧昭昭的名聲,踩到泥裡去!
顏清沅硬是攔住寧昭昭,道:“你是要做郡主的人了,何必和這種填房之女計較?也不怕失了體面!”
話說得寧苒苒漲紅了臉,情不自禁地道:“我娘什麼時候成了填房了?”
顏清沅的視線冷冷地掃過來,道:“哦,你的意思,是我們端王府的齊夫人是妾,你那胡氏是元配正妻?”
寧苒苒噎了一下,心裡發苦。
這兩天她就聽說了,爲了巴上端王府,打算恢復齊氏正妻的位置。可要把胡氏降爲妾是萬萬不能的,好在齊氏已經死了。
宋顧謹冷冷地看着她,實在是覺得有些丟人。
上次也是這樣,裝模作樣張牙舞爪,結果還連他的人一起丟了。
真是,以後還是不要看見她爲妙,不然準沒好事。
他站了出來,聲音禮貌而冷漠,道:“寧大小姐,請相見說話。”
不管怎麼樣,寧昭昭纔是正主。顏清沅到底是寧昭昭的侍衛。
沒想到寧昭昭反而縮了回去,懶洋洋的聲音傳來,道:“阿沅,你去。我不想看見他們倆。把這事兒解決了,我們趕緊走。”
這種冷漠的態度很快又讓宋顧謹想起了“不娶之恩”……
顏清沅倒是心情突然變得不錯,跳下了車,道:“宋世子,還請讓一讓道,我們趕時間。”
宋顧謹有些尷尬。
他是侯門子弟,生性倨傲,是不會給寒門平民讓路的。這也是京城中約定俗成的規矩。
所以車伕看到對方的車駕沒有族徽,纔會這麼放肆。
可是車裡坐的是寧昭昭……那是馬上要封郡主的人了,還是皇室子孫……
論理,倒的確是他們失禮在先。
他揮了揮手,讓馬車退出去,一邊漫不經心是似的道:“不知道都統這趟欲往哪裡去?聽說大小姐最近正忙着爲太夫人唸經祈福,不想還有這個閒暇。”
顏清沅淡淡道:“世子不是一樣有這個閒暇,還來關心他人的去處。”
宋顧謹聞言皺了皺眉。
見他們的馬車退了出去,顏清沅也不欲和他多說,直接拱了拱手,道:“就此別過。”
上了車,直接揚長而去。
留下寧苒苒看宋顧謹的臉色好像不太好看,忍不住就道:“沒想到她竟然跟侍衛同車……不過也是,一大把年紀了,想來也是心急了。”
宋顧謹突然覺得她有點可笑,道:“從前沒看出來,你對她倒是很不屑?”
寧苒苒睜大了無辜的眼睛,笑容甜甜,道:“世子怎麼這麼說?到底是親姐妹,我就算是有什麼,也是因爲看她和侍衛同車,所以怒其不爭……”
宋顧謹有些費解地道:“你如何怒其不爭?身材樣貌母族,你樣樣不如她吧。”
寧苒苒:“……”
“原覺得你也算伶俐可愛嬌俏可人。如今瞧着,怎麼愈發小家子氣了?”
寧苒苒:“……”
宋顧謹是記恨她剛纔拉着他丟了人。一口一個“破侍衛”,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換個聰明些的,看他接了令牌親自下車,也該知道輕重了。偏她的尾巴還翹得高高的,明明自己也不過是個寒門官家女,又不是正經的士族貴女。
他也沒再搭理她,管自己走在前面。
寧苒苒回過神,連忙跟了上去,擠出笑容道:“眼看桂花季就快過了,品桂樓還真是去一日少一日呢。”
……
而此時,寧府的馬車裡。
顏清沅告誡寧昭昭:“別什麼人都親自動手,也不怕跌了份。比如今天早上那個,你說丟人不丟人……”
寧昭昭心想您怎麼還記得這一茬呢。
她嘟囔道:“今天早上,我身邊又沒別人……我不親自動手怎麼辦?難道就由着他欺負我啊。”
“欺負”這個詞,嗯,很內涵。
顏清沅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帶你去品桂樓。”
然後就吩咐宋一掉頭。
寧昭昭想到那桂花糕,也有些躍躍欲試,道:“剛出爐的肯定更好吃。”
“不是說不過如此?”顏清沅忍不住取笑她道。
“……真記仇,這麼久的話也記得。”
顏清沅看了她半晌,終於笑了,搖頭道:“就你賴皮。”
語畢,他就開始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今兒帶她出來,也有讓她避開隨時會發瘋的李太夫人的意思,她今天下午還要回去念經,時間不多……
結果沒成想,到了品桂樓,又遇上了宋顧謹和寧苒苒。
當時顏清沅領着頭戴斗笠的寧昭昭進了門,宋顧謹他們剛等到包間。
首先吸引人注意的是顏清沅,一則是因爲相貌英俊氣質出衆,二則是因爲品桂樓來往非富即貴,他一個臉生的進了門竟就有管事親自迎了出來,不用等候就引着他們上了樓。
然後寧昭昭被注意到了。
雖然輕紗覆面,但是她身材高挑修長,雖然穿得寬鬆,卻十分火爆!
而且她間或說了一兩句話,聲音很自然地帶着甜味,引得人浮想聯翩。
等他們上了樓,已經有人在說那是個天生尤物了!
聽得寧苒苒真想把她臉上的斗笠掀下來!讓人仔細瞧瞧她臉上的疤!
他們出門臨時派人來通知,所以等了一會兒,沒想到倒慢顏清沅他們一步。寧苒苒不好去動寧昭昭,就對着店裡的另一個管事發脾氣!
“他們難道就派了人先來預定?憑什麼他們走在我們前面!難道堂堂鎮遠侯府,還比不的他們?!”
品桂樓的靠山大,管事夥計平時雖然溫和,但也是傲的,容不得旁人在這兒仗勢欺人。
那中年管事一改最初的溫和,轉而擺出了一副冷臉,道:“世子固然是貴客,可品桂樓的規矩,二位也不是第一天曉得。爲何獨爲那人破了例?只因爲天下行商之人也要爲他破例。”
“什麼天下行商之人……我看你們就是狗眼看人低!”寧苒苒最受不了的就是讓寧昭昭壓在頭上,此時也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夠了!住口!”
宋顧謹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了!
剛剛管事點名的是他!這女人自己丟人就算了,還再一次拉着他一起丟人了!
真是上不得檯面!
當初怎麼會信了她的話,就匆匆忙忙去退了婚!
宋顧謹再一次拋下寧苒苒,青着臉對管事道:“勞煩您帶路。”
看他的態度還不錯,管事也是個知道進退的,便拱了拱手,道:“世子請。”
寧苒苒連忙跟了上去,道:“世子,等等我啊!”
說着,又一次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