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街上遇到這種事,寧昭昭的心情就很不好,一路上靠在顏清沅身上不說話。
顏清沅安慰她道:“你也別多想,人各有命。”
寧昭昭嘟囔道:“覺得可惜,徐妃其實挺有母儀天下的樣子的。可惜攤上這麼一個儲君。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顏清沅摸摸她的頭。
“是誰行刺徐妃?顧勝雪的人嗎?”寧昭昭想起剛纔顏清沅的表情不對,疑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顏清沅嘆道:“論理你也不該灘這趟渾水。”
“我不灘渾水。我只是好奇。”她眼巴巴地道。
顏清沅有些猶豫,過了一會兒咬着寧昭昭的耳朵說了幾句話。
寧昭昭吃驚地道:“是她?”
“嗯。”
“你看見了?”
顏清沅道:“看到個影子。不過我可以肯定是她。”
“爲什麼?”
顏清沅冷笑,道:“因爲她是個女瘋子。”
寧昭昭頓時就炸了,道:“怎麼你跟她還是舊相識?了不起啊顏清沅,你怎麼跟這麼多奇奇怪怪的女人都有交情啊!”
顏清沅:“……”
太子妃當街遇刺身亡,怎麼說也是大事,京城封街搜查刺客。太子失魂落魄,丟了徐氏就等於丟了主心骨,被人慫恿了兩句就進宮去請求皇后將顏清沅寧昭昭定罪,理由是當時就只有這倆人在現場。
秦皇后聽了吃驚地道:“你失心瘋了不成?你二弟和灩兒素來沒有仇怨,怎麼可能會當街行刺她?”
齊太子道:“可當時就只有他們二人在場!那寧氏手裡還拿着灩兒的鐲子……”
他把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
自己的兒子是什麼貨色,秦皇后還真是再清楚不過了,頓時就冷笑道:“灩兒倒是不瞎,沒把阿彤託給你。只是太子之女怎麼能託給她?改日我派人把阿彤接進宮來就是了。”
太子還想說什麼。
秦皇后突然想了起來,就把他一頓臭罵:“是你讓灩兒出宮去給你那個良娣求藥的?!你到底有沒有分寸,灩兒前陣子剛剛遇到過行刺,你就讓她出宮!我看你那良娣就是個妖妃!留着幹什麼!不如給灩兒殉葬!”
太子大驚失色,連忙道:“母后,勝雪懷了身孕,這,這不關勝雪的事……”
“我看你是被迷了心竅了!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我都替灩兒不值!”
秦皇后的脾氣一向大,徐妃又是她喜歡的兒媳婦,這次被一個良娣連累死在大街上,而自己的親兒子竟然還幫那個賤婢說話!
當下她逮住太子,整整罵了一個時辰!
太子蔫頭耷腦地聽着。從前有徐妃作爲他和這個強勢的母親之間的橋樑,每次捱罵他都要回去問問徐妃該怎麼應對。徐妃輕聲細語兩句,他也就理清楚了。
現在徐妃沒了,太子整個人就像被抽乾了魂似的,簡直茫然失措!
後來聽說皇后要把顧勝雪丟到冷宮裡去,太子頓時就受不了了,竟然頂撞了起來:“是我讓灩兒出宮的!你們一個個都怪到勝雪頭上去是哪般!她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麼壞心思,而且現在身子也正虛,把她送到冷宮去不是要她的命嗎!”
皇后冷笑,道:“一個賤婢,胎兒還懷不穩,死不足惜!”
太子目眥欲裂,大吼了一聲:“既然如此,母后不如把兒臣也軟禁起來吧!”
“髮妻屍骨未寒,竟然爲了一個賤婢自請軟禁!閔兒,你可是太子!”
太子梗着脖子道:“灩兒已經沒了,兒臣不能再讓勝雪出事!兒臣連自己心愛之人也保護不了,這太子不做也罷!”
秦皇后冷笑,道:“你現在倒是知道,你沒有護好灩兒!”
太子想到徐妃的死狀,幾乎要流淚,道:“兒臣不能讓勝雪再出事。母后若是要軟禁勝雪,就連兒子一起軟禁吧!”
皇后道:“好啊!”
太子:“……”
“傳旨,太子有錯,軟禁東宮,閉門思過!良娣顧氏,禍亂東宮,品行不端,打入冷宮!”
“母后!”
秦皇后站在殿上,看着自己的兒子垂眸冷笑。
這世上就沒有一個不討厭側室的正室。何況秦皇后眼睛一掃就知道那顧勝雪不是個好東西。以前有徐妃在,這等妖精她也就不會放在心上,現在徐妃沒了,還是爲那顧氏求藥的路上沒的,她自然會把一肚子火氣都撒在顧勝雪身上!
就算是她兒子,也攔不住!
太子被人帶走,秦皇后猶在震怒之中。
接過身邊的嬤嬤送上來的茶水,正要喝,又放下了,道:“昭陽郡主當時也在現場,應當受了驚。你吩咐下去,賜些東西給她壓驚,過幾天,讓她進宮一趟。”
“是。”
然而,當天夜裡,被迫和顧勝雪分開的太子突然就在寢宮裡發了瘋!
端王府。
寧昭昭睡到半夜被人吵了起來,惺忪地揉着眼睛。
顏清沅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說不上高興。寧昭昭正是渴睡的時候,昨天沒把持住又折騰得太晚,本想讓她今天好好休息的。
結果現在倒好,大半夜的急召入宮……
他掀開被子下牀穿好,又回頭不停地摸寧昭昭的臉,輕聲道:“昭昭,起來了,宮裡有聖旨讓咱們進宮。”
寧昭昭被他摸得又醒了,嘟囔道:“我不想去,我想睡覺啊,阿沅。”
顏清沅嘆道:“應該是東宮出事了。你待會兒靠在我身上再睡。”
“那也只有馬車裡能睡吧。”
嘟囔歸嘟囔,寧昭昭還是認命地爬了起來,換了衣服梳妝。
因爲事態緊急,她也沒有打扮得多隆重,只是隨意梳了個小發髻就出了門。而臨出門前,顏清沅讓她把徐妃臨死之前給她的鐲子戴上。
大齊宵禁嚴明,大半夜的街上幾乎沒什麼人,只有加急進宮的馬車和侍衛隊跑得飛快。
寧昭昭心想真是個騙子,還說什麼在馬車上能睡覺,顛成這樣了誰睡得着啊。
而且顏清沅還在她耳邊一頓嘀咕,大概說了一下這次進宮的情況。
“……是醉蝴蝶?”
“太子用藥已久,現在恐怕已經上癮。”
寧昭昭有些吃驚,道:“那找我們進宮……”
“一則應該是讓你去說太子妃的臨終遺言,再則應該是讓我去太子看診。”
月色從車窗裡漏進來,他俊美無儔的側臉此時也顯得格外清冷。
寧昭昭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親上了他冰冷的眼睛。
顏清沅:“……昭昭?”
寧昭昭輕聲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你不用擔心。”
顏清沅愣了愣,連忙道:“我不需要你做什麼,徐妃臨終之前是怎麼交代你的,你都說就是……”
寧昭昭嘆了一聲,靠在他懷裡,道:“你不用擔心我,我也不是什麼白蓮花……”
突然想起他不知道白蓮花是什麼,寧昭昭笑了一聲,道:“嗯,我的意思是,我很欣賞徐妃,但是一碼歸一碼。雖然她護了太子一輩子,她人剛走太子就出事,聽起來是可憐了些。但太子若不這樣荒唐,他又怎麼會走到這個下場?”
當初是他自己到客滿樓去劫人,只不過沒劫成寧昭昭,劫了顧勝雪。
還是那句話,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像張邁,像太子,一個兩個都栽在女人手裡,說這不是報應,誰信啊。
她教育顏清沅道:“你以後要好好聽我的話,不要出去拈花惹草。要不然,你看看張邁和太子……”
如此說教了一通,頓時剛纔緊張的氣氛全無,顏清沅啼笑皆非地看着她。
然而到了東宮卻還是要裝出一副着急的樣子。
整個寢殿燈火通明,一入殿內就感覺到裡面的氣壓十分低。再往裡走,就看到太子的貼身僕役一個個都被按在地上捱打。怕擾了太子和皇后,打得皮開肉綻也不敢出聲!
寧昭昭看得剩下的那點睡意早就跑了個沒影,跟着顏清沅到了內殿。
“母后。”顏清沅低聲道。
那是寧昭昭第一次見這位傳說中非常霸道的秦皇后,卻見她一系明黃色宮衣,梳了個低髻,背對着他們立着。想來也是匆忙之間趕過來的。
然後她回過頭。
寧昭昭突然明白了什麼叫傾國傾城,豔冠羣芳。這位皇后得天獨厚,面上完全看不出年紀,只彷彿還是個三旬左右的美婦。一雙波光瀲灩的眼睛,瓊鼻薄脣。就算是匆忙而來,未及盛裝,也美得幾乎讓人窒息。
她身上散發的,是一種宋貴妃怎麼裝都裝不出來的雍容華貴,無一處不精緻,無一處不完美。
又因是個成熟婦人了,那渾然天成的韻味配上國母的威儀。她美得張揚,美得奪目,美得絲毫不嬌柔做作。寧昭昭來了這麼久,再沒見過比她更美的婦人了。
她不由得在心裡感嘆,宋貴妃要是站在這位身邊,估計就跟一塊壁花似的。顏清沅的皇帝爹還真是瞎得厲害。
皇后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眉頭緊鎖,道:“平身吧。沅兒,你來看看你兄長到底是怎麼回事!”
聞言,寧昭昭也伸長了脖子往牀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