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的人飛舞旋轉,不似桃花,倒似紅梅,清冷孤絕,她不時引起陣陣驚呼,然而只是一些小孩子的驚呼,女子對女子的欣賞與男子對女子的欣賞不同,在那些貴婦和閨秀的眼裡,陵望只是一個不值一提的舞姬罷了。
美則美矣,卻不過是下作的玩物,那些夫人們對於這樣的女子,便如同看待青樓裡的名伎一樣,吝於讚揚,只有不屑。
“聽說是崬國送給洛國,又從洛國送到宋國來的,他們真是小瞧宋國了,這樣一個侍奉過洛國國君和王子的人,以爲在宋國也照樣吃香麼。”
蘇蘇坐着,聽到後頭有大膽的人這樣說,蘇蘭聽見了,也嗤笑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呀。”
陵望的舞很快結束了,皇后自然要給緣君面子,讚歎道:“洛舞果真非凡,上次就聽妹妹們說,洛國獻了一隻美極的舞,只可惜那日沒有見到。今日一見,也算是圓滿了,謝謝公主。”
緣君聽皇后讚揚陵望也很開心:“喜歡就好。”
入了晚宴,席上呈出一道道精美的菜餚,皇后接着道:“之前讓各位閨秀準備,今兒咱們便邊吃邊看吧。我這裡也做了木牌,抽到誰,誰就來一展所長。”
這樣子誰還吃得下東西呢,都緊張地看誰第一個被抽到。
太監從漆盤裡拿出一塊,翻開來,唸到:“董尚書之女世婍。”
蘇蘇詭異地覺得這有點選秀女的味道,世婍就在不遠處,蘇蘇朝她看了一眼,看見世婍從席上站了起來,面上還有點驚訝的神情,然而很快掩飾住了,遙遙向皇后行了一禮,便有侍女呈出琵琶。
世婍坐在高臺上,懷抱琵琶,清越之音玲玲而出,蘇蘇聽了幾句,竟聽出是《桃花引》!
郝素容、蘇婼蘇蘭都變了臉,這次要準備什麼表演,都是要事先呈報的,就是避免有重複,可是並沒有人告訴他們,董家的董世婍也是要奏《桃花引》啊!
郝素容喚來身邊的宮人低聲道:“我們蘇府的兩個小姐,也是要奏《桃花引》,之前報給李公公,李公公並沒有說與董小姐相撞,煩請知會李公公,想個主意。”
那宮人也驚了,慌忙上前頭去。
蘇蘇側耳細聽,她自己雖不會彈琵琶,但彈得好不好她還是能聽出一些的。在桃花會上拿出來的,必然是各小姐的看家本領了,蘇蘇聽着世婍彈的,也知道她在琵琶上造詣頗深。正因如此,蘇婼和蘇蘭也更加慌張。
那宮人回來了,側耳向郝素容道:“已知會了李公公,確實董家忽然換曲,公公原先也不知的,請夫人放心,琵琶與笙簫樂音不同,便是同曲,也有不同的情韻。”
郝素容對這個解釋顯然不滿,但是也不好發作,只得默默接受了。那宮人見她面色不好,又道:“夫人放心,公公自會安排,不會讓兩位小姐出場與董小姐太近的。”
董世婍的《桃花引》贏得衆人讚美,而早上蘇婼和蘇蘭還不大協調,蘇蘭急得扯了扯蘇婼的袖子:“姐姐,怎麼辦,咱們要是比不過她豈不是鬧了笑話。”
蘇婼心裡雖然也慌張,也只能安撫蘇蘭道:“放心,只要你好好吹必定不錯,合奏一向比獨奏有氣勢的。”
她安撫完蘇蘭便向蘇蘇投去一個略帶敵意和懷疑的目光,讓蘇蘇一驚。
怎麼的,剛剛和世婍說了會話,她不會疑心是自己告訴了世婍她們要奏的曲子,世婍才突然換曲的吧?
蘇蘇不知道是自己多想還是蘇婼多想,當下也沒有太理會她們,只自己保持沉默,默默吃起東西來。
往下又欣賞了幾個,蘇蘇便忽然聽見那尖細的嗓音喊着:“月盤郡主、郭太尉之女夷綰。”
這兩人竟是一起的麼?
剛剛一起說話的時候,蘇蘇並沒看出來月盤和郭夷綰交情多深厚。有些閨秀怕在桃花會上膽怯,便和相熟的好姐妹一起出節目,前頭也有兩對,還有一家三姐妹一起上去的。
不過這一對倒引人注意,大家紛紛擡起投來。
郡主撫箏,臺上兩個侍女展開一張畫紙。郭夷綰在樂聲中舞動,右手執墨筆,在飛舞旋轉中蘸墨下筆,在紙上漸漸繪出一片桃花來。箏聲忽急忽慢,忽悠揚忽高昂,郭夷綰隨樂聲而舞,在最後一個絃音停止的時候,那桃花也畫成了。
衆人都看得呆了,驚訝於二人的配合之默契,技藝之精湛,尤其是對郭夷綰的褒揚更多。
看到大家讚歎紛紛,月盤和郭夷綰也滿意地下臺,連皇后都忍不住驕傲,對緣君道:“公主看我宋國之舞,是不是別有風情。”
緣君點頭:“邊跳舞邊畫畫,我洛國雖也有,不過那位小姐也真是令人讚歎了,那畫畫得也極好呢。”
“蘇首輔之女蘇婼蘇蘭。”
這一聲的喊出,蘇婼和蘇蘭心裡都是一驚。前頭月盤和夷綰如此出彩,緊接着就是她們上去,還是和第一個出來的董世婍同一首曲子,她們本就沒有十分的把握,現在更覺膽怯了。
蘇婼不由在心裡埋怨起郝素容。其實如果是她獨奏,根本不用太擔心,可是郝素容爲了一同炫耀兩個女兒,讓她們合奏《桃花引》,蘇蘭技藝不精,實在拖了蘇婼後腿。
兩人在臺上坐定,蘇婼使眼色讓蘇蘭安心,便先吹起笙來,在姐姐的樂音帶動下,蘇蘭心雖跳得極快,還是鎮定地吹起蕭來。
大家聽出這也是《桃花引》,一時詫異。聽到下面的議論聲,蘇蘭緊張之下,吹顫了一個音,蘇婼也聽出來了,將笙聲吹大了一些掩蓋了過去,蘇蘭的簫聲便越來越小了。
過了一會,蘇蘭似乎也覺得自己的簫聲太小了,便吹大了一些,然而簫音突然一大,但又十分突兀。原先簫聲雖小,但也許是刻意爲之,外行人聽起來倒也舒坦。
然而在不是的部分突然大起的簫音,倒又打破了之前的和諧了。
蘇蘭也被那個高音嚇了一跳,又不敢吹高了,兩人這樣一高一低吹下去,終於到了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