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周樂樂是被趙錦程眼裡的寒光嚇走的,她讀懂了這個同她一樣大的男孩子眼睛之中的意思,他的眼睛裡的情緒分明是在告訴她,你真聒噪,再不閉嘴就給我趕快滾蛋,不然的話,我就把你丫揍成豬頭三。
這個男孩子看起來很生氣,周樂樂覺得他很不好相處的樣子。從餐廳和兩人分別出來,周樂樂拍着小胸脯告誡自己,以後一定要和趙錦程的距離保持在半米之外,以保證自己的小命安全。發完誓後,周樂樂想起早晨從班裡出來的時候班主任交代給她,上午務必要蒐集全關於今日來的這兩個學生一切信息的額外任務,想了想,也該去向班主任報告自己所知道的東西了。
周樂樂腦子裡忽然浮現出趙錦程剛纔盯着她那雙讓人心裡發冷的眼神,擡起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皺着眉頭,表情糾結着,馬尾辮一甩一甩地慢慢朝教學樓走去。
不知怎麼的,周樂樂心裡有一種暴風雨前的平靜的不詳預感,希望黴運千萬別降臨到她頭上。
夏生歡低頭默默地吃着碗裡的土豆片炒肉蓋飯,一小口,一小口,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因爲她天生嘴小再加上從小被家裡大人教導的非常有規矩的緣故。不過,實際情況只有四個字:食難下嚥。
她心裡的那個小人正在爬在地上捶胸頓足流着寬麪條淚。這最有名的菜可真TMD的難吃啊……她開始想念老爸做的飯菜了,這被養刁了的嬌貴胃口,讓她以後的住宿日子可怎麼過呀。
夏生歡又夾起一片顏色發黑的土豆片放進嘴裡,臉頓時皺成白白嫩嫩的小包子。
眼前餐桌上突然一空,她的筷子來不及收勢猛地戳在鐵皮桌子上。
夏生歡擡起頭怒瞪對面把她飯盒裡的白米土豆肉片全部倒在自己碗裡,塞了滿口吃得正香的傢伙。
趙錦程不爲所動,低着頭努力和食物奮鬥,看都不看她一眼。
夏生歡看着他這個樣子就來氣,你說你丫裝的什麼死。
我靠,那是我的飯,你還給我啊。你吃你自己的飯去,不夠了你不再去窗口排隊打啊,你大爺的,你幹嘛光明正大地偷拿我飯的吃。
夏生歡看了一眼對方飯盒裡已經水乳交融的飯菜,膈應地嚥了咽口水。估計就算他現在乖乖地讓給她,她一定會嫌惡地皺皺眉頭然後全部倒進垃圾桶。
她纔不要吃黑炭頭的口水!
不過,這傢伙怎麼可以把豬食吃得這麼讓人有食慾?
夏生歡覺得自己的胃根本沒有吃飽,於是轉着腦袋看哪個窗口有賣自己喜歡吃得飯菜,至少得讓她吃點能入口的飯菜填飽肚子吧?
趙錦程忽然覺得眼前人影一晃,再一擡起頭,對面的座位空了,心裡一驚,急忙轉着腦袋四處尋找。
“嗨,學長。”夏生歡跑到那個散發着烤雞腿香味的窗口,擡起來伸出手拍了拍前面比她高了不只是一個個頭的男生。
“不好意思,你插我的隊了。”夏生歡對着他的背影大聲說道。她自己以爲是因爲她的個子太小了,人家排隊的時候根本沒有看見窗口下面還站着小小的毫不起眼的她,誰讓她現在還是名副其實的小不點呢。
沒想到前面的男生聽到她說的話,立即回過頭白了她一眼,又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然後,轉過頭從打飯師傅那裡過自己的飯盒,路過正一臉氣憤的夏生歡身邊的時候,嗤笑道:“矮個子,知道我是誰嗎?”夏生歡墊起腳把飯盒放到窗口,看他這插隊的態度,仰起腦袋瞪着他,心裡罵道:我知道你妹啊,你大爺啊,你誰啊你插老孃隊你拽個毛線呢你。
那個男生眉毛一挑,伸出手指輕蔑地用力一下一下點着夏生歡的額頭使她頭不住地後仰,張狂地道:“我是周洲,五年級班長,是學校的老大,以後你見了我就要繞道走,不然我見你丫揍你丫一次,聽見了沒?”
夏生歡對着他一翻白眼,正好剛剛放在那裡的飯盒已經被師傅裝滿放了出來。她拿上飯盒一轉身,看到那個男
生還站在那裡,正一臉不爽地瞪着她。
大概是對她剛纔的表現很不滿意,難道她應該像宋江對待前來水潑梁山招安的高太蔚那樣五體投地地給他行個大禮什麼的嗎?
“矮冬瓜,快叫我周老大。”
夏生歡本來決定這件事就算了,她個成熟的靈魂就不要和這些毛還沒有長全小毛孩子計較了。不過,剛聽完他說的這句話,她的腳步一頓,又折了回來。
周洲同學不知死活地繼續衝着她呲牙,“死矮子,快叫,不然,你就不要想以後會再這個學校好過。”
上一世夏生歡只有一米六到,再加上她臉上的嬰兒肥比較嚴重,整個人胖胖的樣子,因此成年之前一直被人叫各種和冬瓜有關的外號。到了二十歲以後,開始穿七八釐米的高跟鞋,情況便漸漸好轉,尤其是進入大公司當了總裁助理之後,除了每年的同學聚會會被幾個熟人拿出當年的外號調侃一翻,和她不熟悉的人絕對不敢正兒八經地叫她曾經的外號。
否則,不論什麼場合,她必然會毫不留情地翻臉,狠狠地整上一把,讓對方下不來臺。
因爲,她的個子就是她的一大塊心病。從小到大,除了父母經常吵架,這是她的第二大即使很多年後也不可痊癒的陰影。
於是,折回來的夏生歡毫無徵兆地跳起來,擡起手毫不猶豫地把手中的炸的黃澄澄油亮亮的一盒雞腿,跳起來狠狠地地倒扣在周洲頭上。
“CAO,傻X。”惡狠狠地吐出這個不雅的詞彙,夏生歡心中順帶問候了周洲的祖宗十八代一遍又一遍,“你纔是矮冬瓜,你爸媽是你們全家祖祖輩輩都是!”
夏生歡自己卻迅速地後退兩步,避開從周洲頭上滑下來的雞腿,以免她這條正在作惡的小魚被殃及。那可是最難祛除的油漬,她可不想一來了大冬天就用冷水洗衣服,那得多冷啊。
本來吵吵鬧鬧的餐廳,在夏生歡一系列動作之後,整個食堂瞬間安靜到落下一根繡花針也能聽到的地步。
夏生歡無所畏懼地迎上週洲彷彿要殺人的目光,眼角瞟見他緊了又緊的拳頭,指節泛白,心中不由得冷笑。另一隻眼角看見幾個和麪前的人穿着同年級校服的男生,正快步朝這邊跑過來,不一會兒,就氣勢洶洶地站在面前,怒氣沖天地瞪着她。
“怎麼你們想打架,順便靠着人多欺負人?”夏生歡叉腰冷笑。
周洲朝她揚揚了拳頭,但是並沒有落下。
夏生歡眼皮一跳,她就不信了,他們這羣對於如今的她來說五大三粗的大男生,敢當衆羣毆一個小姑娘。
先不說在學校傳出去不好聽,就算這個周洲是XX局局長他兒子也不行,現在Z國還沒有腐敗到這個程度,鄧爺爺在位的時代濫用職權現象並不普遍。
果然,夏生歡說完這話,那羣男生先虛張聲勢地炸開了。
“打你怎麼了?你能怎麼着啊?”
“誰讓先動朝周洲身上倒飯的?看他身上的衣服都油了!”
“對啊,我們把你打一頓也是有理有據的事情,就算你去告到校長那裡,他也不會官,你信不信?”
夏生歡聽着這些沒有營養的話,無聊地掏了掏耳朵,輕飄飄地吐出一句,心裡算出了他們不會動手,“那你們倒是打我呀……”
果然,剛剛叫囂的那羣人集體噎了一下,都閉上了嘴,齊刷刷地看着周洲。
因此,才十二歲的周洲被哥們兒詢問加鄙視的眼神激怒了,也就是說夏生歡算錯了。其實小孩子愛起面子來要比虛榮心極強的大人也不顧後果,這就是社會上哪來那麼多少年犯的原因。
接下來的事情便順理成章多了,剛吃完飯的趙錦程就看到夏生歡被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飛起一腳踹倒在地,一動不動,半天沒有爬起來。
當夏生歡趴在食堂的地板磚上,臉貼着冰冷的瓷磚,感覺到肚子裡一陣比一陣劇烈地疼痛,突然腦子裡浮現出這麼一句話——人算不如天算!
做人千萬不要太猖狂!
趙錦程立刻眼睛一紅,二話不說,如同遇見殺父仇人一樣,嗷的一聲就朝周洲撲上去了,和保持着腳還沒有收回來的姿勢正在發呆的罪魁禍首扭打在一起。
夏生歡擡起頭看了一眼。
意料之外地看到這如同黑幫大哥爭大佬之位,打鬥激烈精彩萬分的武大場面,立刻在心中靠了一聲,前世向來熱愛香港動作片的她,覺得被周洲一腳踹到肚子裡腸子打結也值了。
餐廳的地上什麼也沒有就是油水多,再加上是白色的瓷磚,中間靠近幾根柱子的地方放着幾個滿滿當當的泔水桶。
趙錦程和周洲兩人從站着你一腳我一拳,到滑倒在地滾來過去順便帶倒了一個泔水桶弄得地板上汪洋一片,致使周圍看戲的人只能拼命忍受着各種菜類混雜在一起散發出來的劇烈嗖味,頂着一張想要吐的黃瓜菜臉,很明智地飛快跳上桌子繼續津津有味地觀戰。
這一場架打了整整二十分鐘,期間所有在場的學生除了起鬨加油叫好之外,就是喝倒彩,居然沒有一個人意圖跑過去把兩人拉開。
當然夏生歡早就隨着衆人從地上爬起來跳上了桌子,要不是地下是泔水大海,她早就衝過去拉架了。不過她剛有這個想法,一轉頭就看到長了一張圓圓胖胖豬八戒臉的教導主任竟然也混跡在人羣之中,正一臉笑嘻嘻的表情看着現場,要多興味就有多興味。
夏生歡心裡震驚了一下。她之所以對這個人印象很重,是因爲他長的如同彌勒佛般面善,實在是不像她曾經從小學到大學一路歷程之中,經歷過的各種奇葩教導主任中的任何一個。
如今看這個情形,這個人能勝任教導主任還是有幾分道理的,至少這打架不怕出人命的淡定絕對是常人難以企及。
夏生歡來這裡的第一天,就認識到了這是一座怎麼樣奇葩的學校,這是學校教育給她上的第一課。
後來許是夏生歡的表情之中譴責和委屈的意味太濃,在這場大戰發展到桌子底下的時候,教導主任終於站出來做了他該做的事情。
不過,當然也不是他自己親自做的。
而是幾個平時班裡的積極分子,夏生歡估計了一下,這些人可能就是什麼班長副班長之類的學生。教導主任他們走過去把渾身黑漆漆臭哄哄的趙錦程和周洲分開。
夏生歡分明看到了這幾個人拉開兩人後,立刻撤到一邊,轉過頭朝着門張大嘴拼命呼吸新鮮空氣的情形。
哥們兒你們可憋的真辛苦,真可憐。夏生歡在心裡忍不住爲他們掬一把同情淚。
夏生歡、趙錦程和周洲三個人先是回宿舍每個人裡裡外外都換了一套乾淨衣服,然後才集體去教導處報道。
對於這些,教導主任給了他們二十分鐘的時間,倘若不能按時報道,罪加一等。
只不過,一路上夏生歡和趙錦程挨的很近,周洲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路的另一邊,時不時轉過頭和趙錦程用眼神狠狠地殺幾個回合。
趙錦程當然對夏生歡噓寒問暖居多,重複的話重複問,直到她被問得煩了直翻白眼,趙錦程才確定她真的沒有受傷。
周洲對趙錦程的狗腿行爲從裡到外是毫不掩飾的鄙視,像娘們一樣墨跡,心裡直接把他踢出男人的行列。
當天,趙錦程和夏生歡很榮幸地在上學第一天受到學校警告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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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寄宿制學校,每天晚上九點準時熄燈睡覺,早上六點學校的起牀鈴一響,每個學生要立刻從溫暖的被窩裡快速爬出來,飛快地穿好衣服整理好個人內務下牀。然後,到院子裡寬闊的水泥操場上整隊集合完畢後,迎着已經微涼的秋風跑操。
對於同宿舍的其他人來說,每天起牀的時候,他們都會滿臉痛苦,邊穿衣服邊哼哼唧唧抱怨個幾句,但是相對於夏生歡而言,卻是求之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