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煜也沒有想到她居然會這麼早就醒來了。
兩人面對面的站着,四目相對,各自的眼裡都有些暗波。
左琋平靜的看着他,暗藏着心裡的那些疑惑,質問,不甘,不悅,傷心,難過……所有的情緒在此時居然全都安靜下來了。
“你也住在這裡。”她平靜的開口。
莊煜明顯有沒有想到她會主動跟自己說話,震驚之餘還有些受寵若驚。
他淡淡的點了點頭,“嗯。”
“昨晚的事情……”
她想說謝謝,可是他脫了自己的衣服,哪怕他們曾經是夫妻,這種舉動也有所不妥。
況且,昨晚跟他一起的有個女人。應該,是他的新歡吧。
隱去心頭微微發酸的想法,一切都與她無關。
“嗯,你走錯門了。”莊煜很淡定的迴應着。
左琋點頭,“很抱歉。”
“昨晚事發突然,看你又不是很舒服。所以才……”他輕抿着脣,眸光落在她的臉上。
“我知道。”左琋深吸了一口氣,擡眸注視着他的眼睛,“那天晚上,是你嗎?”
她問完後,嚥了咽喉嚨。此時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內心在期待,還是隻是爲了一個答案。
只是心裡有這麼個疑問,不問好像總硌得慌。
莊煜不想騙她,“是。”
左琋聽到後,心裡反而落了地。
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說,只要不是別人就好。
“我知道了。”左琋點了點頭,然後禮貌的衝他笑了笑,“我先去跑步了。”說罷,便從他身邊跑開。
莊煜看着她的身影,良久,纔回去了。
。
五一長假過後,左琋回到學校就被所有人給圍住了。
老師,學生,都涌了下來。
校長手上還拿着一束花,笑眯眯的走向她,“左老師,你爲我們學校爭光了!感謝你!”
“左老師,謝謝您!”學生們齊齊的衝她彎腰,大聲說說謝謝。
左琋被這氣勢給嚇住了。
姚麗笑着走上來說:“左老師,昨天莊氏集團的人已經把白板給安裝到每一間教室了。你爲咱們學校的師生,都謀了福利啊。”
左琋都差點忘記了這事,現在才明白過來。
她接過校長手上的花,看着衆人,淡淡的笑道:“爲學校爭取有益的事情,我相信所有師生都會努力做好的。”
“這話說的好!”這時,另一個男老師帶頭鼓掌。
全校師生都鼓掌,響亮的聲音在學校這一方天地響了許久。
一連幾天,所有老師都對這新教學設備非常的興奮。
沒有了粉筆灰,沒有了粉筆敲在黑板上的聲音,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們,似乎都更加的認真了。
左琋對此,樂見其成。
下班之後,她的手機叮咚響了一下。
一條狄修發來的微信。
“明天週末,要不要一起出去採風?”
左琋揚了揚眉,並沒有立刻接受邀約。
她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明天有點事。下次再約吧。”
很快,狄修又發來一條:“沒有關係。那下次約。”
左琋放下手機,走向自己的車。
明天確實是有事。
她想去看看李白白,回來兩個月,就看了一次。
唐老說過,李白白的身體就這樣保持下去,可以多活幾年。
儘管她不去想,可是每當提及李白白的身體,她又不得不在意他的壽命。
不管怎麼樣,只有要時間,就多去看看他,陪陪他。
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買菜回到家,不期然的,又碰上了莊煜。
他看到她手裡提着菜,沒有說什麼。
兩人一起進了電梯,氣氛依舊不那麼溫和。
五樓,電梯門開了。
左琋目不斜視的走出去,然後神色自若的開了門。
走進家裡,她才發現自己深深的鬆了一口氣。
面對他的時候,依舊有些緊張。
剛把菜拿到廚房,繫好圍裙,門鈴響了。
她疑惑的去開了門,莊煜站在門口。
“那天晚上你落在我家裡的,一直想拿給你,太忙忘記了。”莊煜手裡拿着一個小本。
左琋看着那小本,勾了勾脣,接過來,“謝謝。”
她那天在包包裡是沒有找到,以爲落在了辦公室。可是辦公室也沒有,本來還覺得挺可惜的。現在出現在她面前,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這是她平時沒事的時候設計的一些戒指圖,都不成型,也不是很不滿意。
總是有靈感了,就會隨手畫一畫。
雖然不是那麼珍貴,但丟了也會覺得可惜。
“不用。”莊煜看着她冷漠的臉上終於浮現了一層柔和之色,自己的心裡,也微微有些滿足。
左琋收回了本子,見他還站在門口,“還有什麼事嗎?”
莊煜搖頭,“沒了。”
“嗯。”左琋看了他一眼,便輕輕的關上了門。
莊煜站在門口,心隨着那門合上的一瞬間,再次有些失落感。
他早就知道該習慣她的冷漠,所以,習慣了就好了吧。
那個本子他這幾天一直在翻看,每一次想拿下來還給她,都忍住了,
他想,或許有一天她會想到本子掉在他家,然後來敲他家的門。
但一個星期過去了,她都沒有上來。
如此,只有自己下去了。
果不其然,如他所想的一般,她拿過本子後,就將自己關在了門外。
失落的回到了家裡,想要將心頭的這種空洞給填補起來。
他去了書房,開始工作。
左琋跟個沒事人一樣,把自己的晚餐給解決了。
收拾好之後,她拿出本子,手輕輕的撫在上面,一頁頁的翻開。
她想過,如果哪天她嫁人了,一定要戴上自己親手設計的戒指,希望可以天長地久。
她想嫁個普通簡單的人,所以設計的戒指也不有那麼複雜。
簡單大方。
下意識的去摸自己左手的無名指,那裡空空的。
那枚血鑽戒指,她早就收起來了。
這一次,她沒有還給莊煜。
那是她第一次婚姻的紀念,也以此來提醒自己,家世再好的男人,不如一個可以許你前世今生的男人。
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收了心思,想到明天要去看李白白,便早早的洗洗睡了。
。
因爲去年臨市發生的事,當時莊煜把李白白Dyna,還有唐老都安排在了三市郊外的一個小山村。
唐老喜歡採藥,所以小山村背靠着大山,樹林茂密,也是採草藥的好地方。
加上李白白的身體需要靜養,這個地方山青水秀,是非常好的選擇。
車子只能開到離村莊外的泥巴公路上,停下車後,就要走小路。
左琋手裡提着一些新鮮水果,輕裝上陣,走向李白白住的院子。
這是真正的農家小院,小院外有個魚塘,魚塘裡還有鴨子在游水。
小院裡有一塊空地用籬笆圈起來,裡面養了幾隻公雞和母雞。
咯咯咯的叫聲,不覺得吵,反而讓心裡更加的寧靜了。
院子裡是木架子,上面放着簸箕,曬着唐老採回來的草藥。
左琋一進院子,一條大黃狗衝她叫了一聲,便搖着尾巴走向她。
“大黃,大黃真乖。”左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大黃的腦袋,Dyna就走出來了。
Dyna現在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娛樂圈裡的女強人氣勢,被這田園生活給滋潤的跟個小女人一樣。
她也沒有穿高跟鞋,沒有畫妝,穿着簡單大方的短袖短褲,笑容滿面的給左琋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來啦!”
“嗯。”左琋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兩人鬆開,Dyna打量着她,微微皺起了眉,“好像瘦了。”
左琋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嗎?可能是前陣子忙着比賽的事情,沒有休息好。”
“你這樣子被Lieber看到了,一定會心疼的。”Dyna接過她手上的水果,挽着她的手走進裡屋。
“反正上一次他來,也說我瘦了。在他眼中,我就沒有長好的時候。”左琋揶揄道。
Dyna笑了,“他很想你。”
左琋聽後,看向Dyna,Dyna卻沒事的聳聳肩,“我知道你在他心裡的位置,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改變。他能讓我留在他的身邊陪着他,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左琋在她的臉上看到的只有滿足,真的沒有其他異樣的情緒,不禁握了握她的手,“他有你這麼個紅顏,是他的福氣。”
“我也覺得。”Dyna俏皮的衝她眨眼。
左琋笑了。
兩人走進屋子,這房子還有一個後院。
後院就是一塊水泥地,四周都是大樹,夏天是個乘涼的好地方。
李白白就坐在樹底下,看到左琋來了,便衝她露出笑容。
他是做過手術的,又在唐老的治療下,可以適當的運動,走走。
“大黃叫了一聲,我就估計是你來了。”
左琋走向他,最近氣色是越來越好了,不像以前那樣瘦如枯木。
她坐在他的身邊,“大黃也真是條很靈性的狗,只見過我一次,就認得我了。”
“它知道你是我們的家人。”
“嗯。”左琋點頭。
“怎麼莊煜沒有跟你一起來?”李白白微微皺起了眉頭。
左琋笑了笑,“他出國了。那邊有個重要的會議,需要他親自過去。”
李白白點了點頭,“噢。”
左琋沒有告訴李白白她跟莊煜已經分手的事情。
現在他的身體不好,如果知道她跟莊煜已經分道揚鑣,他一定會很急,也會去找莊煜的。
而且,一說起分開的原因,那還得找一個適合的理由。
不如就瞞着他。
反正,莊煜是個大忙人,他們都知道。
Dyna去洗了一盤果子出來,放在石桌上,“這可是後山的野果子,比起超市的那些水果,更好吃。你嚐嚐。”
“這後山有野果子?”左琋看着那比提子小一點,皮是紅色帶着白點的小果子,十分好奇。
“當然。”Dyna說:“還有野草莓。你等着,我再去給你端一點。”
左琋看着Dyna的背影,拿着一顆不知名的野果子剝了皮,放進嘴裡,微微皺眉,隨即舒展開。
驚豔的看着李白白,“這果子真不錯。叫什麼名字啊?”
李白白瞅着她那樣子,失笑道:“這個學名有很多。本地有個土名叫羊奶子。”
左琋撇撇嘴,“真是特別的名字。”
“這就是在城市裡享受不到的美味。”李白白感嘆一聲,“我沒有想過自己會提前這麼多年就過上了這種愜意的田園生活。一切都好,唯一有點遺憾的就是不能到處走走。”
左琋看到他眼裡的失落和黯淡,心裡也沉了幾分。
每一次看到他,她總覺得心酸想哭。
明明他還三十歲不到,爲什麼老天就讓他得了這樣的病?
她忍住眼睛的酸澀,握住他瘦得硌手的手,“白白……”她想說些安慰他的話,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眼睛已經蒙上了迷霧,心裡難受得緊。
李白白側過臉,溫柔的看着她,伸手輕輕的撩過她的發,脣角帶笑,“我也怨恨過老天,但這是我的命。小琋,我已經認命了。反正人早晚都得走這一趟,我只不過是提前了而已。只是唯一讓我捨不得的就是你,我想再陪你走得遠一點……可惜,時間有限。我不知道老天爺還能給我幾年……”
他仰頭望着天,這一方天,是蔚藍的。
他的心,卻是陰暗的。
左琋聽到他說這話,原本控制的很好的情緒終於崩掉了。
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着轉,她咬着脣,看着他的側顏,蒼白如紙,幾近透明。
握着他的手越來越緊了。
“白白,我……”如果可以,她願意將自己的壽命給他一半。
李白白低下了頭,側過臉看着她,輕輕的擦掉她眼角的淚,咧嘴一笑,“別哭了。不管我在哪裡,我都會看着你,想着你。只要你好好的,我就能安心。”
左琋失控的咬脣靠在他的肩上,她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心頭的那股難受如同被強制堵塞起來的水管一樣,砰的一聲,爆開了。
她壓抑的嗚咽。
她清楚的知道,見白白是見一天,少一天。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好了。別哭了!唐老說了,我起碼還有五年好活。五年呢,還是挺久的。”李白白輕撫着她的頭髮,語氣輕快的哄着她。
五年啊,就算是十年,他也覺得好短。
當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離死亡越近的時候,就越覺得時間好短。
只是,五年的時間他也覺得差不多了。
那個時候,她已經結婚生子,有幸福的家庭。
他想,莊煜一定會好好的對她,會讓她幸福的。
只有有人能讓她幸福,他就算離開了,她也能很快的走出悲傷,繼續過她的幸福日子。
有些悲傷的氣氛被大黃的叫聲給驅散了。
大黃卯足了勁叫了好幾聲,但不像是警惕咬人,而是興奮。
左琋抹掉了眼淚,吸了吸鼻子,好奇的看着也同樣微微紅了眼眶的李白白。
“是唐老回來了嗎?”除了唐老,大黃怎麼會這麼叫。
不等李白白回答,Dyna的聲音就傳來了。
“小琋,你們倆怎麼還分開了來?”
左琋沒太懂這是什麼意思。
李白白看了一眼左琋,輕笑,“你不是說莊煜出國了嗎?”
左琋微愣,隨即點頭。
“那大黃怎麼會這麼叫?”
“大黃叫跟莊煜出國有什麼關聯嗎?”左琋一時沒有轉過彎。
李白白輕輕的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只有莊煜來了,大黃才這麼叫。”
左琋愣了。
李白白無奈的搖搖頭,隨即又覺得不對勁。
他正色問:“你不是說莊煜出國了嗎?他卻來我這裡了。你們倆是不是吵架了?你來兩次,他都沒有來。他來了很多次,你都沒有來。他說你上課忙,但是……小琋,你老實說,你們是不是鬧矛盾了?”
左琋再次一驚。
莊煜來了好多次!
“沒有。”左琋搖頭。
“你別騙我!”李白白微微皺起了眉頭。
左琋心頭一顫。
她是真的不知道莊煜會時常來看他。
難怪剛纔李白白問她的時候是問莊煜怎麼沒有一起來。那語氣,就好像他們應該會一起來。
“騙你什麼?”莊煜低沉帶着磁性的聲音響起。
左琋身體微微僵硬,慢慢的回過頭。
只見莊煜穿了一套灰白色的悠閒套裝,腳上穿着一雙運動鞋,整個人看起來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莊煜自然的走到左琋身邊,眼神溫柔的看着她,“你不是讓我給他們買點生活用品嗎?只不過比你晚來了一步,你就騙他我出國了?”
李白白一直注意着他們倆人。
左琋不得不配合他,“這不是給他們驚喜嗎?”
“我看他的樣子,是有驚無喜。搞不好他心中現在想着我倆是不是吵架了。”莊煜輕飄飄的看了一眼李白白。
左琋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笑了笑,“他本來就以爲我們吵架了。”
話音一落,一條有力的手臂就纏上了她的腰。
她下意識的想要掙開,碰到她腰的手輕輕的捏了一下她,她才安靜下來。
莊煜看着李白白,“最近氣色不錯。”
李白白看了一眼他倆,雖然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但莊煜看左琋的眼神還是那麼的溫柔深情,他心中有疑慮,也放下了。
“好山好水養着,不好都對不起你找的這一處好地方了。”
“看來等忙完了,我們也要找個這樣山青水秀的地方,養養自己。”莊煜說這話的時候,是看着左琋的。
左琋繃着一顆心,卻不得不讓自己放鬆一點。
避免讓李白白看出了貓膩。
她說:“好啊。”
“嗯。等你放暑假了,我們一起去找。”
“嗯。”
李白白視線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看到莊煜溫柔的眼神,他們親密的依偎在一起,並沒有什麼不太對勁。
之前的懷疑,也算是徹底的放下了。
Dyna洗了野草莓,四個人坐在一起,說着話。
莊煜倒是很安靜的坐在左琋身邊,聽着他們說,偶爾會插上幾句。
左琋沒有主動跟莊煜說話,一直跟李白白和Dyna說着學生們的趣事。
氣氛,也還算是輕鬆。
吃過午飯後,唐老又說了一下李白白的情況,穩定下來了,基本上再活個五年,是沒有問題的。
“情況好的話,也說不準能活更久。”唐老最後說了這麼一句話。
左琋當然是希望李白白長命百歲,只是有些事情,得聽天命。
不過,他們不再刻意去提能活多久這個事情。
吃了晚飯後,左琋和莊煜便要離開。
“你明天沒有課,不如在這裡歇一晚吧。”李白白出言挽留。
左琋知道,如果留下來,就意味着還得面臨莊煜一晚上。
她不想跟莊煜待在一起太久,明明沒有關係的兩個人,現在卻裝得跟以前一個樣,已經很難了。
“下次吧。明天有同事約我了。”左琋婉言拒絕。
如果莊煜沒來,她是準備留下來的。
李白白也沒有再強留,“那好吧。你們倆回去注意安全。現在天快黑了,那就早點走吧。這山路離公路的距離,還是有點遠。”
“嗯。我們走了。”左琋對李白白點頭。
“記得下次來的時候,不要再給我這樣的驚喜了。”李白白看了一眼他倆。
左琋的心微微一顫,隨即點頭,“好。”
倆人告別他們之後,便一前一後的走出了小院。
李白白和Dyna站在院子裡目送着他們。
“總覺得他們倆有點怪。”就算是今天一天他們都在一起,他依舊覺得這倆人之間的氣氛有說不出來的感覺。
Dyna笑了笑,“哪裡怪了?”
“他們好像,有點生疏了。”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
“也可以是真的鬧有點小別扭呢。”Dyna看收回了視線,“你別太擔心了。莊先生對小琋很好。再說了,相處久了,難免會有點小摩擦,都是正常的。”
李白白想想也不無道理,“但願是我想多了。”
“嗯。回屋吧。”到了傍晚,這山裡風大,有些涼。
李白白見他們倆已經走遠了,便回了屋。
。
左琋和莊煜走在兩旁青草叢生的小路上,莊煜走在她後面。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天色暗下來,左琋腳下突然一歪。
“小心!”莊煜及時伸手的扶了她一把,穩住了她,纔沒有讓她掉到外面的水田裡。
左琋站穩後,輕聲說:“謝謝。”
“不客氣。”莊煜鬆開了手。
左琋暗暗的深呼吸,仔細的看着路,儘量不要再出什麼意外了。
終於走到了公路上,左琋站在自己的車旁。
他的車停在她車的後面。
“你經常來看他?”左琋主動開口。
莊煜有些受寵若驚,他點頭,“嗯。”
“謝謝。”這是今晚第二次,她說謝謝。
這聲謝謝,她一是謝謝他來看李白白,二是謝謝他沒有把他們之間的事情說出來,沒有讓李白白擔心。
“不管怎麼樣,做事要有始有終。”莊煜說完這話,才覺得有些可笑。
左琋聽後,脣角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對此有些嗤之以鼻。
有始有終。
呵,話是好聽,可是做出來的事情,總是背道而馳。
她也不沒有去計較,微揚起下巴,看着他,“我會找個合適的機會跟他說清楚的,你也不必常來看他。這種事情,做戲可以做一次兩次,但不能做十次八次。時間久了,總會露出破綻。”
莊煜的眼底劃過一絲失落。他點點頭,“好。”
其實今天,他是真的不知道她會來,確實是巧合。
到了這裡的時候,看到她的車停在這裡,便想到了。
回來的這段時間,他會隔三岔五的來看李白白,以爲可以碰到她,但每一次都是他一個人。
明明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傷害到了她,可還是想着跟她不期而遇。
他貪戀跟她在一起的日子。
不能光明正大,哪怕是這種“巧合”,他也覺得滿足。
“時間不早了,走吧。”左琋打開車門,然後熟練的倒車,調頭離開。
莊煜看着她的車子先走後,他才上了車,跟在她的身後。
兩輛車一前一後,左琋開的很慢。
後面的車子也保持着安全的距離跟着她。
她不停的看着後視鏡,他沒有超她的車。
她加速,後面的車子也加速。
她慢下來,後面的車子也減速。
咬了咬脣,用力的踩下了油門,立刻變道插進了一輛大貨車的前面。
目光落看後視鏡上,已經看不到他的車子了。
狠狠的鬆了一口氣,慢悠悠的在市區兜了一圈,纔開回了家。
把車子停好後,她走向小區大廳,就看到莊煜站在那裡。
四目相對,他移轉過了身,走進了一樓大廳。
左琋站在原地,沒有跟上去。
她在市區兜了一個多小時,他還在這裡,難道是在等她嗎?
放平的心情,又起了波瀾。
數着時間,幾分鐘過去後,她才走向了電梯通道。
果然,他已經回去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按下了電梯,回了自己的家。
給李白白髮了條微信,告訴他已經安全到家,然後回到臥室,洗洗躺在牀上。
手機“叮咚”一聲響了,她拿起來一看,是李白白的回覆。
“嗯,晚安!”
“晚安。”
她放下了手機,又拿起來刷了一下朋友圈。
朋友圈的第一條,居然是莊煜發的。
那是一張照片。
是她站在前院的一株月季花前,眺望着遠處。
照片上除了她和花其他都是虛化的,很美。
照片配上的文字是:我的眼裡,只留下了你的樣子。
左琋的心微微一窒。
他這是什麼意思?
明明已經走出了那一步,爲什麼又發這種不清不楚的東西?
最近他做的一切,實在是太容易讓人誤會了。
她盯着那條內容,咬了咬牙,退出了微信,把手機放在一邊。
胸口有一股氣,她根本沒有辦法釋放出來。
氣呼呼的從牀上坐起來,走到了陽臺。
風很大,她閉上眼睛,讓風帶走她心頭的煩躁。
此時,樓上的男人,也站在陽光,手裡端着酒杯,眺望着遠方。
他也睡不着。
明明不該再去觸及她,可依舊控制不住。
看了一眼手機,目光落在那條朋友圈的內容上,最終他還是把它給刪掉了。
算了。
不要再做這種幼稚的事情。
將杯中的酒仰頭一飲而盡,便轉身回到了臥室。
左琋吹了一會兒風,也回到了牀上。
情不自禁的又拿起手機,再次點開微信朋友圈,那條信息不見了。
她刷新了好多次,都沒有了。
脣角不由的泛起一絲冷嘲。
把手機丟到一邊,去洗了手,躲回牀上矇頭睡了。
。
日子一天天的過。
樓上樓下的關係,卻再也沒有遇到過莊煜。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沒碰上她之前的時候,她也不用再因爲碰見他而心情煩悶。
終於放暑假了。
左琋突然覺得教師這個職業真的很好,有長假放,還有工資拿。雖然不多,卻很愜意。
約了幾次的狄修再一次約她,說有幾個同行一起出去寫生,問她有沒有興趣一起去。
左琋考慮了一下,便答應去了。
反正現在又沒有什麼事情,出去走走也好。
多結識幾個興趣相投的朋友,也不錯。
約定了好了時間,狄修特意來她小區接她。
“我有車。”左琋看了一眼狄修的那輛越野車。
狄修笑了笑,“忘記告訴你了,我們這次準備去山裡,山路難走。你的車……”他歪了歪頭,意味很明顯。
左琋揚眉,“好吧。”
她的車確實不太適合開山路。
“走吧。”狄修接過她手中的包包和畫板,放進了後備箱。
很紳士的給她打開了車門,然後自己坐上了駕駛座,一起離開了小區。
莊煜站在樓上,看着那輛車離開,眸光暗了暗。
“有多少人?”左琋在車上隨口問。
“加上你我,有六個人。”狄修開車很穩,現在往集合點開去。
“噢。”左琋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
狄修看了她一眼,“對了。剛纔我跟你說我們要去的是山裡,路難走,你有問題嗎?如果有的話,我們一會兒集合了,可以再改變方案,反正還有幾個方案。這次只不過大家都想一邊寫生,一邊試試越野的感覺。”
左琋搖頭,“我都OK。”
狄修倒是有些意外,“那好。”
半個小時後,他們到了集合的地點。
如狄修所說,已經有四個人兩輛車等着了。
左琋有些詫異,這都是男女組合啊。
“這是阿立,鍾靈。”狄修跟她介紹着紅色越野車旁的一男一女,然後又介紹另外一輛白色越野車的男女,“程子,阿雪。”
左琋看着他們,微微點頭,“你們好。我是左琋。”
“聽狄修提起過你,你的作品很棒。”叫鍾靈的女子衝她露出友好的笑容。
“過獎了。”左琋也沒有太客氣。
阿立是個看起來書生氣十足的瘦弱男子,長相陰柔,皮膚白的讓女人嫉妒,他看了一眼左琋,問狄修:“你跟左老師說清楚沒?我們是要爬山的。”
“說了。她沒問題。”狄修回答。
“先說好啊。不要一會兒出發了,又受不了顛簸。”叫阿雪的女人白了左琋一眼。
“沒問題的。”狄修看了一眼阿雪,對她的態度明顯有些不滿。
阿雪冷哼一聲,“這誰知道呢?”說罷,拉開了車門,上了白色越野車。
“好吧。那我們出發吧。”阿立衝他們點了點頭,也上了車。
衆人都上車後,左琋坐在副駕駛,並沒有因爲阿雪的態度而影響到心情。
狄修不好意思的對左琋說:“阿雪性子就是那樣,你不要在意。”
“沒關係的。”左琋並未放在心上。
“嗯。”
“他們都是業餘愛好還是專業的?”左琋問。
狄修開着車,走在最後面,“阿立和鍾靈是美術學院大四的學生,阿雪是自己開了一個美術興趣班,程子則是繪畫愛好者。”
“噢。”
“你別看他們,都是在國家比賽上拿過獎的。”
“是嗎?”
“嗯。”
狄修雖然說着話,但是注意力很集中。看得出來,他爲了照顧到左琋的感受,車子開的很穩,相對來說,也有點慢。
跟前的白色的越野車的距離,拉得有點遠。
“前面的路應該更難走,你要是覺得不舒服,我們就停下來。”狄修再三叮囑着左琋。
“你可以開快一點。”前面有個彎,左琋已經看不到前面的車子。
狄修揚了揚眉,見她臉色無恙,便提了速。
山路走了兩個小時,前面的車子停下來先休息一下。
阿雪和鍾靈確實身體素質過硬,臉色一點沒有變。
左琋下車後,阿雪便看過來,見她跟個沒事人一樣的時候,不禁有些驚訝。
“不錯啊。”程子看着左琋,笑着誇了一句。
左琋回以一笑,“還行。”
“哼,這才走了兩個小時而已。後面的路,更難。”阿雪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
左琋對此,並不在意。
這時,阿雪走向狄修,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狄修,程子開車不是太穩,剛纔我都有點想吐了。我可以坐你的車嗎?”
左琋站在一旁喝着水,對此不以爲意。
“你這麼說,考慮過程子的感受嗎?”狄修保持着溫和的態度。
“那是事實嘛。”阿雪撇嘴。
狄修看了一眼左琋,“左老師是我叫來的朋友,她跟程子不熟。”這算是拒絕了。
阿雪皺眉,瞪了一眼左琋。
左琋根本沒有在意,她只是看着陽光透過茂密的叢林射下來的星光,有幾分美感。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阿雪喜歡狄修。
休息了一會兒,便又啓程,還是保持着原來的隊形。
左琋對阿雪的提議也沒有說什麼。
三輛車又開了兩個小時,便不再是山路了。
而是蜿蜒的泥巴路,有些地方根本沒路。
突然,車子停了下來。
狄修打開對講機,“怎麼停下來了?”
“前面的路被幾棵樹給斷了。”程子回覆。
狄修皺起了眉頭,下了車,往前走去。
果不其然,幾根大樹擋住了前面的去路。
“這是怎麼回事啊?”鍾靈皺眉。
“估計是伐木工砍斷的,還沒有來得及處理吧。”
“那現在怎麼辦?”
“這附近已經沒有路了。除非把這些樹給擡走,不然就只有打道回府。”阿立無奈的搖頭。
“這都走這麼遠了,又調頭回去,也太不划算了。”阿雪煩躁的踢了一下車輪胎。
左琋對此,並沒有任何意見。
反正她出來相當於散心,是到達目的地,還是回去,她都無所謂。
狄修看了一眼天氣,明明還豔陽高照的天空,突然陰沉了下來。
“我們還是調頭回去吧。看這樣子,一會兒會有大雨。”狄修提出建議。
“出來的時候不是查過沒有雨嗎?”阿雪皺眉。
“天氣預報不準是不會負責的。”鍾靈也看了一下天。
只是話音剛落,一聲雷響劃破了天空。
阿雪一下子跑到了狄修身邊,害怕的往他身邊靠了靠,“怎麼辦狄修?要下雨了。”
狄修微微側了一下身子,看了一眼左琋,“左老師,你有什麼建議?”
“趁雨還沒有下下來,我們還是調頭吧。萬一這雨下太大或是停不下來,我們想退也退不了了。”這是山路,很容易積水。積水後的路,更難走。
“嗯。左老師說的對。趁雨還沒有下下來,還是先回去。”狄修肯定道。
“只有這樣了。”
“那我們趕緊撤吧。”
衆人再一次回到車上。
這一次,狄修的車子在前面。
左琋看了他有些疲憊的臉色,“要不我來吧。”畢竟都開了幾個小時的車了。
“你?”狄修有些驚訝的看着她,隨即笑着搖頭,“不用了。我還能行。”
她一個姑娘家家的,在平坦的路上開車不違規就好了。
這種山路,跟在平坦的路上開可不一樣。
左琋知道他的懷疑什麼,也沒有再堅持。
車開到了半,天果然下起了大雨。
而且還是雷電交加。
他們的車樹林裡行駛,是很危險的。
這纔是下午,可是天已經暗的跟黑夜一般。
打開了車燈,前面的路被雨下的有些看不清。
“不要走了。停下來!”左琋看着前面的路,形勢並不好。
狄修也是很吃力,拿着對講機,對後面的人說:“先停下來,雨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