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玉如今的屋子,早不是一年多前剛剛被擄獲過來隨意安置下的,已是換了個朝向更好,空間更大的屋子,這是她自己爭取來的。
這會兒在堂屋中,曼玉身前的桌案邊圍了幾個人,正絞盡腦汁地想要給曼玉洗腦。
“不是老夫護短啊,老夫真覺得咱們老大是個不錯的,長得一表人才不說,手段能力樣樣兒不缺,雖然性子冷淡些,可對姑娘您真真是極好的,這一年多姑娘就沒感覺出來?”
“就是就是,要不是老大真喜歡你,咱們這裡可是山寨,就是強行將姑娘納爲壓寨夫人也不是不能,這不是老大不願意強迫您嘛,我可從沒見過老大對誰這麼遷就過。”
曼玉嗤笑一聲,將收拾好的藥瓶拿在手裡晃了一晃,“這些還要不要了?徐老,你夫人的腰可是好些了?”
“嘿嘿,多虧了姑娘妙手回春,那婆娘連鎮子裡的大夫都瞧過了,這腰一到陰雨天就疼得直不起來,吃了姑娘的藥,已是好多了,我得多謝姑娘呢。”
“謝就不必了,小女子便是靠這個吃飯的,只是若徐老當真想感謝,那些話便不用再說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他們心裡就納悶了,曼玉姑娘的心是被糊住了嗎?他們老大真真是天之驕子,特別是過去的這一年,爲了曼玉姑娘脾氣都改了許多,望雲寨的人都覺得稀奇,偏偏曼玉姑娘一點兒都不爲所動的樣子。
曼玉讓他們將藥都拿走,這才找了一張椅子坐下,隨手拿起一旁的繡繃,在亮堂的光線下慢條斯理地繡着。
一年了。她來到望雲寨已經一年多了,連柔兒都能鬆開手跑上兩步,“孃親”“紅姨”也是叫得十分清晰明白了。
這一年來,曼玉潛移默化地想要軟化洛天寒,希望他能萌生出將自己主僕母女三人給放了的心思,可你妹的成功是成功了,只是成功了一半。
軟化是軟化了。但方向不對。
洛天寒從一開始被曼玉拒絕後變扭糾結。到現在肯收斂性子,想要慢慢的讓曼玉鬆懈下防備,曼玉覺得不應該啊。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給過洛天寒任何錯覺,這廝怎麼就聽不懂人話呢?她真真不是欲拒還迎啊!那麼高難度的情緒她操作不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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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小小姐,您慢些!”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屋外衝進來,炮彈一樣在門口“撲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小小姐!”
小紅急得忙想上前。卻瞧見曼玉對着她擺了擺手。
柔兒這一跤摔得不輕,下意識臉就皺了起來。抽抽噎噎地擡起頭,看到孃親正面帶微笑地盯着她看。
“柔兒自己能站起來的是不是?柔兒最棒了。”
已經要哭出來的柔兒眨了眨眼睛,扁着嘴用力點了點頭,忍住疼痛開始自己笨拙地爬起來。
“這是怎麼了?柔兒怎麼摔了也沒個人扶?”
洛天寒大步地從後面走上前。一把將柔兒撈在懷裡,瞪了一眼小紅,“你就是這樣帶孩子的?”說完又轉頭看向柔兒。“摔疼了沒?不哭不哭,我們柔兒最乖了。”
曼玉朝着屋頂翻了個白眼。上前將柔兒從洛天寒的懷裡接過來,他妹的自己正教育孩子呢,這貨跑出來插什麼手?
“讓洛寨主操心了,只是這孩子是不能一味地寵的。”
“柔兒纔多大?就已經這麼乖巧懂事,你就是太苛待了。”
“說得是呢,只不過慈母嚴父,柔兒的爹不在身邊,小女子只得將她爹的那一份也兼顧起來才行。”
“……”洛天寒說不出話了,站在那裡看着曼玉小心地檢查柔兒有沒有摔破的地方。
都這麼久了,怎麼還是不行呢?難道自己做得還不夠?洛天寒不明白,尋常的女子求的不就是安穩平靜的日子嗎?
自己之前是氣過,也連帶着讓曼玉母女過了一段時間的苦日子,可他發現,並沒有任何改善。
曼玉一點兒沒有因此鬆動的跡象,日子照過,反而更加輕鬆的樣子。
洛天寒破天荒地去求助了小書生,他還記得小書生那副瞠目結舌的樣子,就好像聽見了什麼慘絕人寰的事情一樣。
不過,小書生還是給了自己一些意見。
“老大,曼玉姑娘這樣的女子,唔……,大概是吃軟不吃硬的,你看她對待小紅姑娘,那是將人當姐妹一樣,說明曼玉姑娘的性子還是軟和的,你若是當真想同曼玉姑娘多接觸接觸,不妨放下身段試試?不過老大,我誠心不建議您如此,天涯何處無芳草呀,哎老大,你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
洛天寒接受了這個建議,他發現,效果當真不錯,自己軟了性子同曼玉說話,便是她心裡有別的想法,也一般不會同自己撕破臉,她不好意思……
洛天寒覺得,人心都是肉長的,自己的改變不算小,這麼長時間潛意默化下來,便是一汪寒水也該捂熱了,可怎麼這女人仍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呢?
“柔兒肚子餓不餓?娘方纔燉了一碗蛋羹,這會兒剛好入口。”
“餓!”
柔兒皺着小眉頭,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娘做的蛋羹最好吃了!
小紅上前將柔兒接過去,帶她去一旁喂蛋羹,留了曼玉和洛天寒兩人在一處。
“你……仍舊放不下曾經的那些?”
洛天寒緩緩開口,眼神裡帶着壓抑的情緒,讓人瞧着就心中生出不忍。
只不過,曼玉早已見怪不怪地平淡對之,“曾經的那些?寨主說的小女子聽不明白,怎麼就是曾經了?”
“夫君難不成已經將小女子休妻了?還是他放棄了對小女子的找尋?寨主說說看,讓小女子如何能放得下?”
曼玉的面容笑得恬淡,又低下頭,在繡繃上飛針走線起來。
那是一塊青色的布,山寨裡能有些布匹不容易,曼玉之前只換些質地柔軟親膚的,給柔兒做些衣衫,可如今,她卻在繡一件明顯不適合女子的青色布料。
若是放在之前,洛天寒怕是會自以爲是起來,只是如今他已經不會了,這料子,曼玉是給蘇封繡的吧?
……
一年多前,蘇封身負重傷,回到京城似乎就已經不行了,皇上幾乎將宮中所有的太醫御醫都送了過去,什麼珍貴的藥材都不在乎,才險險地將人給救了回來。
只是重傷,卻不是三五日便能康復的,據說蘇封生生在牀上躺了兩個多月,才能在人攙扶下下地走動。
然而蘇封剛剛能動的第一件事,便是動用了他所有的力量,找尋曼玉的下落。
因爲動靜實在太大,望雲寨想不收到消息都不成,整個寨子安穩了數月,一絲行蹤都不泄露出去。
一個女子,失蹤了那麼久,尋常人家早放棄要尋回去了,便是找回去又如何?誰知道她在外面遭受了怎樣的待遇?
洛天寒一直在等蘇封放棄,這樣他便可以對曼玉說,看吧,這就是你心心念唸的男子,這就是你心中盼望的希望,一點也不可靠。
然而洛天寒直到如今也沒有等到這個機會。
蘇封的執着和癡情,打動了天下的女子,如今隨朝裡但凡提及多情之人,必定以蘇封爲榜樣,一時間,他成了天底下最好的夫君的典範,讓曼玉臉上的笑容足足掛了許久。
那肯定是蘇封做做樣子的,洛天寒心中不屑,只不過蘇封一次一次因爲虛假的消息一次一次親自快馬加急地趕過去,這種行爲一直持續到今天,洛天寒再也說不出只是做個樣子這樣的話。
“我承認,蘇封是對你一往情深,可那又如何?你不是沒聽說這一年來隨朝都因爲他遭受了什麼,他除了是個癡情的男子,也是個殺人不眨眼,冷血冷情的人,這樣的人值得你如此等着?你願意讓柔兒有這麼一個殘暴的爹?”
洛天寒也只有在這方面做做文章了。
蘇封討伐南蠻大獲全勝,回京傷愈之後,皇上封了平南王,甚至排除衆議將原本劃給睿親王的封地賜給了蘇封。
隨朝因此起了軒然大波,這可是隨朝的第一個外姓王,這倒是其次,睿親王是皇上的同胞兄弟,劃分給他的封地富庶不說,面積也是極大的,皇上怎麼能就這樣都給了蘇封?他可是戰將,皇上怎麼能放心?!
一時間朝堂熱鬧不已,各種勸諫的摺子四面八方地傳上去,然而蘇封卻絲毫沒有被影響一絲一毫,在沒有曼玉消息的日子裡,他開始大刀闊斧地肅清睿親王殘存的勢力。
但凡有一絲牽連的,蘇封毫不手軟,順藤摸瓜牽扯出盤根錯節的許多名門貴族來。
這裡面有些可是先朝受封的名家,然而在蘇封眼裡,並沒有什麼卵用,他清洗的手段簡單粗暴,卻一絲餘地也沒有,京城上空飄着連睿親王謀反都沒能飄起的血腥氣味,一時間人心惶惶,就怕有一日會見到蘇封站到自家的門前。
這樣鐵血的手段自然有許多人看不過去,可皇上卻選擇視而不見,任由蘇封作爲,那段時日裡,甚至傳出有人夜觀星象,得出蘇封是個可能會讓隨朝滅亡的天煞孤星,衆臣聯名上奏,彈劾蘇封的殘暴。
“蘇封如今在京城已是聲名狼藉,樹敵過多,他本來便是這樣殘忍嗜血之人,你就不怕?你就不擔心柔兒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