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田家人都是一副被雷劈到了的表情，楊老頓時察覺到自己似乎語氣過重了，當即擼了擼自己那幾縷白花花的鬍子說道：“田哥田嫂子你們莫要恐慌，其實說是壞消息，也不如說是好消息。”
田恬的腦海裡，已經被這楊老頭兒炸得只剩下空白了，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只知道自己很想把他抓過來揍一頓，尊老愛幼什麼的都死一邊去吧！
“其實，三媳婦兒她這是又有了啊！”
有了……啊……？
田恬愣了愣，看着楊老頭兒的目光裡充滿了詫異，又看看爺奶，再看看爹孃，這才發現大家的表情都差不多，敢情……娘這是又懷上了啊！
啊啊啊！這是好事兒啊，爲何楊老的表情好像是母親得了絕症一般？
“楊老，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明明是喜訊，爲啥弄得我們人心惶惶！”
一聽何氏短短的時間內又有喜了，李氏跟田老頭兒第一反應自然是歡喜的，自是忍不住開口責問楊老，而身後不遠處卻傳來了一聲唏噓：“不知道在高興個什麼勁兒，都生了四個賠錢貨了，家裡哪有那麼多糧食來養？”
這話田恬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在嘲諷，她也懶得去理論，此刻對於她來說，母親再一次的懷孕，其實……首先自然是欣喜的，可是轉念一想，爺奶他們的心裡，卻未必是這樣的想法。
果不其然，當朱氏說出這些話之後，李氏那驚喜的神色，瞬間盪到了谷底，頓時就變得有些嚴肅起來，再看看一旁的搖籃裡躺着的兩個寶寶，她面上也露出了些許的爲難之色。
“喜訊確實是喜訊，只是……”
“只是什麼？”
何氏雖說一直壓抑着自己的欣喜，卻還是無法掩飾她心中的激動，一看到楊老那爲難的樣子，就有些緊張着急起來，田興盛見妻子這樣，也跟着着急：“楊叔，到底咋回事兒，您就跟我們直接說了吧。”
“主要是這三媳婦兒剛生完，她身體本就不怎麼好，你們也知道，之前生了雙胞胎就已經耗盡了元氣，這還沒有調養回來，又懷了孩子……對她的身體恐怕會有影響。”
聞言，田恬也表示很明白，就算是沒生過孩子，至少也知道這身體虛了，沒一點兒時間是調整不過來的，在這個節骨眼上母親又一次懷孕，確實是挺危險的，不免也露出了擔憂之色。
“會是什麼影響？”
田興盛一聽見這次的懷孕對妻子的身體有所影響，就立刻不淡定起來，何氏卻是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搖搖頭對楊老說道：“楊叔的意思是不是說，我不能要這個孩子？”
“不是吧老三家的，你還真的想生下來啊？你家都四個了……”
何氏沒有理會朱氏的挑釁，而李氏也沒有出聲，皺着眉頭看着楊老，倒是田老頭兒，回頭瞥了一眼朱氏。
“也不是不能要，只是你這身子……稍微有點兒什麼不對勁，就怕出什麼差池……”
楊老這話也很明白了，大概就是需要調養，不能勞累，不能情緒波動等等……他沒說，田恬也懂，畢竟她自個兒以前也是護校出來的，哪有可能不明白之理？
看着母親眼底的期待和憂慮，田恬心中也有些着急，說什麼母親肚子裡的都是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真的就這麼不要了？而且，話又說回來，要是在這個時候小產把孩子流了，難道對母親的身體就沒有影響了？
於是，田恬便等着看一會兒爺奶怎麼說，反正……她無論如何都是會站在母親這一邊的，她知道，何氏肯定是想要這個孩子的，沒有哪個當孃的，會不要自己的孩子。
待楊老將注意事項七七八八的說完了，李氏這才掏出來一些碎銀遞給他說道：“辛苦你了老楊，這事兒我們一家人得商量商量再做決定，到時候可能還需要麻煩你。”
“都是老鄰居了，說這些幹啥。”
楊老看着田家人都一副慎重的樣子，也大概瞭解一些情況，便也不多說，提起自己的要箱子，田恬就送着他出了門口，因爲事情有些嚴重，田恬轉身回來的時候，也順手將院子的大門也帶上了，只是畢竟是大白天的，就虛掩着沒有加鎖。
“爹，娘……這孩子……”
“什麼都別說了，不行！”
沒等何氏把話說完，也沒等李氏表達什麼意見，倒是田興盛率先開了口打斷她的話，還是一副不容反駁的氣勢，使得何氏有些吃驚，驚訝之餘眼底不禁也露出了些許的失望。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你身體已經禁不起折騰了，田歡跟田喜都還沒有斷奶，你又怎麼去照顧好肚子裡的？”
何氏看了一眼田興盛，再看看李氏，心口突然涌起一股委屈，她覺得田家的所有人，都因爲她連續生了四個女兒，而不待見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可是……不管怎麼樣，不管是不是兒子，他總歸是田家的血肉，他們怎麼能這樣呢？
當即，何氏就收回了目光，一句話也不再說了，緩緩地起了身，一步一步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田恬看着何氏那落寞的背影，忍不住上前，挽住了何氏的手說道：“娘，不難過。”
“乖，娘沒有難過，田恬馬上又要多一個弟弟或妹妹了，開心嗎？”
聞言，田恬便知道，何氏儘管一句話都沒有多說沒有多爭取，可是心裡確是打定了主意的，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爺奶，以及滿臉擔憂的父親，這纔對何氏點頭笑道：“開心，娘……”
田恬摸了摸何氏平坦的小腹道：“一定是個弟弟！”
她的一句天真稚嫩的話，使得何氏心頭的陰霾頓時消失了大半，她摸了摸田恬的頭說道：“等會幫你姐做飯，娘先休息會兒。”
田恬點頭，便鬆開了何氏的手，這才放心讓她一個人回房，當何氏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後，田恬臉上的笑容便收斂了起來，深吸一口氣，回過神十分嚴肅地看着一屋子的人。
“田恬知道，現在說這些話着實不適合，你們大人的事兒也輪不到我來管，可是……我是真的捨不得娘難過。爹，您是擔心孃的身體，還是擔心……”
田興盛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田恬見狀，心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失望，再看看李氏，田恬繼續說道：“奶，您呢？是擔心孃的身體受不住，還是擔心……生下來的依舊是個拖油瓶？”
“田恬！怎麼說話的？”
“難道不是嗎？爹您剛纔不是也不能回答我的問題嗎？難道你們心裡不是這麼想的？”
說罷，田恬便看向方纔一直在暗地裡潑冷水的朱氏問道：“我想……二伯孃心裡是最不願的吧？”
朱氏哪裡想得到田恬一個小丫頭，竟然會直接站出來興師問罪，當即愣了愣，便不高興了起來：“喲，我說老三，你跟你家的可真是會教孩子啊，瞧田恬這伶牙俐齒的，誰能說得過她啊？”
“二伯孃您就少賣口彎子了，您看不起田恬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孃的意思很明白，她想要把孩子生下來，至於你們同意不同意，給個話吧！”
田恬也着實是在氣頭上，換誰遇到這事兒，都不可能能夠平靜以對，感受到衣袖被人輕輕的扯動，她回過頭一看，是田柔在對她搖頭示意，她這纔有點冷靜下來，只是說出去的話就跟潑出去的水一樣，哪裡容得她後悔？
“興盛，你進來一下。”
場面的氣氛有些尷尬，就聽見何氏在房間裡喊了一聲，田興盛立刻站起身來，步履匆匆地進了屋，見母親親自召喚了父親進屋說話，田恬這纔跟着田柔去了廚房，一直到吃飯的時候，田興盛都還沒有出來，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商量出了什麼答案。
田恬給何氏送去飯菜，她也沒吃，田興盛則直接無奈地嘆了嘆氣：“我再問問孃的意思吧！”
隨即便起身出了房門，田恬也就順勢沒有出去，而是拉了凳子過來坐在何氏面前，問道：“娘……不要跟爹吵架。”
“我們沒有吵架，只是你爹向來以孝爲重，他說家裡條件不好，不能再給家裡人增加負擔。”
“可是……不要這個弟弟，孃的身體就會好？”
見何氏臉上的難過之色，田恬繼續說道：“既然不要肚子裡的寶寶，孃的身體依舊會收到影響，那我們爲什麼要放棄？就因爲未來那些不確定的因素？養不起？養不活？咱們家裡現在有果園子地，馬上又有蓮藕開墾，還有魚塘，怕養不起一個孩子？說出去都要笑掉大牙了！”
田恬說話的聲音有些大，有些故意地說給外面的人聽，而何氏則是依舊保持着剛纔的情緒，輕聲說道：“我不想你爹爲難，你奶想抱孫子想很久了，無奈松竹他……所以就把一切的希望寄託在了我的身上，誰知道我肚子又不爭氣。”
“重男輕女什麼的最討厭了！反正我是支持娘把弟弟生下來的，要是他們真的不待見咱們……咱們就……回去外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