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忽然也滅了,黑暗如濃墨般瀑泄下來,狹小的空間裡伸手不見五指。
極度的恐懼襲來,伊又夏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她蜷縮在角落裡,手腳冰涼,身體不停的顫抖,她想要求救,但手機在驚恐中掉到地上,找不到了,想起手袋裡還有一支衛星電話,她連忙哆哆嗦嗦的摸了出來。這是在海城的時候,榮振燁給她的,還是從前那一隻,供他專用,隨傳隨到。
她的腦袋已經嚴重缺氧,想不出要打給誰,只是下意識的按了撥出鍵,裡面只有一個號碼,電話自動的接通過去。
這個時候,榮振燁正和辦公室裡消磨無聊而煩躁的夜晚。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暗沉的冰眸就忽的一亮,這個女人竟然會主動跟他打電話,難不成想通了,要跟他和好了?
他低垂許多天的嘴角終於揚起了一彎微弧,按下接聽鍵,壓抑聲音,低沉的“喂”了聲。
“我被關在恆遠的電梯裡了……好黑……救我……”伊又夏的喉頭劇烈的痙攣,聲音微弱而顫抖。榮振燁的神經驟然繃緊,臉色一片蒼白,“迷糊呆瓜,不要怕,深呼吸,我馬上過來。”他狂奔下樓,跳上車,用另一支手機吩咐手下帶上工具趕去恆遠大廈。
“我很快就到了,你把手機的電筒打開,再堅持一下。”他一邊開車,一邊用藍牙跟她通話,緩解她的幽暗恐懼症。
“冰葫蘆……你唱歌給我聽……”她斷斷續續的說。
“好。”他開始唱歌,她說過聽到歌聲就不怕了。
黑衣人和榮振燁是同時趕到的,在他們用工具撬電梯時,榮振燁在旁邊不停的給伊又夏唱歌。
伊又夏緊緊的握着手機,他充滿磁性的歌聲在狹小的空間裡飄蕩,讓她的抽搐微微緩解了些。可是手機快要沒有電了,和他決裂之後,她就沒有給它充過電。
就在最後一絲微光熄滅的時候,電梯門開了。電梯停在樓層中央,榮振燁想也沒想就跳了下去,把她抱進了懷裡,“沒事了,迷糊呆瓜,沒事了。”
伊又夏把頭埋進了他的懷裡,手兒緊緊的攥着他的衣襟,回到湖濱別墅裡,才慢慢的鬆開。
黑衣人打電話給榮振燁彙報了情況,這不是一次意外,電梯的電路是被人爲掐斷的。
伊又夏喝了杯暖茶之後,精神就慢慢的恢復了平靜。
“這次謝謝你,我該走了。”她站起身來,臉上恢復了冰凝的表情,她已經心灰意冷,對他們之間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榮振燁一伸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把她強行拽進了懷裡,“你的氣還真大?”
“放開我。”她轉頭,憤怒的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趁他悶哼一聲鬆開時,她迅速逃脫,然後一把抓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擱在自己的脖子上,“我現在是宇晗的未婚妻,你要再敢碰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就這麼恨我?”一抹痛楚閃過了他英俊的面龐。
“我不是你的玩物,你要玩,找秦雪璐去。”她幾乎是在嘶吼,一想到他和秦雪璐親熱的畫面,她就怒火中燒,完全控制不了情緒了。
“我到底要跟你說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的清白。”他咆哮着,有種快要被她逼瘋的感覺。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看到的,你就算說一千遍,一萬遍,我都不信!”她的語氣比西伯利亞的寒風還要冷,還要決然,她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別指望還能拿她當替代品。
榮振燁頹廢的坐到了沙發上,臉上是種萬念俱灰的絕望,“你真的要和夏宇晗結婚?”他低沉而無力的問。
“對,這個世界上,只有宇晗是真心愛我的。”她毫不猶豫的說。
“只有他?”他嘴角浮現了一抹悲哀的慘笑,“我就那麼差?”
“做人不要太貪心,你已經有秦雪璐了。”說這句話時,她幾乎是咬着牙的,心裡像有幾萬只爪子在撓着,讓她難受的快要發狂了。
榮振燁捧住了頭,她不但認定了他的罪,還鑽進牛角尖裡,拔不出來了,“把刀放下,我讓阿海送你回去。”沉默半晌之後,他虛弱的說了句,起身上了樓。
伊又夏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停在院子門口的勞斯萊斯前,她半刻都沒有回頭,對於不屬於自己的地方,不屬於自己的男人,她不想再有任何眷戀。
榮振燁在窗前看着她的背影,她的決然讓他害怕,難道真的要在她和秦雪璐之間做一個抉擇,才能挽回?
接連幾天,伊又夏都像往常一樣,到蒂芙尼會所打麻將,和許三夫人也越來越熟絡。
從會所出來,她進到自己的瑪莎拉蒂,正要對着後視鏡摘假髮,驚恐的發現裡面竟然還有一張臉。她轉過身,火冒萬丈的瞪着後面座椅上的人:“你是怎麼進到我車裡的?”
榮振燁勾了下嘴角,似笑非笑,“開車門又不是件難事。”
之前是開房鎖,現在是開車門,難不成這傢伙還接受過小偷專業訓練?
“這個時候,你榮少爺不該是在秦小姐病房裡,喂她吃晚飯嗎?鑽到我的車裡,她豈不是得餓肚子了?”她酸不溜秋的說了句。
榮振燁臉色陰了下,沒有迴應她,他來不是討論他的清白問題,而是她的安全問題。
“你化成這個鬼樣子,在裡面做什麼?”
“不關你的事。”她沒好氣的甩一句。
“你是衝許三夫人去得吧?”他眼裡閃着犀利的光芒,彷彿早已將她的秘密窺探得一清二楚。
“你想太多了。”伊又夏低哼了聲,“我就跟那些志同道合的夫人們聊聊天而已,她們的老公情婦成堆,我的前夫天天和初戀鬼混,還死不認賬,你說我跟她們是不是同病相憐?”一個女人如果想跟這個男人過下去,就會拿捏分寸,適可而止,但她已經下定決心跟他分開,就不妨把這個錯誤無限擴大,跟他死磕到底,讓自己死心,也讓他死心。
榮振燁的神情已經十分陰鬱了,他幾乎可以感覺到怨氣正在車內瀰漫,而且越來越深濃,壓迫的他有點喘不過氣來。他打開了車窗,希望風能把怨氣都吹散。
“今天我們不談這件事,只談你。”他低沉的說,“你應該已經知道,那幫人開始行動了,你和許初曈是他們的首要目標。”
伊又夏烏黑的眸子微微閃動了下,故作鎮定:“我自己會小心,用不着你操心。”別想再對她做什麼感情投資,或者連發糖衣炮彈,她早就不吃這一套了。
“許哲楷和許初暇那麼厲害的人物,都被他們暗算了,你跟許初曈兩棵嫩草怎麼鬥?”榮振燁臉上有一抹嘲弄之色。
“我有我的辦法。”伊又夏的聲音放低了,明顯有點底氣不足。
榮振燁靠在座椅靠背上,雙手托住後腦勺,“如果你想從許三夫人入手,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她是許老太太的表外甥女,許三爺一直都防着她,她知道的肯定不會多。”
“不試試怎麼知道,一個男人的枕邊人就算不知道他的秘密,也最瞭解他的弱點,我一定能從許三夫人嘴裡探出點什麼來。”伊又夏撇了撇嘴,她就不信沒有了他榮振燁,她就束手無策,只能坐以待斃了。
榮振燁突然起身,大長腿一伸,跨到了副駕駛座上,他扣住了她的下巴尖,俊臉湊近,幾乎要貼上她的,強大的高氣壓讓她心跳停止了半拍,不自覺往後退,但被座椅擋着,無路可退。
“你瞭解我的弱點嗎?”他薄脣微啓,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吐出質問。
“不……不瞭解。”她支支吾吾的回答。他有弱點嗎?她搖頭,要是他有弱點,她一定狠掐,可是橫看豎看,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來。
但榮振燁很清楚自己的弱點,他的弱點就是她。只有她可以左右他的心智,控制他的情緒,讓他喜,讓他怒,讓他失控、苦惱,甚至理智全無。
“不瞭解最好。”他眼底劃過難解的微光。她低咳了聲,輕輕推開他,保持安全距離,呼吸纔可以輕鬆順暢,“你要沒事,可以下車了嗎?我要回家了。”
“我忙得很,沒事還坐在這裡跟你浪費時間廢話。”榮振燁濃眉微皺,她的話讓他極爲不滿,不自在的模樣更讓他火冒萬丈。她現在是擺明要跟他劃清界限,一個小錯誤就一腳踢進死牢,但他就是犯賤的放不下她,擔心她擔心的要命,這就是劫數吧。她是他的劫,永遠解不開的死劫!
“有事就快說唄。”她嘀咕道,快點說完,人家好回家吃飯,打了一下午麻將,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你真想從許三夫人那挖消息?”他迷人的脣瓣劃開一道促狹的微弧。
“對。”她回答乾脆,除此之外,她暫時想不到其他突破口了。
“許三夫人也不是個傻子,就憑你,肯定不行。”榮振燁搖搖手指頭。
“難不成你有更好的主意?”伊又夏撇嘴。
“你不是說了嗎?只有枕邊人才最容易挖出秘密。”榮振燁勾了下她的下巴尖,一抹詭譎之色從臉上幽幽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