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秋,我當然希望你回來,我很高興,你還活着,我也希望你能幸福的生活。”景皓陽坦白的說,只是那個能給她幸福的人不再是他了。
“皓陽,如果你希望我還是從前那個柔柔弱弱的靜秋,你就必須留在我身邊保護我,不然那個靜秋只會死去,因爲她不再適合在這個殘酷的世界生存。”王靜秋用着威脅的語氣。
“或許你最需要的不是我,而是心理醫生。”景皓陽皺起了眉頭,“我只會原諒從前那個靜秋,現在的這個對我來說只是個陌生人,所以,你要是再敢作出傷害朝天椒的事,我不會輕饒。”
王靜秋的嘴角劇烈的震動了下,絕美的五官因爲強烈的痛楚而扭曲變了形。
“你會後悔的,景皓陽,你一定會後悔的。”她哭着朝外跑了出去。
望着她的背影,景皓陽深深的嘆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他再次接到了王靜秋的電話。
“陽,你能過來嗎?求你了。”她的聲音顫顫抖抖的,聽起來相當的恐懼。
“我馬上過來。”景皓陽掛上電話就趕了過去。
王靜秋蜷縮在沙發上,抱着枕頭,神色充滿了極度的恐懼,彷彿見到了鬼一般。
“陽,有件事,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我有雙重人格,有的時候我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她瑟瑟抖抖的說。
“我知道。”景皓陽低沉的說,一雙眼睛深深的盯着她的臉。她看起來是真的害怕,不像是裝出來的。
“你知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王靜秋劇烈的震動了下。
“靜秋,你還記得這兩天,你做過些什麼嗎?”景皓陽問道,目光裡帶着幾分犀利。
“我不記得了,我最後的記憶是在江灘,你跟我說你愛一凡的那天晚上。”王靜秋說,“回去之後,我哭了很久,然後就睡着了。我做了很多的夢,夢到自己被關在了一個房間裡,我想逃出去,可是怎麼也逃不出去。我拼命的叫喊,拼命的呼救,可是沒有人能聽到我的聲音。我好害怕,好害怕,我怕自己再也醒不過來了。”
她緊緊的抱住了胳膊,把頭埋進了膝蓋裡。
景皓陽劇烈的震動了下,果然是這樣的話,那這麼多天,出現在他面前的人都是次人格的王靜秋。
她存在的時間已經被主人格的王靜秋要長久的多了,她是想要徹底的代替主人格嗎?
在他思忖間,王靜秋的聲音低低傳來:“是她代替了我,對不對?”
景皓陽點了點頭。
淚水從王靜秋的眼中奔流出來,“其實我撒謊了,她不是我在美國纔出現的,在我懂事或者更早的時候,她就存在了,我們就像是兩個靈魂,住在同一個身體裡。沒有人知道我的秘密,我從來不敢告訴任何人,怕他們認爲我是比靜怡精神更分裂的怪物。靜怡一直以爲是魔鬼佔據了我的身體,而我也覺得她就是個魔鬼。”
王靜秋頓了下,繼續道:“從前,她只會在我不開心的時候跑出來,停留的時間也很短。而每當她出現的時候,我就會沉睡,進入夢境,夢見自己被關在了房間裡。以前,我可以很快就打開房間逃出去,可去到美國之後,就越來越困難。而現在我感覺我幾乎出不去了,也許有一天會被永遠的關在裡面。”
“不會的,我不會讓她代替你。”景皓陽把她摟進了懷裡,她抖的好厲害,就像是被狂風暴雨吹襲的樹葉,很快就要凋零、掉落。
“陽。”王靜秋抓緊了他的衣襟,“之前,靜怡跟我說過,我被魔鬼附身之後做過的事。她很壞,她是魔鬼,她會傷害靜怡,傷害一凡,甚至傷害你。她還很會僞裝,讓你們分辨不出哪個是我,哪個是她。你一定不能相信她。如果有一天,我再也醒不過來了,她徹底的代替了我,你就把她關起來,關進精神病院去,不要讓她靠近靜怡,靠近一凡,靠近你,知道了嗎?”
景皓陽的心擰攪在了一起,他從來都沒有想到王靜秋在承受着病痛纏繞的時候,心靈也同樣在承受着折磨。
身體的疾病有辦法攻克,可心理的疾病卻是很難醫治的。
他的雙臂不自禁的收緊了,“我會保護你的,不會讓她去傷害你,傷害任何人。”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看到方一凡走進來,景皓陽微微一驚,方一凡也震動了下。
難道王靜秋是來跟她攤牌撕逼的?
“是我叫一凡來的。”王靜秋說着,走過來,握住了方一凡的手,“我想趁我還清醒的時候,把陽正式的交給你。他那麼的優秀,那麼的完美,他的妻子應該是像你一樣出色的,而不是像我這樣身體、基因和心理都有殘缺的女人。”
“靜秋,你不要這樣說自己,你很好,你值得擁有幸福,擁有愛情。”方一凡一個勁的搖頭,都是她的錯,她應該離景皓陽遠遠的纔對,越遠越好。
“方一凡,你要記住,我纔是你的朋友,那個她不是,她不會真心把你當朋友的。如果她代替了我,你一定不能讓她把皓陽搶走。”
“雖然她就像是我的孿生姐妹,跟我住在同一個身體裡,可是我們是敵人,我們都在拼命努力的把對方趕出去,獨佔這個身體。以前我一直佔着上風,可現在我越來越弱了,我快要被她取代了。或許有一天,我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那個活着的我不再是我,而是我的敵人。”
“靜秋,你不要這樣說,我們想辦法,我們去找最好的心理醫生,一定可以幫助你的。”方一凡哭了起來。
“一凡,你要幫我照顧好靜怡,她是個好孩子,她不會做壞事的。”王靜秋的語氣就像臨終囑託。
方一凡的五臟六腑的糾結了起來。
她感覺世界上所有的不幸都集中到了這個可憐的女人身上。
她是那樣的善良,那樣的單純,不該承受這樣的痛苦。
“靜秋,你放心,我會照顧好靜怡,你也有信心,不要被那個壞傢伙打敗。這個身體是屬於你的,你纔是真正的靜秋,她是個**者,你要把她趕出去。”
“其實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活得特別的累,死對我而言或許是種解脫。”王靜秋嘆了口氣,一絲悲哀之色從臉上慢慢升騰起來。
她的眼裡有種心灰意冷的空洞神色,從前她是爲景皓陽努力的活着,現在,景皓陽不愛她了,她的精神也就失去了寄託,沒有了求生的渴望。
“靜秋,一旦你的意識變得薄弱,她就會出現,來取代你了,你不能這樣消沉。你要知道,一旦你被她取代,你愛的人,你關心的人都會痛苦,都會難過的。”方一凡苦口婆心的勸慰道。
“除了靜怡,我已經沒有什麼特別親的人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靜怡。”王靜秋說道。
“你還有景天渣呀,他會一直在你身邊,不會離開你的。”方一凡趕緊說道。
王靜秋臉上的悲傷加深了,“我愛皓陽,我希望他幸福,他幸福我也會幸福。其實我不該回來的,這樣我就能把最美的回憶,最好的印象留給皓陽了。而現在我卻不得不把我最醜陋,最卑微的一面暴露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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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秋。”景皓陽握住了她的手,“在我心裡,你從來沒變過,你還是從前那個善良、美麗、單純的靜秋。那個女人不是你,她也不可能替代你,因爲我不允許。”
“謝謝你,陽。”王靜秋把手抽了回來,就像一隻蝸牛縮進了自己的保護殼裡。當一個人把自己的陰暗面暴露出來的時候,她的自卑也會無限的擴大。
方一凡待了一會就離開了,她相信靜秋需要的是景皓陽,她在這裡是多餘的,只會增加她的痛苦。
這個晚上,景皓陽沒有離開,一直陪在王靜秋的身旁。
王靜秋不敢睡,她害怕自己一閉眼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睡吧,靜秋,我不會離開你的。”景皓陽撫了撫她的頭。
“我不睡,陽,我已經睡了很久了,不想再睡了。”王靜秋搖搖頭,“你要困了,就先睡吧,我看一會書。”
景皓陽看着她,心裡第一次真正的感到了內疚和抱歉。
他以爲王靜秋的身體康復,就可以堅強的面對人生,即便沒有了她,也一樣可以幸福。
可現在他才發現,他錯了,她的心理其實比身體更加的脆弱,更加的不堪一擊。
“你在看什麼書?”
“紅樓夢。”王靜秋低低的說,“以前班上的同學都叫我王黛玉,說我就像林黛玉,心高氣傲,身體嬌弱。我也覺得我挺像的。”
“你不是,你的身體已經康復了,和正常人一樣了。”景皓陽勾了下嘴角,似笑非笑。林黛玉是個悲劇人物,他不要王靜秋跟她一樣的命運。
“其實林黛玉比我要幸運,她至少擁有完整的靈魂,而我連靈魂都是不完整的。我覺得我更像《古劍奇譚》裡的百里屠蘇,一半的靈魂是自己,一半的靈魂是邪惡的劍魄。”
她的語氣是蒼涼的、消沉的,景皓陽又何嘗聽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