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劉知行替他把包袱放下，然後識趣地退了出去。
清涼的風從窗外絲絲地吹送進來，他走過去把窗牖完全地推開。這一路從京城折返，秋意已經越來越濃。他回想起當日江柃羽與楊秀兒，在窗外觀摩他所種的辣椒，然後他從牀上下地，便與她隔着窗門凝望。
他在心裡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心情低落地把窗門重新合上，他沿着小徑一路走出去，站在小橋之上風來滿袖，又是另一段的記憶泛上他的心頭。
一點一點閃動着的螢火，月色把她的身影投映到了水中。
在京城有他的大哥咄咄相逼，而回到“杯莫停”，有江柃羽名正言順的夫君，他倉猝地帶着她回來，避得開御王卻避不開九武。他對她動了心用了情，卻始終是被排擠在身外的那一個。
想要讓一個人的心裡，留下屬於他的位置。
看似簡單的事情，但在他卻是如此的艱難。楊澈微微地揚起了臉，看着枝頭的落葉墜下，最終落入了流水之中被帶走。
“表哥——”
楊秀兒步履匆匆地走過來，瞬間便走到了他的身邊。
“爲什麼走得這樣急？”
楊澈皺起了眉頭看着她，她的面色潮紅眼神閃爍，一眼看上去就跟平常不一樣。楊秀兒咬住了下脣，嬌嗔地搖頭道：“沒有啦。”
“真的沒有？”
她越是否認楊澈心頭的疑問越深。
“是羽姐姐和九武哥——”
楊秀兒被他追問地凝看了許久，終於一跺腳道：“我不小心撞見他們在房裡親嘴！”
她說完之後羞得耳根通紅，擦着楊澈的身邊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江柃羽跟九武，他們竟然已經有這般親近？楊秀兒只是無心的一句說話，卻在楊澈的心頭投下了千斤巨石。他曾經誤會過江柃羽懷了九武的孩子，但那時候她很確定地告訴他，她跟九武並沒有夫妻之實。
現在她與九武的關係卻是如此親密。
楊澈的心頭被劃出了一道道的傷痕，如果他繼續就這樣放任，到最後江柃羽會不會就真正的成爲了九武的娘子？而他再沒有半點機會？
理智不再受約束，他的腳步一路往後院而去。
江柃羽
把九武打發回了廚房，拿了水桶到外面的水井去打水。在路上換下來的衣服都要清洗，她在井邊坐下來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先把衣服放進水桶裡面浸溼，然後再在搓衣板上面搓洗。
洗衣的皁角有着清新好聞的香氣，而最讓她心情愉悅的是，她現在雙手都運用自如。只有失去過纔會明白多麼寶貴，這種不需要再依靠任何人，就可以自己把事情勝任的感覺，實在是太值得讓人歡喜。
“柃羽——”
楊澈站在院門之外，看着江柃羽埋下頭做事。
她的樣子是如此的恬靜安然，在秋日的陽光下面洗衣，彷彿是成爲了一件極爲享受的事情。他靜靜地注看了她良久之後，才終於向她開了口。
“楊公子？”
江柃羽擡起了頭，與他明亮溫柔的眸光相視。
他穿着一身潔淨的白袍，站在明媚柔和的陽光下面，身形挺拔彷彿是不染一絲的塵垢。看他的樣子似乎是特意前來，她放下木盆當中的衣服，站起來走到了他的身前。
“找我有事嗎？”
“回來了之後習慣嗎？”
楊澈看着她開口，他心底裡面想要問的並不是習慣與否，但是真正想要說的話卻噎在喉嚨間，如梗在咽難以表述。江柃羽“噗”的一聲笑了起來，楊澈一向都從容自若，但這刻他明顯是沒話找話嘛。
“挺習慣的。”
她含笑點了點頭。
“習慣就好。”
楊澈注看着她的笑容，秋日的陽光格外的耀眼，他們近距離地相視，就連額前覆下來的細碎的髮絲也看得清清楚楚，她明豔的笑容惹得他一陣的失神。
“還有其它事情嗎？”
江柃羽在他的注視下，不自然地垂下了眼睛。
與九武重見令她的心情愉悅，他實在、簡單跟他相處沒有半點的壓力。但楊澈對於她來說一直都是特別的存在，她很多時候會無法抗拒他溫柔的目光。他的身上像是有着重重的迷霧，讓她沒有辦法可以看得清楚。
“你跟九武——”
楊澈欲言又止，這一刻難以繼續接話。
“我們挺好的。”
江柃羽擡起了頭看着他，如果不是遇上了突然而來的地震，或許有些態度她在京城裡面
就應該對他表述清楚。
她曾經答應過九武，給他半年的時間去爭取。
他們分開了一個月之後再見面，九武方纔的表現給了她留下來的理由。
她現在比在京城的時候，更能有決心去拒絕楊澈的好感。
“真的嗎？”
楊澈的眼中有一抹的狼狽。
她的眼神之中沒有猶豫，明晰得像是這秋日午後的陽光一般。
“我很滿意現在的日子。”
江柃羽輕聲地開口，“我被人販子拐賣來的時候，無人無物什麼都沒有，但是我卻遇到了很多關心、幫助過我的人。這裡讓我有了家的感覺，我跟九武一起在山林裡面種地，又一起來到‘杯莫停’做事。我曾經想過有一天會離開，但現在我已經改變了主意。那些已經過去的事情，記得的、不記得的，我都不想再提起，我想要的是一切都有一個新的開始。”
“不管過去如何，你都決定不再追尋？”
楊澈錯愕地看着她，沒有料到她會決定把過去全部放下。他想盡了辦法阻止，不讓她與自己的兄長見面，到底是對還是錯？
“謝謝你一直以來伸出援手。”
江柃羽是真心的感激楊澈，感激他仗義地幫助了她這麼多。
“何需客氣？”
楊澈的脣邊漾開了一絲苦笑。
他想要的不是她的感激，但她能夠給他的迴應就只有這麼多。一股痛楚在心頭漾開，像是有一隻大手緊緊地攥住了他的心頭，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伸出手臂把江柃羽攬入了懷中，痛聲地開口道：“你有沒有想過，除了九武之外其實還可以有其它的選擇？嫁給我好不好？”
“楊公子——”
“嫁給我！”
楊澈聲音裡面帶着痛楚，如果他不再爭取或許就只能是這樣，如她所說的與九武一直生活下去。
“你會介意我只是私生子嗎？”
“九武能夠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
“我們一起相濡以沫，白頭到老好不好？”
江柃羽被楊澈緊緊地攬在懷裡，聞到了他身上的衣物散發出的香料的味道。他潔淨得像是水池中的白蓮花，對於他這樣的男子真誠的告白和求婚，只怕沒有幾個女子可以狠得下心來拒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