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爲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呢, 感情就是個丫鬟。”
“丫鬟那也是官老爺家的丫鬟,不得比我們這些鄉下人金貴啊。”
“呸,爬牀的玩意兒, 連臉都不要,金貴個屁啊。”
……
一羣鄉下婆子邊看熱鬧邊說話,她們也看出來了,來抓顧氏的都是主母的人, 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根本不介意她們拿顧氏說笑。
甚至他們說的越難聽, 那些人可能越高興。
果不其然,那些魁梧的婆子將顧清鳶捆起來後並沒有急着走,反而深怕大家不知道她的身份似的,替她好好宣揚了一把。
“大家看看, 這是賤奴的賣身契,她現在還是我們家的奴才,鄉親們不知道啊, 這賤奴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從小跟着少爺一塊長大,吃穿用度比一般小戶千金還好, 少爺唸書的時候, 還教她讀書識字,就是這樣,將她養的心比天高, 以爲自己真是什麼正經主子了。”
婆子扯着嗓子,將顧清鳶做的那些丟人的事情一一敘述了一遍。
“我家夫人那是金尊玉貴, 當年嫁給她家少爺, 那是下嫁, 他們少爺信誓旦旦說終身不納二色,結果倒好,我家小姐懷孕的時候,這賤奴就偷偷爬牀,也懷上了這個孽種,只比我家大小姐小兩個月,還敢取名元娘,足見這賤奴的狼子野心。”
隨着婆子的一一敘述,邊上發出一陣陣驚呼聲。
鄉下地方不曾見過有人納妾,但他們也知道,權貴都是三妻四妾的,但按照這個婆子的講述,當初男方求娶比他地位更高的小姐時,拿出的誠意就是不納妾,那他在私底下養着這個奴才,還和她珠胎暗結,就怎麼都說不過去了。
還是有一部分人覺得婆子口中的婦人太過善妒,將這件事鬧的太難堪,但大多數人,還是站在正義那邊的。
更何況,比起現在名聲不好的顧清鳶,他們顯然對那位素未謀面的貴夫人更有好感。
“呸,賤貨!”
也不知道是哪個婦人起了頭,直接朝顧清鳶吐了口唾沫,緊接着又有人撿了把泥扔到顧清鳶身上。
男人就算了,這種事情上,女人最能共情,誰能看得慣這樣的狐狸精呢。
顧清鳶被不知道哪來的髒布死死塞住了嘴巴,感覺嘴角都要被塞裂了,根本說不出話來,可被自己一直看不起的鄉野村婦羞辱,她急火攻心,差點就氣昏過去了。
“嗚嗚嗚——”
此時的她只能只能發出悲憤的鼻音。
明明她和世子是真愛,世子根本就不喜歡那個女人,要不是她突然出現搶走了世子,她早就已經在世子娶妻後被正式納妾,相信按照世子對她的喜愛,將來世子妃有什麼三長兩短,她只要生下兒子,就有可能被扶正。
顧清鳶一直覺得,除了出身,她並不比京都任何一個千金小姐來得差,世子都誇過她,說侯府裡那些小姐們都比不得她半分聰慧。
她只輸在家世,這些人憑什麼這樣羞辱她,他們什麼都不懂。
又一口唾沫星子濺臉上,這下子,顧清鳶不僅憤怒,還噁心想吐了。
邊上的玉雪可愛的小女孩已經被這幕變故嚇哭了,幾個婆子對她可沒什麼憐憫之情,一想到那個該死的負心漢給這個小丫頭取的小名元娘,連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她是元娘,自家小姐拼了半條命生出來的,比她大了幾個月的小小姐又是什麼。
其中一個婆子不知又從哪裡掏出一塊布,直接塞進小丫頭的嘴裡,一時堵地太狠,小女主被頂住了喉根,差點被噎地翻白眼了,良久後才艱難地喘過氣來。
“雖說當年她家少爺娶我家小姐的時候,承諾了不納二色,但我家小姐也不是那種善妒刻薄的女子,但凡他家少爺好生和我家小姐溝通,只是一個丫鬟而已,雖然她秉性卑賤淫/蕩,喜歡爬爺們兒的牀,但大不了就當是納個阿貓阿狗之類的玩意兒讓她家少爺解解乏,不配當妾室,就擡個通房,我家小姐也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
那個婆子繼續面露悲憤地說道。
“但偏偏倆人都瞞着我家小姐,暗通款曲,在懷上孽種後,又以發嫁丫鬟的名義將她養在了府外,又生了這個外室女,要不是半年前被人看見,怕哪天東窗事發,他們還要在我家小姐眼皮子底下偷/情,這樣偷偷摸摸的,豈不是在構陷我家小姐不容人,連個丫鬟都容不下,既然這樣,我家小姐就他們好好看看,違背誓言是什麼下場。”
這番話,將之前有些人心中所謂大婦不賢的想法抹消。
未必是大婦不賢,而是他們這樣偷偷摸摸的行爲,強行將那位無辜的原配釘在了善妒的七出之條上。
邊上嗑瓜子看好戲的朱滿珠在某些方面又分外敏銳。
她覺得這個婆子口中的她家我家很有意思,難道那位夫人已經決定要和離,所以她身邊的婆子,也開始將兩家撕扯開來。
那幾個婆子根本就不急着趕路,在將顧清鳶做的那些丟臉的事情翻來覆去講述了好幾遍,滿足了全村人的好奇心,讓顧清鳶那張嬌俏的臉蛋在她相處了大半年的鄉鄰的鄙夷目光下,漸漸失了血色,像一朵枯敗的花朵。
總被打扮的和村裡女孩截然不同的小女主也蔫噠噠的,再也不復之前的嬌俏靈氣。
她害怕地看着周圍人的眼神,原本故事中在雙親的疼愛下自信長大的女主心中已經烙下了自卑的陰影。
直到這個時候,幾個婆子才覺得口乾舌燥,講得差不多了,拖拽着三人上路。
當然,在他們帶走顧家娘倆之前,宋富貴這個村長也覈對了他們帶來的所有文書,確定顧清鳶之前的那些戶籍證明都是假的,她的身份確實是逃奴後,才允許他們將人帶走。
原本在半年後風風光光被另一支護送隊伍接走的女主和女主她娘,這一次,被接走的方式無比狼狽,而且可以想象她們這一次回到府裡的下場。
在他們走後,大夥兒就跟過年看大戲了一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的談資都是自稱小寡婦的逃奴顧氏,就連周邊幾個村子也傳開了這個消息,每天都有一些閒得慌的女人過來打聽。
沒人知道,這裡面還有宋辰的手筆。
在來到這具身體裡後宋辰做的最早的幾件事之一,就是往京都送了封信。
作爲一個活雷鋒,他見不慣一個無辜的女人被渣男矇在鼓裡。
那幾個婆子說話還是有保留的,故事的主角不是什麼京都幾品大官家的少爺,而是永寧侯府的世子。
鄉下人一聽什麼侯爺、世子之類的稱呼,保準被嚇死,但在京都這樣遍地高官王爵的地界,永寧侯府也只是一個逐漸落寞的勳貴家族,這些年永寧侯府的世子之所以能夠在同齡人之間展露頭角被皇帝看中,完全仰仗現在的永寧侯世子夫人,當朝的定安郡主姜安。
說起定安郡主,她只是一介孤女,但她家中亡逝的每一位長輩,都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這些年盛朝國泰民安,但在十多年前,邊疆發生過一場大戰,那一場持續了兩年多的戰役裡,定安郡主的父親,三位伯伯叔叔,還有兩個親哥哥,幾個堂哥,悉數戰死,活下來的姜老將軍和他另外兩個兒子,也因爲陳年舊傷,在凱旋歸家後在幾年裡陸陸續續撒手人寰。
那一場戰役,直接將那幾個狼子野心的部落打到草原深處,十多年了,還沒緩過氣來。
如果姜家人還活着,沒準會因爲姜家歷代手握重兵,功高蓋主而備受猜忌,但現在活下來的只有一個孤女,皇帝不管出於任何原因,都要彰顯出他對姜安的偏愛和重視,這樣才能證明他作爲國君的聖明,讓文武百官對他效忠。
因此姜安從小到大,有一半的時間住在宮裡,養在皇后膝下,相當於皇帝和皇后的半個女兒。
皇后只生了一個皇子,也就是現在的太子,相比較後宮中其他妃嬪所出的公主,她當然更疼愛養在她身邊的姜安,太子同樣如此。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將來太子繼位,姜安註定榮華一生,即便是其他皇子繼位,就憑姜安的父兄都爲國捐軀,也不能委屈她半分。
娶到了姜安,就等於娶回了後半生的仕途。
永寧侯府已經沒落,永寧侯世子算是這一代裡比較出衆的年輕人,但諾大的京都並不是沒有比他更優秀,且家世更好的年輕人。
他之所以能抱得美人歸,是因爲他在姜安面前,用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捧出了他的真心。
誰知道,看似真誠的熱愛背後,是如此的骯髒不堪。
原本的故事裡,姜安會在半年後病逝,在她去世後,永寧侯世子就迫不及待接回了自己的真愛和真愛所生的愛女,他暫時將人藏在後院之中,在大家漸漸忘了姜安這個存在時,再擺了幾桌家宴,納了顧清鳶這個妾室。
對外只說是當年醉酒不慎和自己的貼身婢女發生了關係,爲了不讓定安郡主傷心,直接將人趕出府外,誰知那個時候,顧清鳶已經懷上了他的骨肉。
對方雖然柔弱,卻也堅貞,毅然決然生下這個孩子並養大,他也是偶然間外出看見母女倆,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一個女兒流落在外。
外人知道顧清鳶存在的時候,定安郡主已經去世多年,在這幾年裡,永寧侯世子一直都未續絃,京都人人都知他對定安郡主的一往情深。
這番說辭,大家都信了。
世人大多對男子更爲寬容,三妻四妾都多的是,別說永寧侯世子爲亡妻守身如玉多年,現在只是納個小妾。
他們之間最大的詬病就是在安定郡主活着的時候發生了關係,可世子不都說了嗎,那只是意外,而且當時他已經給了丫鬟一筆錢,讓她出府嫁人,誰知道那個時候,丫鬟肚子裡已經有了世子的骨肉。
一切都只是造化弄人。
也有人唏噓,要不是郡主善妒,永寧侯的血脈也不會在外流落多年,吃盡苦頭,但這樣的話,大家不敢在明面上說。
即便是皇后和太子,見永寧侯世子在姜安離世後的這些年裡身邊一直都沒有出現其他女人也相信了他對姜安的一片深情,這會兒也沒法指責他納一個曾經給他生了個女兒的女子爲妾。
就這樣,永寧侯世子一直都空置着正室的位置,樹立着深情人設,得到了皇后和太子的諸多扶持,直到顧清鳶又陸續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後,纔再三權衡將她扶正。
從始至終,除了姜安這個原配,他的身邊只有顧清鳶這個意外而納的女人,京都人人都豔羨姜安即便死了,都被他的丈夫深愛着。
但死後哀榮又算什麼,現實是顧清鳶享受着侯夫人這個尊貴身份帶來的榮耀,現在的世子成爲永寧侯後,她的兒子是永寧侯府新的世子,她嬌慣縱容姜安留下來的那個女孩,永寧侯府真正意義上唯一的嫡出,京都人人皆知永寧侯大小姐驕縱成性,對上不敬繼母,對下欺凌嫡妹幼弟,簡直就是京都最大的禍害。
相反,曾是庶出,但因爲顧清鳶被扶正,也勉強算是半個嫡出的陌霜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引得京都的優秀兒郎們紛紛爲她臣服。
最後那位定安郡主用了半條命生下來的女兒壞了名聲,被永寧侯府匆匆忙忙嫁去了外地,沒幾年就玉殞香消,而陌霜雪在許多優秀的男子的爭搶中,選擇了一個最優秀的男子,和她的母親一樣,過上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幸福生活。
也不知道被永寧侯深愛着的安定郡主在地下看到這一幕,會不會被氣活過來。
宋辰過來的時候,安定郡主還活着,只不過當年生產時出了點岔子,這些年她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
現在忽然發現自己的枕邊人居然還有另外一張面孔,就算爲了自己年幼的女兒,姜安都會努力撐下去。
她身爲將門女子,性情剛烈,要不然,也不會因爲永寧侯世子一句終身一納二色的承諾對他動心。
現在看透了對方的真面目,她當然也會選擇當機立斷。
當年的難產是否存在隱情,原本故事裡的病逝是否有其他原因……這一次,安定郡主想來也會查清楚,並且不再毫無防備的讓人算計。
宋辰覺得,那位郡主大概率會選擇和離。
事情一旦鬧大,現在還未恢復往昔榮耀的永寧侯府必然會失去來自皇后、太子,以及姜家舊部的支持,而且揹負了奸生子的名聲,這輩子的小女主,註定沒辦法像故事裡講的那樣,一開始就成爲人人誇讚的大家閨秀。
故事的走向從宋辰寄出那幾封信時就發生了轉變。
宋辰保證他絕對不是爲了避免世界意志無法改變,自己閨女又和氣運之女對上,所以打從一開始,就折斷女主娘倆的翅膀。
他真的是在用心做好人好事,他用自己的十點人品發誓。
*****
“賣涼皮嘍,酸溜溜冰涼涼的涼皮。”
“客人,你要加啥?黃瓜絲,麪筋多來點,要辣不,好嘞,多給您來點芝麻花生醬。”
“您的多來點醋是嗎,成嘞!”
……
“辣滷鴨脖辣滷翅,再加二兩酸辣藕片是嗎?”
“客官,您的半斤滷大腸,行嘞,多給您盛點湯汁。”
“宋記滷味,香噴噴的滷肉滷菜,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
“十串烤羊肉,兩串烤羊腰,一串烤饅頭片,兩串烤白菜……要撒辣粉和孜然。”
“二十串烤羊肉串?客官您放心,咱們家那是宋氏秘方醃製的羊肉,保證新鮮味美,這撒料,你在別家肯定找不着!”
“烤茄子,多加點粉絲加點蒜蓉,成嘞!”
……
“煎餅果子,要兩片果子,多刷醬。”
“店家,多給我加點香菜,我愛那味兒。”
……
即便宋辰再三阻攔,香菜這種可怕的食物還是從別的地方傳過來了,並且和他“研發”的美食相結合。
現在青都府裡有不少人愛上了這個味道,雖然宋家不提供,但是小販們自己會準備一缸剁碎的香菜,任由食客選擇添加。
大街上,隨處可見掛着宋氏招牌的小攤子,還有一些印着宋氏徽章的店面,都是些飯莊子。
街上人聲鼎沸,有小販們賣力的吆喝聲,也有食客此起彼伏的點菜聲,各種各樣食物的香氣,讓這條街市變得無比熱鬧,每當飯點,總是擠滿了人。
宋氏的小吃味道好,相對於它的食材來說,價格也算便宜,現在有不少人都習慣了飯點就挑一個攤位坐下,簡單不說,還能嚐遍各種各樣的味道。
至於那些更講究的達官顯貴們,就去宋記的飯莊坐坐,那裡的菜色更豐富,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
這些年,也不是沒人想過模仿宋記研發的那些菜色。
燒烤之類的相對來說比較易學,但明明就是簡單的辣椒麪之類的撒料,他們研磨的撒料就是沒有宋記來得香,更別提其他更復雜的菜式了。
好在隨着林家的醬料鋪子開始售賣醬油、醋之類的醬料後,在一些菜式上,經驗老道的大廚們也能模仿出六七成。
即便沒發取代宋記在百姓心中的位置,但也着實讓他們都賺了一點銀子。
也不是沒人想過從源頭偷取秘方。
但宋記的所有醬料都是宋記的主人一人配置的,每天他都會呆在廚房很長一段時間,交到小攤販手中的,都是已經調配好的醬料、撒粉,尤其是那些滷料包,裡面的香料都被打地很碎,根本無法辨認到底用了多少種配料,光靠舌頭,根本無法將它們一一辨別出來。
他們看着每天被擡進廚房的無數種藥材、香料,許多品種的辣椒以及各式各樣的調味料,根本不知道,哪些調料組成了哪種醬料,哪些香料植物打散又成了哪些撒料。
他們又哪裡想得到,有人開掛了,他用到的調料,有些是這個時代未必存在的東西。
想要破解秘方,談何容易。
宋辰甚至都大方的公開了大部分菜式的製作方式,唯獨少了那麼幾味只能從他這裡買到的秘方,味道就天差地別。
這也是爲什麼,宋記小吃和宋記飯莊的地位無法取代的原因之一。
雖然店面已經開遍了青都府,甚至有向周邊府城以及京都擴散的趨勢,可宋家人依舊住在大豐村裡,只是現在一家人住的房子,早就和十幾年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屋舍更多了,也更氣派了,邊上一大片空地都被宋家買下來了,成了宋辰的調味料加工間。
實際上,他在那間屋子裡吃喝玩樂,最後苦的還是空間裡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至今還奢望宋辰能迷途知返,實現他那句“下次一定”承諾的金手指老爺爺。
現在的大豐村因爲宋家的存在,早就是遠近聞名的富裕村了,繁華程度不亞於一個小城鎮。
現在村裡的男丁大多都在宋家的馬車隊裡幫忙,因爲每天要送的料包數量太多,當年那一支小隊伍早就不夠用了,現在宋家的馬匹數量高達二十匹,牛車也多了十幾頭,車隊還有了個響噹噹的名字,叫宋達快車。
主要還是老宅子裡的幾兄弟幫忙管着。
十幾年前老宅的長孫伯郎成親後,宋大牛幾兄弟也分家了,長子七成,其他幾個兒子平分三成,但因爲有宋達快車的收入,二馬他們幾兄弟的日子也不差,早早蓋起了氣派的青磚瓦房。
每個孩子的小日子都過得紅紅火火。
村裡的女人都進了村裡的加工鋪子,從別處收來糧食,加工成粉條、粉絲、耐放的麪餅之類的食物,掙得也不比家裡的男人少。
老人和半大孩子,也能在宋家找到一些掙錢的活兒。
家裡的田地,他們只侍弄自家忙的過來的那幾塊,有多餘的,就佃租給其他村子裡田地少的人家。
因爲男女老少都掙錢,現在大豐村的日子都比以前寬裕,連帶着村裡那些野貓野狗的日子也好過了,常常有人餵食一些剩菜剩飯,一個個養得膘肥體壯,還很親人。
基本上走兩步路看到人,就啪嗒一下躺地上,露出軟乎乎的肚子撒嬌讓人摸。
只有老邁的老虎依舊維持着它霸主的氣場,堅決不向小弟小妹們賣萌撒嬌。
算起來,老虎今年也快十六歲了,在貓咪中,這已經是非常老邁的年紀,它的皮毛已經缺乏光澤,還有幾塊斑禿,再也沒辦法像年輕時候靈活的跳躍飛奔,很多時候,它都躺在自己舒服的墊子裡,慢慢晃着尾巴,目光巡視着自己的領地。
此時的宋家人來人往,好幾輛馬車裝滿了東西,停留在院子外。
“我就知道,多金這孩子打小就聰明。”
“十七歲的小三元和解元啊,宋家的祖墳真的冒青煙了。”
“這次會試,咱們宋家難保要出一個狀元嘍。”
村裡人圍在宋德貴和苗翠娘兩口子身邊,巴結地說着好聽的話。
早些年恩怨大夥兒早就忘掉了,現在的宋老二家今非昔比了,不僅做着大買賣,恩澤了全村人,唯一的金孫,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小小年紀,就已經考上了舉人功名。
縣試、府試、院試通通都是榜首,鄉試又取獲解元,關鍵這孩子才十七歲啊,完全當得起驚才絕豔這個稱讚。
大夥兒想不明白,宋家這幾個腦袋怎麼生出了宋識文這樣的腦袋,但人家現在小小年紀就已經是舉人,現在又舉家進京赴考,按照他解元的身份,在會試中必然也會有所斬獲,到時候,宋家真的是一飛沖天,改換門庭了。
這和秀才不同,要是能考上進士或是同進士,宋家這個孫子就要當官啦,當年收他爲徒的林知府已經被升官調回京都,有這樣一位老師,宋識文也不愁前途。
如果說宋辰帶大家發財讓村裡人都感激他,那麼宋識文的出現就讓村裡人敬重宋家,甚至是敬仰。
他們已經自覺將宋家放在了更高的位置上,那是需要仰望的存在。
這會兒宋家收拾東西準備陪同宋識文進京赴考,也準備在那兒添置一些產業,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大夥兒都鼓起勇氣,過來巴結一番,續續舊情。
其實故事到這裡,宋辰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但生活還在繼續。
這一趟進京,大房的宋大牛和伯郎以及宋三驢都會跟着一塊過去,他們也會帶幾個人,去京都發展宋達快車的生意。
歸根結底,他們的運輸中心圍繞着宋辰這個秘方掌控者展開着,到時候在京都安定下來後,他們會組織車隊從京都送貨,然後由留在老家的二馬他們接應並分送。
也幸虧宋辰早就將食物的製作方式教授出去,他只負責提供最關鍵的密料,而這些密料存放時間長,即便在路上耽擱了一段時間也不怕,要不然,天氣炎熱的情況下,運輸上還真是個大問題。
收拾好東西,一行人浩浩蕩蕩就從老家出發了。
十二年過去了,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小變化,兩個孩子身上的變化尤其明顯。
故事中陰沉冷漠的奸臣朱文,現在是個胖乎乎的小解元。
他的模樣隨了朱滿珠,圓頭圓臉,看上去憨憨的,一點都不精明的樣子,但因爲皮膚白淨,這樣的微胖一點都不油膩,反而給人一種親近的感覺,這幅長相,最討長輩的喜歡。
再加上個頭高,穿着體面儒雅的衣袍,看上去也是個陽光可親的少年郎。
只有宋辰知道,現在這小子被他教得多麼外白內黑,將來絕對是朝堂之中陰死人不償命的厚黑學專家。
當然,宋識文的心計只用在敵對的人身上,生活中,他還是開開心心長大的小胖子。
當年還沒被林隨之看中收爲弟子的時候,他剛進入縣學,在那些官宦子弟面前也毫不自卑。
笑話,他可是宋氏小吃和宋氏飯莊的少東家呀,誰小時候不羨慕學校門口小吃攤、小賣部老闆家的孩子呢。
作爲總能在新產品沒推出前就將那個新奇吃食帶到書院裡的孩子,他一直都是同窗之中最亮的崽,偶爾還會兼任一下代購的生意。
被家裡人寵着,重視着,又有那麼多朋友,宋識文的生活還是很陽光的。
至於故事裡妖豔嫵媚,眉眼中總是帶着深深的恨意和刻薄的朱舞,這一世也大不相同。
她的模樣更多繼承了原身的好相貌,原身的外表雖然不如宋辰本人,但能一眼就迷倒朱滿珠,可見也是十分俊秀的。
這些年作爲家中唯一的女孩兒,宋織舞受到的寵愛比雙胞胎哥哥更多,眼神裡盡是被嬌寵長大的嬌憨和爛漫,將嫵媚的長相略微壓下,這種嬌美和天真雜和的美麗,更叫人有深究的慾望。
十七歲還未許人家的多寶在這個時代,也算是個小老姑娘了,但誰讓她模樣好,家裡給準備的嫁妝又豐厚,這次進京赴考,要是雙胞哥哥能考取一個好成績,求親的人絕對能踏破宋家的門檻。
不是宋家不想早點幫她定一門好親事,而是宋識文將來大概率要在京做官,家裡也早有了舉家進京的打算。
要是將閨女嫁在青都府,將來鞭長莫及,想要護着就難了。
而且宋辰還有另外一個想法。
在原本的故事中,作爲惡毒女配的閨女身邊也有一個無底線縱容她的官配,當然同樣是站在男女主對立面的人,那個少年也沒什麼好下場。
作爲旁觀者,可能覺得那個少年很傻,一腔熱血愛了一個瘋癲的女人,還幫着她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壞事,也不是什麼好人。
但作爲一個父親來說,對方是不是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對自家閨女的真心。
難道他宋辰的女兒,就不值得一個男人無底線的呵護嗎。
好不好人的,看看自己的人品值,不就一下子清醒了嗎。
古代的女子尤爲艱難,如果兩個孩子之間還有緣分,這未嘗不是多寶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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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帶着老人和一隻老貓,車隊的進程並不快,小半個月後,才趕到京都。
宋辰一早就讓人來京都購置了一座三進的院子,又讓家裡幾個伺候多年的老僕先一步進京收拾,在他們趕到京都後,就很快安置下來。
宋識文在安頓下來的第一天就跟着親爹宋辰去拜訪了自己的老師,現在的吏部侍郎林隨之,之後就呆在家中備考。
二老閒不住,帶着兒媳婦和孫女拜訪了附近的幾家鄰居。
之前置業的時候宋辰就考慮過,雖然家裡很有錢,但他並沒有在那些大官貴族聚集的地方購置房產,畢竟現在雙方差距過大,這一條巷子裡住着的,大多都是一些沒落的閒散宗室或是一些六七品的小官以及一些富戶。
周圍的鄰居也早早知道這座院子被青都府的一位富商買下,對方的兒子不僅是青都府的解元,還是吏部侍郎林隨之的弟子,因此大多都不敢怠慢,客客氣氣的招待了宋家人。
這些年富裕舒心的生活,很大程度上改變了老口子的個性,再加上當年他們就很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才搬來京都沒多久就混進了一些圈子裡,交了幾個不錯的朋友。
朱滿珠就更不用說了,不少人都對她那個還沒定親的解元兒子感興趣,加上她自身確實模樣討喜,性格大方,十分順利帶着女兒打入了小官太太和富商們的圈子裡,這段時間幾乎天天參加不同的宴會,也聽到了不少故事。
“還記得當年咱們村裡被抓走的逃奴顧氏嗎?”
可能是因爲對方曾經覬覦過自己男人,朱滿珠對這個女人的印象格外深刻。
今天她吃到的瓜,就和這個女人有關。
萬萬沒想到,當年和顧氏珠胎暗結的,居然還是一位侯府世子。
“據說那位定安郡主性子剛烈,直接和永寧侯世子和離,還帶走了她生的那個女兒,並且將女兒改姓,過繼到了她早逝兄長的名下。”
朱滿珠咂巴着嘴,對那個沒見過面的郡主十分佩服。
也幸虧那位郡主身後有無數戰死的長輩做護身符,要不然,在這個時代帶走男方的血脈並且改姓,還真不容易。
朱滿珠不知道,原本的故事裡,她也走上了這個軌跡。
這些年郡主的身體一直不好,但也磕磕絆絆活下來了,那個被改姓爲姜嬰寧的女孩還被皇帝冊封爲縣主,母女倆經常被皇后接進宮裡生活。
但即便這樣,姜嬰寧的婚事還是比較艱難,大家既看重她身後代表的姜家殘餘勢力,看重皇后和太子,可又擔心女兒隨娘,也是個剛烈的脾氣,世家大族的男子,哪一個不三妻四妾呢。
以至於現在姜嬰寧十七歲了,也沒定下婚事。
至於那個負心漢永寧侯世子,現在已經成了永寧侯,只不過不再受皇帝重用,越發沒落了。
當年顧清鳶被帶回來後什麼下場外人也無從得知,反正就待在永寧侯的後院裡生死不知,倒是她生的那個女兒,畢竟是永寧侯的骨肉,現在還是永寧侯承認的小姐。
只是因爲外室女的出生,加上父親永寧侯又只有虛銜,現在的陌雪霜遠沒有故事裡的風光無限。
這一次之所以又被人提及,是因爲不久前皇后母家承恩公府舉辦的花宴裡,姜嬰寧把陌霜雪推進荷塘中,當時路過的承恩公府的嫡次孫聽到動靜,下水相救,倆人有了肌膚之親。
據說皇后憐愛養在身邊的姜嬰寧,原本準備撮合她與自己的侄孫,那個侄孫,就是承恩公府的嫡次孫。
現在倒好,本來要說給她的未婚夫婿和最厭惡的庶妹有了肌膚之親,這兩對母女好像有孽緣一樣,生生世世纏繞在一起。
不管怎麼樣,姜嬰寧霸道的名聲算是徹底被傳播開了。
“我覺得小姑娘也沒做錯什麼啊。”
朱滿珠沒想到京都的規矩那樣多,放在他們鄉下,打起架來撕衣服扯頭髮,哪有那麼多講究。
這原配的女兒和小妾的孩子,難道不該不死不休嗎?
反正她絕對受不了自己相公跟別人躺一個被窩還生娃兒,要是遇到這種事,自家兩個崽子不幫着她打狐狸精,她還覺得自己生了個白眼狼呢。
閨女護着娘,有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