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凝悠的肩膀被他的手牢牢抓住,只覺得刺入骨髓的痛從肩頭彌散開來。她虛脫一樣的閉上眼睛,瘦弱的身子隨着他手上的力度搖擺着,像全身散了架的玩偶一樣,任憑他大力搖晃着她的身體。
“以前,是我錯了,我錯了。可我愛你,我渴望着這個孩子的來臨。我會好好珍惜你,愛護我們的孩子。可你爲什麼?爲什麼要親手殺死我們的孩子?你告訴我,爲什麼?爲什麼?”
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完全失控的搖晃着,近乎癲狂的俊臉上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她竟然親手殺死了他們的孩子,她竟然毫無憐惜的拋棄了他們的孩子。他用全部的愛澆灌而出的寶貝,就在剛剛,這個手術室裡,夭折了。
那是他的骨肉,他慕容逸爵的骨頭,就這麼消失不見了。身體裡,除了痛,還是痛。
他竭斯底裡的嘶吼着,猶如一隻被困在泥沼中的野獸。張開了兇殘的利器,卻不知道刺向哪兒,胡亂揮出自己的長矛之後,才發現,最終傷害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
他質問着她,痛苦一點點的淹沒着他,他抓着她的手一根根掐進她的骨頭裡。
於凝悠完全失去血色的臉上浮現着冷酷的笑。痛苦,她早已經感受到了。她的第一個孩子,不就是被他給毀掉的嗎?還有那個女人,蘇真琪。
痛苦在心裡蔓延着,萬箭穿心的痛折磨着她。這個混蛋,他傷了她,現在卻說他愛她。她是玩偶嗎?她是隨意任人擺弄的傀儡嗎?
不是的,不是的。這一切不會再重演,她不要相信他的話,永遠都不會再相信了。
慕容逸爵推開她,他的俊臉扭曲着,眸子裡幾近崩潰的神色中壓抑着淹沒一切的沮喪與頹敗。他薄薄的脣緊緊抿着,轉身額頭抵上冰冷的牆壁,一下一下的撞擊着,心痛的感覺讓他無法抑制的握緊了拳頭。
於凝悠蹬蹬蹬的倒退了幾步,身子撞着牆壁,慢慢的滑倒在地。
她睜開眼睛,擡起頭看着他,看着他緊握的拳頭大力捶打着牆壁,脣角浮現出一絲冷笑。她的手扶着牆壁,蒼白的臉色更顯得憔悴無力。她吃力的站起來,手慢慢的離開了牆壁,一步一步走到慕容逸爵的跟前。
她的臉上浮現着近乎死亡的黯淡與死寂,一雙清澈的眸子卻帶着憤怒與仇恨,脣角勾起殘酷與冰冷:
“慕容逸爵,我不會要一個強J犯的孩子。你過去對我做過的一切,讓我經歷過的所有的痛苦,我會加倍的還給你。”
說完,她的目光空洞從他的身上移開,看向走廊的盡頭,一步一步的繞過他,向着走廊那端走去。
慕容逸爵的身子一頓,慢慢的擡起頭來,他看着她,目光中閃過千變萬化的複雜情緒。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寶貝,你想起來了?你一切都想起來了對不對?”
他急切的看着她,她終於想起他來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只要恢復了記憶,恢復屬於他們的記憶。她就會在他身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對,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你這個劊子手是如何親手殺死我們的孩子的,更想起了你是如何折磨我摧殘我讓我生不如死的。我恨你,恨你。”
於凝悠推開他的手,每一句話都飽蘸着全部的恨意。想起她曾經爲他付出了全部愛戀,可他竟然一句“一切都是假的”,就終止了她所有的感情。仇恨在心底滋生,她看着他曾經讓她愛戀到癡狂的俊臉,眼淚忍不住的落下來。
她將苦澀的淚吞進肚子裡,讓早已千瘡百孔的內心一遍遍的遭到蹂躪。她要記着,記着他曾經帶給她的所有苦楚與折磨。
慕容逸爵的灰白的臉上閃過愧疚與悔恨,他泛白的骨節慢慢張開,鬆開了她,擡起頭看着蒼白的天花板,閉上了眼睛。
那一幕,這麼多天來,一直折磨着他,成爲他心中最陰暗的角落。每次想起他竟然那樣對待她,毫無感情的推開她,將她推向無底的深淵,令人窒息的痛苦就會牢牢的捆縛着他。
現在,也是一樣。他的眼前滑過那曾經的一幕,猶如煉獄一樣的痛苦抓住了他。
於凝悠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醫院,她雪白的牙齒咬着下脣,忍着隨意會跌倒的眩暈感,走到了陽光下。
來來往往的人流推了她一下,她趔趄着往一側挪了挪。她眨了眨眼睛,茫然的看着周圍的人羣。現在她該往哪兒去?
回自己的家,田玉會怎麼嘮叨自己?她一定會再次將自己送回到慕容逸爵身邊的。去南宮軒城那兒?現在的她拖着這樣一個破碎的身子,怎麼去?何況她已經恢復了記憶,他只能是那個讓她愧疚的人罷了,怎麼能再連累到他?
可,她要離開他,離開那個混蛋!
她搖搖晃晃着向前走去。
“嘀嘀嘀,嘀嘀嘀……”喇叭聲不斷在身旁鳴響,她毫無知覺的往前走着。那些在陽光下蒼白的東西,都好像隔着一層若有如無的輕紗,那樣不真實。
“哎。”一輛紅色的法拉利轎車從她的身邊擦身而過,有人嬌俏的喊了她一聲。
於凝悠沒聽見,如今只有一個聲音在她的耳邊不停的迴盪:
“離開他,離開他,永遠離開他,不要見到他,你才能好好的活着。”
“哎,我叫你呢?你怎麼沒聽到?”一身黑色幹練連體衣褲的女孩從紅色的法拉利上走下來,跑過來拉住了她的胳膊。
於凝悠的眼前閃過女孩清爽的短髮,以及似曾相識的臉。她笑了,眼前卻突然模糊起來,身子慢慢的倒了下去。
“哎,你怎麼了?”女孩伸手及時的扶住了她,看了一下四周來往的車輛,伸手將她抱住,精緻的眉毛皺了皺,轉身回到車前。將於凝悠放入車中,回到駕駛位,往醫院而去。
博愛醫院的一間貴賓病房裡,於凝悠靜靜的躺在牀上。
坐在病牀邊的梅若晴接到電話,趕緊走出了病房。來到走廊裡,按下接聽鍵,手機裡傳出焦急的聲音:
“晴晴,你怎麼還沒到?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呢?”
“媽咪,對不起,我今天無法過去了。半路上看到一個朋友暈倒了,我不能丟下她不管,您也說了,對待朋友要真誠的對不對?”
梅若晴小聲的撒嬌解釋着,回頭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
“晴晴,什麼樣的朋友竟然讓你忘記了和長輩吃飯?告訴你,這次的這個男孩,我看着挺不錯的。半個小時之內你務必趕過來。”
說完,手機就掛斷了。
梅若晴看着手機,嘀咕着,“都當媽媽的人了,還這麼火爆脾氣。現在明明有事走不開,等着吧。”
她的脣角勾起狡黠的笑容,手裡的手機被得意的拋起,然後伸手接住,興高采烈的向着病房走去。
相親?這樣的老套節目也要讓她去?沒門兒,正愁着找不到藉口呢?這下好辦多了。
回到病房裡,她坐在病牀前,看了一眼於凝悠手上的輸液管,疑惑的伸手撫摸着她瘦弱的側臉,“這張臉和她還真是相像,怎麼被折磨得這麼病懨懨的?你的老公呢?”
她的眼前浮現過他們在海邊擁抱在一起的情景,疑惑不解的搖了搖頭。
於凝悠睜開眼睛時,已經是十二個小時之後了。
她看着四周完全陌生的環境,眼眸裡浮現過迷惑,掙扎着直起身來。環視着周圍的環境,眉頭擰了起來。
這是一間完全陌生的臥室。
臥室裡的一切豪華而且奢侈,房間內所有的傢俱全是精緻的雕花與蕾絲相結合。每一件精緻的小擺設透露着女性的嬌柔與粉嫩。臨着窗戶的一個方形小櫃上,一束寶藍色的玫瑰花靜靜的綻放着。
藍色妖姬?
於凝悠一驚,掀開身上的被子下牀,走到那一束藍色玫瑰的旁邊,驚喜的注視着它。真的是藍色妖姬?她看着眼前寶藍色的花瓣,晶瑩的好似沾染着海水的藍色,驀然點燃的火花漸漸的熄滅。
“那是藍色妖姬,所有玫瑰中我最喜歡的品種,你也喜歡嗎?”梅若晴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於凝悠醒了過來,喜悅的問道。
於凝悠慢慢的轉過身子,看清楚眼前梅若晴時,驚喜的喊道,“是你?竟然是你?”
她走過來一把抓住梅若晴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脣,抖了抖,顫抖着問道。
“對啊,我們很有緣是吧?我說過我們會再次相見的,沒想到還真的應了我的話。”
梅若晴拉着她的手走到牀邊,關心的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現在感覺怎麼樣?醫生說你懷孕了。哎,既然懷孕了身體怎麼可以這麼虛弱?差點兒暈倒在馬路上。你老公呢?怎麼沒跟着你?”
於凝悠看着她,神色驀然暗淡下來,低頭深深吸了口氣。再次擡起頭時,已經恢復了平靜,“謝謝你救了我,我叫於凝悠。”
於凝悠?梅若晴一愣,圓圓的眸中閃過詫異,繼而被斂去。趕緊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說道,“我叫梅若晴。”
“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你已經是第二次救我了。我回來後對你一直念念不忘,想着再次見到你的時候能夠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的。可是沒想到再次見到你,又給你添了麻煩。”
於凝悠握着她的手,站起來,衝着梅若晴深深鞠了一躬。
“哎,凝悠,你這是幹什麼?既然我們能夠再次遇到,就說明我們真的是緣分。不要這麼見外吧?”梅若晴一把拉住她,將她拉到牀上,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呆在你這兒,恐怕很不方便,我還是離開的好。”於凝悠飛快的瞄了一眼梅若晴難以捉摸的俏臉,起身就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