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陽光明媚,路勝坐在酒樓二樓,透過敞開的窗戶往下望去,寬敞的街面上有個賣糖人的小販,手藝極好,身邊排了不少人等着給小孩子勾糖人。
排隊的客人在窗口下面,幾乎佔據了一半的視野。外面吵吵嚷嚷,還夾雜了不少孩子的哭聲。
這裡是布撒加鎮,一個真正的邊陲小鎮。很荒涼,所以一個遊方的小糖人販子,只是手藝好了點,便引得不少人帶着孩子排隊來買。
路勝上樓時,看到的來來往往客人中,也多是獵人和鎮民等,真正的江湖人都沒見有幾個,更多的都是些不上道的小混混,連江湖的邊都沒摸到的普通人而已。
此時酒樓二樓生意火爆,已經大部分桌子都滿了,不少人還在喝酒劃酒令。
忽然下面的一樓小二又上來一趟,領着一個面容白皙,身材瘦弱的青年男子緩步上來。
“客官,這就剩最後兩個位置了,要不您就和其他人拼一下,一起吃吃如何?”
那青年皺眉掃了眼二樓,看到小二所指的位置,頓時眉頭皺得更深了。
那位置緊挨着就是正劃酒令的飯桌,邊上聲音極大,不時還有鬨笑聲突兀響起。
“那我拼桌吧。”他淡淡道。目光開始在二樓遊弋起來。視線淨是挑的乾淨整齊的桌面。
忽然,他雙眼在掃過路勝所在飯桌時,眼睛一下微動。
“我就坐那裡吧。”他指着路勝的桌子笑道。
“您稍等,我先去詢問那位客人一下。”小二頓時苦着臉告罪。畢竟那一位可是一看就是江湖亡命徒。
“沒事沒事,應該的應該的。”青年臉上就差沒掛上一副我對江湖人很好奇的字樣。一雙大眼睛不斷在路勝腰間的刀柄上劃過。
小二跑到路勝邊上,小聲問了下,得到肯定答覆,這才跑回來,和這青年回覆。
“那位客人說沒問題。”
“那就好。”
小二帶着這青年走到路勝桌邊,緩緩坐下。很快送上菜單,點完菜,這青年頻頻用眼角餘光打量路勝。
過了一會兒,他吃了點冷盤,主動打起招呼。
“這位兄臺,多謝了。”他朝着路勝抱抱拳,只是動作極其不標準,就算是比之前路勝看到的那夥陳家公子還要生。
“沒關係。”路勝笑了笑。
兩人相顧無話,只是這青年點的菜上來後,路勝又加幾盤菜和一壺避塵酒。
“對不住了客官,避塵酒賣完了...就剩這位客人點的一壺。”小二上菜時,頗爲抱歉的對路勝道。
“賣完了?”路勝一愣,這避塵酒味道相當於加了栗子和各種水果的酒味果汁,在這種沒有蒸餾技術製造高度酒的世界,這樣的酒味道他就當果汁在喝。
“其他類似的酒呢?還有麼?”路勝就中意這避塵酒。
小二頓時更無奈了。“對不住,其他的果酒也都賣完了,只剩下黃酒。”
“黃酒?”路勝微微搖頭。
“看來兄臺也是同道中人,沒關係,這一壺我們一起喝。”
那青年也是一愣,隨即灑然道。
“我從小便是喝着這避塵酒長大,每個月總要來這蛇花樓,點上一壺避塵酒,這麼多年來從無例外。”
路勝意外的看了眼這人。
“那邊多謝了。”他笑了笑道。“這酒味道確實不錯。”
“其實兄臺沒有喝過另一種,九龍蛇酒,那纔是更加醇厚濃香,比起這避塵酒味道強出許多,鮮美無比。”青年笑道,“說起來,看兄臺的打扮,應該是外地人吧?這出門在外,總會遇到一些奇人異事,兄臺若是不介意,不妨給小弟我說說幾件稀奇之事,就當是以作酒資。”
他頓了頓,又自嘲笑道:“我平生最大的興趣,便是喜歡聽各種稀奇古怪異事,只恨自己沒有機會外出遊歷,親身體驗。便只能寄託希望於別人。”
“奇聞異事我倒是知道得多。”路勝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等人,他能感覺到,此人的願望非常純粹,並沒有絲毫作僞痕跡。
“還請兄臺速速上菜下酒!”青年頓時眼前一亮。
他這人最大的嗜好,就是聽故事,一旦鎮上有什麼外來人被他發現,他便會好說歹說找到機會上門求教,希望對方給他說說各種奇聞。
路勝也不客氣,一邊喝着酒,一邊和此人隨意閒聊起來。他所知道的奇聞異事何止多,簡直就是數不勝數,大宋大陰,到處都是各種怪異陰魂異事,說上三天三夜都可以不帶重複。
這一下青年如同火星點乾柴,和路勝一一討論他所說的幾個故事裡的鬼物。他見識極其廣博,連路勝都不知道的一些鬼物,他居然一下便能判斷出其類別,能力,和大概的出現規律。
路勝剛開始只是以爲是巧合,只是等後續,這青年居然連他曾經遇到過的一種特殊妖物,都能一口道出來歷和外形。
這就讓他心頭一震了。他也漸漸和這青年深入交談起來。
“梅兄你這些東西是從哪知曉的?頭頭是道彷彿你真的見到過一樣。”路勝忍不住問出聲。
這青年此時也和路勝相互交換了名號,他姓梅,名右江,年約二十四,就住在這鎮上。
“說來慚愧,我從小便喜歡收集古籍殘本,嗜書如命,又喜歡交朋友,到處蒐集奇聞異事。知道的東西雖詳細,但自己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存在。”
“右江兄何必妄自菲薄。”路勝搖頭,他心頭震動,之前故意試探過一次,梅右江所說出的內容,和他知曉並見過的內容一模一樣。
“並非如此。路兄是不瞭解在下家中境況。”梅右江說起這個便面露無奈。“我家中老父不喜我四處結交好漢,而收集古籍殘本,一開始還算樂意,但後來數量越來越多,太過消耗家財,便也不得支持....家中都言我玩物喪志....可若人這一生,沒有一兩個追求理想,那活着又和那些行屍走肉有和區別?”
路勝也是搖頭。
“天生我材必有用,梅兄不必喪氣,你見聞廣博,總有一天能用上。現在只是機會不到罷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好句子,兄臺文采不錯,正好借詩下酒,來!”梅右江端起酒杯和路勝碰了下,又一口一飲而盡。
兩人又聊了一陣,梅右江正說着一種能通曉百變,善人言,明事理的奇異妖物之來歷。
酒樓樓梯拐角處噔噔噔的又上來一隊人,盡是身穿灰布家丁服,當頭的是個女子,柳眉櫻嘴。兩頰豔若桃花,胸前高聳極爲雄偉,腰間繫着一根紅腰帶,一雙長腿裹在貼緊的深色長褲中,完美的勾勒出女子雙腿到臀部的全部曲線。
她一上來,便一眼盯上了正說話的梅右江。
“三妹!二叔來了你也不去迎接,成天就跑到酒樓廝混,若是讓孃親知道你又跑來搞什麼收集異聞,回去非打死你不可。”這女子一開口便異常潑辣,給人一種咄咄逼人氣勢。看得出在家中她當是日日時常做主慣了。
“大姐!?”梅右江一見這女子,頓時面色一變,聲音終於恢復原本清脆細膩質感。“我正和路兄一見如故,聊到三日妖此物,你這人好不掃興,二叔來關我何事?要我非去主動迎接,我可是女兒家,孃親也不知羞。”她說着話站起身,和路勝告了個罪,無奈迎向那女子。
“走走走,趕緊回去,娘情一看你不見,就知道你必定是到了這裡來,這天是你一直不忘的避塵之日,只要人不見,就一定是來了這裡喝酒。”那女子同樣無奈,伸手在梅右江額頭狠狠點了點。
“你啊你,別老惹娘生氣,爲了你的事,家裡也是操碎了心。”
梅右江匆忙之下,只得被自己大姐拉着回去,臨走前和路勝約好,下次繼續來這酒樓見面。
路勝心頭也頗爲感興趣,這梅右江的興趣嗜好倒是古怪,而且其收集情報的渠道和來源,讓他頗爲意外。居然這些傳聞異聞中描述的妖物現象等,和他真正經歷見過的,一模一樣。
這其中隱藏着的東西,便有些讓人尋味了。至於其人是男是女,他完全不關心。
之後的大半月裡,他也天天來這酒樓和梅右江匯合,兩人天南海北,無所不談,路勝也逐漸將話題引向了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內容,比如那個銀龍體內的女子,又比如,八首鷹獅獸。
而他也得到了一些不知道真假的詳細信息。
另外這段時間裡,他在別飛鶴身上做下的實驗,也漸漸開始有了收穫。特別是關於靈力的鍛鍊。暫時他是沒有發現什麼後遺症。
可見具硯給出的靈力基礎法決,應該是沒問題。接下來他便打算真正修習靈力,那具硯給他靈力修習法,必定有所圖謀,希望他靈力增長更多一些。
他便打算如對方所願,利用深藍推演更深的靈力法決,提升路重肉身的實力。
只是就在此時,鎮上的梅家,卻是遣人來給他居住的小院送來一份請帖。帖子是梅右江發的,不過內容卻是有些麻煩了。梅右江居然被綁票了,現在已經出了城失蹤。
發信的是她的貼身侍女杏兒,和她情同姐妹,所以纔想到寫信請他們這些和這怪小姐交好之人通報一聲。
路勝顯然也因爲這些時日和梅右江的喝酒,而勉強被算到其中。
*************
梅家。
“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梅家大姐梅殷紅急得不斷來回在院子裡轉悠。
“小妹出去都十四個時辰了,還沒回來,她天生就是路盲,根本找不準方向,怎麼可能跟着一個不熟悉的外人離城這麼遠?這其中肯定有貓膩!”二姐梅秀蘭冷靜道,只是她不斷捏緊又鬆開的手指,表明她不像表面上這麼冷靜。
“官府也報了案,我們的人都派出去找了,到現在還沒結果,她時常喜歡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沒人。那封勒索書信既然是人留下的,我們或許可以從這條線索延伸過去找人。”
“我已經在做了。”梅殷紅點頭道。
嘭!嘩啦!
一陣瓷器砸碎聲遠遠傳來。緊接着是有人對罵,亂吼,似乎在吵架。
“小妹的迎香院實在搞什麼?怎麼這麼吵!?”梅殷紅有些火大的問道。
“聽說是小妹平日裡結交的那些江湖好友,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營救小妹。”梅秀蘭皺眉道。
“就會添亂!”梅殷紅火氣上來了,低聲罵了句。
“聊勝於無吧,現在多一份力量也是希望。”梅秀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