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凌師弟,你這是去哪?”凌霄剛走出客棧,便聽見一道頗爲耳熟的喚聲傳來,順着聲音看去,恰巧就看見姬長空三人從遠處向着客棧走來,而問話的自然是程軒。
原來三人在城裡轉了半晌早已經看花了眼,一時間竟然沒有追上風少陽和凌霄二人的腳步,等發現二人失去蹤影之下便開始了漫步目的的尋找。但在着人海之中想要找兩個人是何等的困難?整整將縣城找了個遍也沒有發現二人的蹤跡。
幾人百般焦急,如果不是之前風少陽不是有過明言交代恐怕此時程軒早已經運足真氣開喊了。要說還是玉靈身爲女兒家心思縝密,情急之下還不忘仔細查看,這才終於不負有心人,還真讓找到了一絲蛛絲馬跡。
風少陽在帶着凌霄擺脫追兵的時候生怕幾人走散,情急之中還不忘留下一些只有玄嵐劍宗弟子才知道的隱秘記號,恰巧便讓心細的玉靈發現了,幾人這才順着標記一路走到這家‘悅來客棧’,剛到門前正好瞧見從內走出的凌霄。
“哦,我出去走走,少時便回,風師兄在樓上,幾位師兄和師姐先去和風師兄匯合吧。”凌霄掩藏起心中的思緒,儘量讓自己看上去很平靜,輕輕拱了拱手後便漸漸的消失在了人羣之中。
“凌師弟,你剛剛.....”看到凌霄轉身走了,程軒心直口快還想拉下凌霄詢問一下之前在護城河橋上的事,不過話說到一半便被姬長空阻止住了,姬長空望了一眼凌霄消失在人海的身影輕輕對程軒搖了搖頭,程軒也識趣的沒有再說什麼,三人便進了客棧。
“風師兄,我們幾人尋你尋的好苦,我的腿都快累斷了,你倒好,卻在這裡悠哉飲茶。”剛一上樓風少陽的身影就出現在三人眼中,程軒快走幾步一下就坐到了風少陽對面,揉着發酸的腿抱怨道。
“看來你們是發現了我留下的標記,過來坐吧。”風少陽看了看程軒又看了看走來的姬長空和玉靈二人輕輕點頭示意道。
姬長空和玉靈二人想較於大大咧咧的程軒可拘謹的多,先後向風少陽打了個招呼才坐下來。
“小二,上菜,把你們這裡拿手好菜全都上來,酒就不要了,要快知道嗎,可餓死我了。”陳軒腹中早就鬧意見了,此刻也不管其他三人當先對店小二吩咐道。
“得勒,幾位爺稍等,馬上就好。”店小二一直注意着風少陽,從一進門他就看出凌霄和風少陽衣着光鮮,不似普通的老百姓,如今聽到程軒的話頓時喜笑顏開,暗道果然是大生意上門了,就連稱呼也不自覺的換上了尊稱,急忙答應着跑開了。
玉靈端起茶壺給其餘二人各自斟了一杯,笑道:“要了這麼多佳餚看來怕是要做上好一會了,兩位師兄還是先喝口水潤潤嗓子吧。”說着,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玉師妹,還是你想的周到,這次多虧了你呀,你還別說,被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有些渴了。”陳軒哈哈一笑,也不怕那燙手的溫度直接抓起杯子就猛灌一口,姬長空見狀對着風少陽無奈一笑,也端起杯子來輕飲了一小口。
“對了,風師兄。”程軒喝完茶緩緩舒了口氣,隨着熱流入喉腹中也不再顯得那麼空空如也,感覺恢復了些許氣力的他突然不經意喚到風少陽:“剛剛我們進門之時看到凌師弟神色匆忙的不知道去了哪裡,難道他不和我們一起吃飯了嗎?”
“他說要去一個地方,我們不必等他了,等吃完飯買些乾糧讓他在路上吃吧。”風少陽聞言,風輕雲淡的說道。
“去一個地方?莫非凌師弟來過這個小城?”程軒疑惑道,隨後偷偷看了其餘二人一眼,暗暗吞了一口吐沫小聲問道:“師兄,不知道剛纔在護城河上,凌師弟他是...”
他們三人直到現在也沒明白當時凌霄怎麼會有那種反應。程軒這句話可謂同時,問出了三人心中的疑問。其餘二人聽到陳軒發問手中動作也不禁一頓,將茶杯放下的同時三雙眼睛皆都集中在了風少陽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風少陽聞言,端着茶杯的手同樣一頓,隨後看到三道同樣的目光向自己望來,知道其餘二人雖未問但同樣好奇,只是風少陽卻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突然沉默了下來。
這副疑慮的表情在風少陽臉上極爲少見,可以說到現在爲止幾人還是第一次見到,心中驚訝的同時更加好奇大盛,因爲他們從風少陽的臉上看出了一絲端倪,或許這其中還有什麼隱秘不爲人所知?
本來以風少陽的性格,當年之事他絕不願意再提,但此刻看三人還有要繼續追問的意思,也不好不理會,只見沉默中風少陽突然將目光轉向窗外,口中卻喃喃說道:“凌師弟,他說想要回家看看。”
“回家?”姬長空三人相視一眼皆都皺起眉頭,風少陽這句話聽起來有些答非所問的意思,不過心智如幾人都隱隱感覺出這話有蹊蹺之處,姬長空輕咳一聲,試探的詢問道:“難道說凌師弟的家鄉就在這附近嗎?難怪之前看師弟他一路上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敢問師兄,不知道凌師弟的家在何處?我們既然正好路過此地,出於禮數,是不是應該去登門去拜訪一番?”
“我想不必了,師弟他的家...”風少陽頓了頓,輕嘆間閉上了雙目:“在溪源村...”
.......
平原縣城外二十里外的座山腳下,隨着一道寒芒閃過,一道消瘦的身影憑空出現在地面之上,正是御劍而來的凌霄。
雖然幼年的凌霄和母親張秀蘭去過平原縣一次,但那時凌霄尚還年幼,如今又過去了十幾年,卻是記不起大致路線來。
不過對於這一點並沒有難倒凌霄。
平原縣城的百姓都知道,那城外護城河的水是從山中流淌而來,而溪源村恰巧又坐落在山腳下,所以只要沿着這條溪流一路而行,那找到溪源村的位置就簡單的多了。當凌霄出了城後,爲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一直走到僻靜之處纔敢駕起劍光。
而此刻,凌霄佇立間正望着一條羊腸小路怔怔出神,幾次欲擡腳卻又下意識的收回,心中生出一絲掙扎。
這條小路凌霄並不陌生,正是出村的唯一道路,當年張秀蘭和凌海二人就是帶着凌霄從這條小路逃出了村子,但是,最終卻依然未能逃出他們自己的命運。如今經過十幾年後再次故地重遊,凌霄卻一時間躊躇不前了。
因爲他怕了,他怕看到記憶中那熟悉的一幕幕,怕想起那血流成河的一幕幕!
閉上那帶着迷茫的眼睛,凌霄深吸口氣,儘量不讓自己情緒出現太大的波動,隨後終於下定決心,擡腳邁出了第一步。
一步,一步,一步......
凌霄緩緩睜開眼睛,一邊緩慢踱步一邊向四周看去,那熟悉的感覺不時浮現在其腦海深處,隨着其步伐一步步變快,溪源村村口的位置已經遙遙在望。
“終於,到了...”凌霄在距離村口十步開外猛的停下腳步,雙目怔怔出神,一時間猶豫自己到底該不該進去,但猶豫只是瞬間便煙消散,既然走到了這裡還有什麼可顧慮的,這一天早晚會來到,想到這裡,凌霄邁起堅定的步伐走進了村內。
呈現眼前的一切可是說既熟悉又陌生,讓凌霄出現了片刻的恍惚。熟悉的是,村子那熟悉的輪廓還依舊存在着,甚至在那左側的一顆枯黃的樹幹上,自己兒時和那羣玩伴們隨筆刻劃的痕跡還清晰可見!而陌生的是,當年那一間間簡易的茅草屋在大火中付諸一炬,早已經變成片片廢墟,經過這麼多年的風吹日曬雨淋,更是連原本的模樣都已經不復存在,整個村落充滿了死寂。
走到那顆枯槁的老樹旁,凌霄輕輕撫摸着那道道刻痕,兩行清淚早已打溼了清秀的面龐,這一切恍如昨日!依舊那般歷歷在目!但如今物是人非,卻是再難尋覓....
邁着沉重的腳步踏過片片廢墟,凌霄茫然的向前走去,就這麼漫無目的的,走着。那一片片廢墟不斷從腳下掠去過,揚起塵土飛揚,帶走的是飽經風霜的痕跡,卻帶不走那層層的眷戀和深深的追憶...
轉眼,前方的視野開闊起來,走過廢墟,面前出現一片空曠的野地,凌霄的記憶中,當年的這裡應該是一片片農田,自己家裡也有幾畝,夏天時還經常和父親一起來到田裡鋤作,但如今那一畝畝翠綠的農田早已被填平,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荒蕪,和那一個個鼓起的土包。
幾十座荒墳毫無規律的交錯着,給這片荒蕪的土地籠罩上一種說不出的淒涼,那立在墳前的石碑在十年的風雨侵蝕下早已陳舊,但還能依稀辨別出其上所刻的一部分字跡。
凌霄帶着無比沉重的心情從這些石碑上一一掃過,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猶豫一柄柄誅心的劍不斷刺痛他脆弱的心房,在那些殘缺不全的名字中,他彷彿又看到了昔日那一張張和煦的面龐,笑臉中洋溢着弄弄的幸福和喜悅,但是凌霄卻突然哽咽起來,臉上淚水頓時滂沱如雨。
“趙爺爺....”凌霄望着眼前一座石碑掩面泣不成聲,依稀又想起了那一座涼亭,那一個沒有結尾的故事....
腳步再次擡起,凌霄掠過趙姓老者的荒冢繼續向前走着,因爲他在尋找,尋找着那在心中無法割捨的部分...
兩座孤墳孤零零的佇立在遠處的一片空地之上,其上光禿禿的一絲雜草皆無,不知怎得,凌霄不知不覺又好似冥冥之中有種若有若無的呼喚牽動凌霄艱難的腳步迫使他走到了這兩座墳前。
兩座墳,一道碑。顯然是一處合葬墓,其上所刻的字跡很是清晰,但是凌霄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那一行字跡,因爲雙眼早已被淚水模糊,凌霄想發了瘋一樣狂奔向這兩座孤墳,人還未知,雙腿便早已重重的跪在了地面之上,由於慣性所帶起的力道,雙腿硬是生生在土地上磨出一道長約丈許的深深痕跡,是那麼醒目!
“哇!”凌霄想喊些什麼,但胸中那股早已翻涌的悲痛卻讓他只能嚎啕大哭起來,一雙顫抖的雙手死死抱着那座石碑,彷彿那就是他的一切!
他怕!怕這一切又一次在他面前消失不見,所以他,絲毫不肯鬆手!
悲涼的哭泣撕心裂肺,在這片荒涼之地上綿延迴盪着,一羣被驚起的飛鳥去而復返,似乎也露出深深的同情,再也不肯離去,就這麼看着不遠處那一抹白影任意宣泄着心中壓抑了多年的悲痛....
凌霄的手臂因爲顫抖緩緩下移着,終於露出了其上所刻六個清晰的的字跡——淩氏夫婦之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