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師伯....你們.....真的已經......”凌霄對着高懸於天的皓月不住嘆息着,像是再問上天,又像是再自言自語。
紫月仙子走後,白凝和凌霄便將昏迷過去的李鳳奇送回了房間,雖然頗爲擔心師傅,但男女有別,自己也不好在師傅房間內整夜陪伴,便只留下白凝在房內照看師傅,而凌霄自己卻有些鬱郁的呆在院中,不禁又回想了月前在那個月秀村,和師叔師伯相處的那段日子。
修道之人一生都秉承着衛道誅邪的意念,這是每個修士都義不容辭肩負的責任,自然避免不了要時時刻刻與異類打交道,那死傷便在所難免,尤其是像餘琴和明瑞這種執事長老,執行的任務都有着極高的危險性,一個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結局,所以接受這種職務的人便早有了某種覺悟,死的覺悟,正邪對立,搏鬥終生,這就是這些人的信念所在,所以從此方面來說,餘琴和明瑞二人即使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畢竟還是不免有着感情的羈絆還存在着,他夫婦二人如果真的隕落,那自然不免有人會爲了他們難過,修道之人本應斬斷七情六慾,不再爲此所累,但最終能拋卻這些雜念的,又有幾人?
如今卻是天各一方,怕是永無再見之日了。
凌霄沉默的想着,終是嘆息中搖了搖頭,師傅爲了師叔如此黯然神傷,如今斯人已逝,自己作爲弟子的,還是多安慰安慰師傅纔是,畢竟生死之事....對於經歷過溪源村慘案的凌霄來說,反而對此要看的開闊許多。
山中夜涼如水,凌霄棲身坐在了院中,月光將他的身影映在地上,漸漸的拉長,顯得有些孤單,有些落寞,但卻依然挺拔。
白凝不知道何時出了李鳳奇的房間,來到院中,正看到的凌霄獨坐在地,輕輕喚了他一句,凌霄稍加詢問了幾句師傅的情況,卻得知依然還在昏迷當中,看來紫月仙子那一掌的力道用的到是不輕,如今師傅修爲又被暫時壓制住,怕是一時三刻也不會醒來。而白凝打算在師傅身邊照料,便讓凌霄早些去休息,畢竟他一個男子,留下也是無用,不如先將精神養好,一切事情等師傅醒來後在說。
凌霄也知道白凝這是好意,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只是觀白凝眉宇間淡淡的哀意,還是安慰了幾句,坦白說,凌霄並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安慰人,也只是稍加寬慰便回了。
只不過這一夜註定有些難以入睡。
就在鳳鸞山上二人爲師傅隱隱擔憂之際,與此同時,天玄峰玄光大殿內,七道身影對坐於此,卻正是代表着玄嵐劍宗最高權力的玄嵐七聖,包括最後趕來的紫月仙子,竟然是一人不落的全員到齊!這即使在平時也是不多見的現象,每位峰主各自管理着一座山峰,平日裡事務繁忙,很少如今天這般居然全部聚集在一起,而看場上的氣氛頗爲凝重,便知道這次的會面所討論的內容十分嚴峻,就連一想面色溫和的青陽真人也少見的板起了臉。
這七人便是玄嵐劍宗的核心,如此般聚集在一處,針對的,正是此次執事長老莫名遇險之事!玄嵐劍宗有幾十年都未出現過如此嚴重的情況,自然引起了足夠高的重視。調查清楚此事便成了首要的目的。而且,作爲正道巨擎一般的存在,居然有人敢荼毒門中執事長老,這無疑是在挑戰玄嵐劍宗的尊嚴,對於這種行爲,對於宗內是絕對不允許的。
正道巨擎的尊嚴,不容褻瀆!
只不過此事
爲宗門高度機密,爲了謹慎起見,除卻這七人之外卻是沒有其他旁人在側,至於談話的內容自然也不被他人所知曉,七人間談了什麼,決定了什麼,都不爲外人所詳。衆人唯一知道的,那便是這次對話持續了很長的時間,而身爲內門七峰的弟子們更是發現,他們的師傅回來後,臉上還帶着些許凝重的神色。
此事暫且不提,再說回鳳鸞山上。
凌霄回到房間之後,說是早些休息,但卻是輾轉了大半夜也難以入睡,直到快要凌晨時分,纔好不容易有了些許睡意,卻不料正在迷迷糊糊之際,卻又被一陣叩門聲驚醒了。來人是白凝,而之所以在這個時辰喚醒了凌霄,是因爲,李鳳奇醒了!而且要求見他!
胡亂的穿好衣衫,來到師傅的房間,凌霄一眼便看見了半臥在牀上的李鳳奇,看到了師傅蒼白的臉色,凌霄心中沒來由的一通,行了一禮,卻並不知道此時應該說些什麼。
想必李鳳奇此事已經感覺到了全身的修爲內莫名其妙的壓制,以兩位弟子對師傅的理解,李鳳奇醒來情緒後怕是會更加的激動,但很出奇的,自師傅醒來後卻是安靜了很多,想必這位以脾氣火爆著稱的女中豪傑一般的人物經歷了這件事之後也感到了心力憔悴吧?
“來了。”李鳳奇看見凌霄只是無力的點點頭,示意二人坐下。
“我身上這封印...是師姐下的。”李鳳奇看了兩位弟子,低聲問道。兩人對視一眼,也不敢說什麼,只得同時點點頭表示默認。
“師姐她,還是如此的謹慎。”知道了這事後,李鳳奇只是自言自語了一句,竟出奇的就此沉寂了下來,半晌,纔再次將目光對準二人:“想必,事情的經過,你們二人也已經知道了。”李鳳奇問的聲音極低,情緒也顯得低落很多。
二人沉默,再次點點頭。
“餘琴她....”李鳳奇不知道想說些什麼,不過提到這個名字之後,卻又是一陣沉默,才嘆了口氣:“怕是已經不在了。”也不理會兩個弟子的反應,李鳳奇自顧自的喃喃着,有些空洞的目光看向窗外的漆黑:“是啊,不在了.....我師兄妹三人,如今卻是最小的師妹最先離開了。”
“餘琴她.....你們的小師叔就這麼,離開了。”李鳳奇搖頭,有些痛苦的閉上的眼睛。
聽到師傅的哀嘆,凌霄一陣默然,而白凝眼圈卻再次微微發紅了起來。
“父親不在了,我作爲師姐,這麼多年來一像對她頗爲嚴厲,少有關懷,當日在那個小村子時,因爲凌霄的失蹤,我還對她發過一通脾氣,責怪她沒將凌霄照看好,想必她心中也有些難受吧?如今凌霄平安的回來,我本想通知她稍安,如今卻是....沒有機會了。”李鳳奇就像回憶一般緩緩說着。
凌霄身子一震,有些驚愕,沒想到師傅在自己失蹤不久就去過月秀村,不但見過餘琴師叔,還因爲自己的緣故對其發了很大的火,自己之前一直不知道此事,如今聽聞,心中卻是越發有些不忍,因爲自己,師傅不惜對自己的師妹動了火氣,到了如今,卻是在沒有了補償的機會。
“師傅,弟子...自知有過,請師傅責罰。”凌霄單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頭也壓的低低的,他之所以如此請罪,完全是因爲心中的這份深深自責。
“此事並不是你的錯,起來吧。”李鳳奇無力的揮揮手,但凌霄卻是一動不動。李鳳奇揉了揉額頭,再次揮了揮
手。凌霄默然,最終還是站起身來,站在了一側。
“你們二人,除了凌霄下山期間與師妹她有過一些接觸,凝兒可以說見過餘琴多次,想必也是有些感情的,更何況是我這個做師姐的,百年的相處,即使修道之人寡情薄倖,但這種感情也不是說放下便能放下的,你們的師叔既然去了,那麼我這個做師姐的,自然要查清楚她的死因,送她最後一程。你們說,我這麼做是不是錯誤的。”李鳳奇目光有些平靜的可怕,看着白凝,看着凌霄。
凌霄,白凝卻不敢來回答這番話。李鳳奇的意思很明顯,無論如何,她也會憑藉自己的意志爲餘琴報仇雪恨,當年李長浩臨死之際,李鳳奇尚且年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父親死於自己面前卻無能爲力,如今,經過了幾百年,她早已經不是那個無能爲力的女子,卻又怎麼可能讓他再對這件事無法插手,李鳳奇的意思很清楚,對方雖然很神秘,可能很危險,但她必須要去做,哪怕如今修爲被壓制,但卻始終壓制不住她的決心!
白凝幾次欲言又止,一夜未閤眼的她眼睛更加紅了起來,卻終究說不出什麼來,這副樣子卻是盡數落在了李鳳奇眼中。李鳳奇養育了白凝二十載,自然之道她此時心裡想的什麼,終於淡淡的解釋道:“不過你二人放心,我已經想好了,不會貿然獨自下山去,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想必宗門內這兩日內必有動作,到時候如果派人下山去,我便去求掌門師兄允我一道前行。”
聽聞這話,二人的心這才放下些許,不過依然隱隱爲師傅感到一絲擔憂。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黑夜迎來了黎明,當第一道天光破開漆黑的夜幕,便預示着新的一天又來臨,然而,就在天光剛纔驅散黑暗之際,從玄嵐劍宗主峰玄光大殿內,突然飛出數百道光芒。看不清光芒中夾雜着什麼,因爲速度快的嚇人,只是眨眼間便四散開,朝着數百個不同的方向而去,在空中劃過無數的痕跡。
其中一道光芒,再脫離的隊列之際,飛過重重山脈,飛過片片山林,像是終於感應到了目的地所在,加速朝着一座山峰行去,這座山中正有一位在暗自傷神的女子,已經在旁的兩個弟子。
房間內的凌霄神色一動,像是感應到了那道流光的到來,此時李鳳奇修爲暫封,只有凌霄修爲最高,許是猜到了什麼,和師傅輕輕交代一聲,凌霄便一揮手,住所的門便輕輕開啓了半邊。房門一開,遠遠便看見了天際的那道流光正朝着此處飛來。
流光行到門前,速度驟減,散去了防護光暈,終於露出了其內的物件,那是一隻小巧的紙鶴,一隻負責傳遞消息的傳音紙鶴。凌霄看了師傅一眼,暗自運氣,將紙鶴放在手中輕輕一搓。那紙鶴頓時化爲一片片碎紙,自行在空中燃燒起來,隨着燃燒,一道神念也自其中清晰的傳了出來。
“奉掌門之命,請長老以及門下弟子速到天玄峰一晤。”
神念中的氣息很陌生,內容也只有短短一句,但凌霄和白凝都知道,宗門定是要做出什麼動作了,兩人不禁在心中暗道門中動作居然如此之快。
李鳳奇雖然修爲被封印,但聽覺還在,自然也聽到了這道神念傳音,原本有些空洞的眼中瞬間一凝,竟然不顧虛弱的身體強行下了牀,凌霄眼疾手快,見師傅如此,趕忙走上前去扶住了李鳳奇。李鳳奇穩了穩身形,深吸一口氣,目光中露出一絲堅毅。
“扶我去天玄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