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想到剛纔看到的畫面,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到了,臉上通紅一片,恨恨地低語:“你才迫不及待!你,不要臉!”反覆這一句,她再罵不出新詞,她十多年來極少罵人。
“人有三急,你太莽撞了。你看看你的臉。”吳珂成更加愉悅,輕鬆地走到另外一個水池,取剃鬚乳,雙指仔細摩挲,指尖微顫,體味一會兒才抹開在下巴上,揉出泡沫,不緊不慢地取下剃鬚刀。
林七擡頭看向鏡子,吃驚:“我的媽呀!”
原來她沒用化妝水,防水的眼影、脣線、腮紅糊了一臉,越洗越難看。
她指着吳珂成,手指發抖,忘了平時有多怕他,吼道:“都是你乾的好事!”
“好吧,就算是我吧。”吳珂成滿嘴泡沫,看不到嘴脣的開合,他掃她一眼,輕笑。
林七氣得大口呼吸,這下楊阿姨和晴姨方姨更該看她的笑話了,原本被取笑的人應該是眼前的罪魁禍首。
她找到化妝水,用在大學裡趕時間的速度洗掉臉上的花花綠綠,一大早起來畫的“臉譜”瞬間就沒有了。林七覺得連看他都是浪費青春,索性把他當作不存在,飛快地下樓,不願此時與他同處一室。
這一天林七都在尷尬、難堪中度過,堅決與吳珂成保持距離,吳珂成被人看到了這麼一件糗事,竟然還能保持風度,林七不停地腹誹他臉皮厚到家了,一直到兩人走進醫院。
“醫生,這個手術會不會很痛?”吳珂成一本正經地問眼前的白大褂醫生。
醫生推推眼鏡,看了一眼不安的林七,對吳珂成認真地說:“理論上來說,如果只在手上做麻醉是會有痛感,沒有任何麻醉能讓病人完全沒有感覺。這位太太,請您放心,不會很痛的。”
林七是有些害怕的,她從來沒做過這種手術,原來還是窮女孩的時候,受小傷留疤根本沒在意過,而在她平平順順的十多年生命中也沒機會受大傷,哪會像吳家這樣只不過幾個牙印就要做磨平手術的?總之,在她還沒意識到之前,吳珂成已經給她聯繫好了手術醫生。
“真的不痛嗎?”想到冰冷地儀器磨掉自己手上的皮肉,她十分緊張,儘管醫生強調不會很痛,不會很痛的意思就是說會有痛感,醫生不是病人,誰知道他們眼中“不會很痛”是個什麼標準?她望望吳珂成,又望望醫生,突然感覺手上的牙印在疼。
“太太,您這傷是凹下去的,做手術有些困難,疼痛是在所難免的。我建議還是讓您整個人陷入昏睡比較好,那樣的話,您會完全感覺不到疼痛,等您醒來,手術已經做好了。這樣也會免去留給您親眼目睹手術的一些心理陰影。”主治醫生見了林七變幻的神色又建議道。
他是委婉地說避免以後再有手術時會有陰影。好像人.流一樣,林七不合時宜地笑了下,覺得既然可以更舒服地去疤,就沒理由不這麼做,反正吳珂成不會趁她睡着後把她賣了。她是有恃無恐,誰讓她是魂穿的?
麻醉劑緩緩地推送到她的血液裡,隨着血液循環,不一會兒她就陷入沉睡,閉眼前只看到吳珂成淡笑的臉,眼中是安慰,眼底是溫柔。她竟然覺得很安心。
林七的身體被送入艙室裡,各種儀器顯示着她的身體狀況。十五分鐘後,穿着無菌服的吳珂成略顯冷漠地問道:“醫生,有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先生,沒有。林小姐腦子裡沒有淤血,大腦神經正常,她的身體各項指標很健康,沒有任何問題。”醫生對他前後的臉色變化視而不見,一板一眼地公佈檢查結果。
在儀器的“嘀嘀”聲中,傳來男人低沉的嘆息,隱隱含着幾分失望。
金髮醫生不解,眼角餘光瞟了眼呆在原地的東方男人一眼,吩咐護士立刻準備磨平手術,手術進行到一半時,室內已經沒有了那抹高大的身影。
果然如醫生所說的那樣,林七在沉睡中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只是身體有些僵硬,她起來活動了下,手上重新纏了紗布,金髮醫生保證最多兩天她就可以看到自己完美無瑕的手。
吳珂成一臉欣慰地坐在一邊,問道:“怎麼樣?還好嗎?”
“嗯,沒什麼感覺就做完手術了,有點不真實。”她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做過手術,手背上的麻醉效果還沒散去,提醒她確實做了手術。
“既然沒事了,我們就回去吧。家裡有客人。”吳珂成神秘地笑道。
林七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對於他吊人胃口的話也沒有探知的興趣,因爲吳珂成的客人她一個也不認得,反而奇怪地問:“你的臉……不做手術嗎?”她膽怯地仔細看了下他的臉,指甲印幾乎看不見,如果離得近的話還是能看見淡淡的痕跡。
這麼多天她不敢提這個話題,想要道歉也沒有機會,這時見吳珂成一臉懊惱,臉色微微發青,道歉的那三個字梗在她喉嚨裡突然就說不出了。
“哦,醫生已經開了藥,你就不用擔心了。”吳珂成說罷轉身就走,連聲招呼也不打。
林七愕然,吳珂成終於害羞了?她今早還在懷疑他的面譜裡是否有這種表情,沒想到這麼快就看到了。她略微收拾下病房,連忙跟上他的步子。吳珂成看到她的身影,忍不住嘆息一聲,步子小了很多。
林七喘幾口氣,醫院裡東繞西繞,若不是怕迷路了,她纔不會這麼趕,直到來到停車場她才追上吳珂成,她懊惱地低叫一聲,早知道就讓吳珂成在車裡等她了,這個冷血的男人竟然絲毫不顧及她是剛剛做完手術的人。
吳珂成挑起一邊眉毛,降下車窗,探出頭笑道:“怎麼不在醫院門口等着我?”
林七瞪他,他怎麼不早告訴她,多說一句話會死啊?今天吳珂成竟然破天荒沒帶保鏢沒帶司機,親自做起司機來,她第一感覺不是受寵若驚,而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上車吧。”
林七打開車門將包包、外套、單據全部扔到後座上廣告
,又“嘭”一聲關上車門,震得車窗玻璃似乎都在發抖。
吳珂成見識過她的各種脾氣性格,見她拿東西發脾氣還是第一次,他失笑地搖搖頭,無可奈何地發動車子。後視鏡裡,林七若無其事地正襟危坐。
林七千算萬算,沒想到吳珂成所說的客人竟然是蔣凌和蔣潔!前段時間不是說楊小暖和張傑的,再說了吳珂成和蔣凌的關係難道緩和了嗎?
“……蔣總,蔣潔,你們怎麼來了?”林七吃驚。
吳珂成和蔣凌客套地握手,吳珂成稱呼:“蔣先生。”蔣凌稱呼:“吳先生。”
洶涌的波濤撲面而來,素來留心稱呼的林七有些心驚,兩人的關係竟然疏離到這種地步,那爲什麼吳珂成還縱容着蔣凌來這裡呢,原本她也是尷尬的,但是來者是客,吳珂成已經這樣生疏了,她要是再不理會,那對不好,林七自然是做不來這樣的事情的!
“林七,你站門口做什麼?”蔣潔熱情地把林七拉進來坐下,好像她是主人,而林七成了客人。
蔣潔在任何時候都是雍容端莊模樣,今天他們才下機沒多久就來了吳珂成的寓所,而她的鬢髮不見一絲凌亂,衣角不見一絲褶皺,妝容精緻恰到好處,她身上永遠散發着渾然天成的女性魅力,性感迷人,神采奕奕。
反觀蔣凌就有些疲憊了,他的身體微微僵硬地坐在沙發上,眼角的青黑說明他的精神沒有說話的力度那麼鏗鏘有力。他與吳珂成寒暄兩句之後就把目光放在林七身上,打量她全身,最後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紗布上,滿是擔憂,眼角瞥了一眼吳珂成,把怒氣壓在眼底。
出於禮貌,林七問了一句:“你們什麼時候來了,你們怎麼不叫我們去接機?我們也好提前做好準備。”注意到蔣凌的目光,她不自在地縮了縮手,沒受傷的那隻手搭在紗布上。
“這可不能怪我們了,”蔣潔聽她一口一個“我們”,眼中盈滿笑意,指指吳珂成說道,“是珂成說你今天要做手術,我們擔心你身體不適就沒通知你,你不會怪我吧?”
“我怎麼會怪你?我天天盼着你們過來呢,這裡只有我和大叔兩個人有些冷清了。”林七在她清亮的目光下渾身不舒服,蔣潔的目光就像一盞燈,把人照得無所遁形,可別人的慌張失措卻未必進得了她的眼底。
林七其實還是忘不了剛剛認識吳珂成時候發生的事情,但是想來也是過去很久很久了,再這樣提起來也確實沒有什麼意思了,當時的事情也只是間接和蔣潔又關係,甚至她很愧疚,主動在媒體面前道歉了,這也就夠了。
蔣潔突然呵呵一笑道:“等你們有了孩子就不會冷清了!”林七看得出來她其實不想的,這句話也讓林七驚訝,蔣潔怎麼也像是家裡的老人一般說話了。
想起早上的事,林七臉紅了紅,低着頭不敢看大家,她掐掐手心,拼死了忍着噁心,偷偷看了一眼對面的吳珂成,落在別人眼裡就是害羞。
對上吳珂成含笑的眼,曉輝愣了愣,低下頭怎麼也不敢再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