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珂成面上難堪,笑容幾乎維持不住,他一定要去查查看,到底是誰有膽子敢偷拍他的照片。
蔣潔放下照片,淡淡地說:“你要我把你們婚姻的真相告訴林七嗎?若是不想欺騙她,就該把所有的一切告訴她。”
吳珂成眼中閃過少有的慌亂,蔣潔點中了他的死穴,他雖恨林七不在乎她,甚至爲了她在乎的人而把大姐拉下水,但那恨意在碰觸到林七可能會恨自己的時候,他就不得不猶豫了。他今天還問林七恨不恨自己,她那麼坦然,他幾乎想要把實情道出,可真相一旦大白,受傷害不僅是她,還有大姐,他冒不起這個風險。
說到底,他不想讓林七恨自己,他對她不到愛的地步,可也不願看到兩人相見如仇人的那天。
“蔣潔,這些事情你最好爛在肚子裡,這件事情我聽你的安排,只是,你要想想蔣凌知道這件事的後果。”吳珂成苦笑道,這是他幾天來他第一次明確提到蔣凌的名字。
蔣潔一呆,想想還是說:“他什麼時候知道就看他的表現了。珂成,我這些年真的好累。”她疲憊地把整個身體的重量倚到靠枕上。
吳珂成頓時心疼,蔣潔的無助也不是裝出來的。他突然覺得無論自己做什麼決定,對林七、對蔣潔都是傷害。世上沒有能包住火的紙,也沒有誰能料事如神,就像他從未想過林七會失去記憶。
“林七那麼在乎他的學長,她還沒有忘記他。如果你真對林七好,就把她交給她的學長,她的同齡人照顧吧。她回林家會被那些親戚們拿捏,還不如讓她和簡凡在一起……也算是償了她的心願。”蔣潔把腦袋靠在他移過來的肩膀上,低聲說着便睡着了,也忘了看吳珂成的臉色。
林七的退離,始終是他的心病,如果讓她和簡凡接觸,說不定她會過的更開心。他心裡像吞了蒼蠅般噁心,可還是像之前那樣答應她任性的請求:“好。”
他摸摸她的頭髮,這是他最後一次縱容她。
司機把吳珂成、林七、蔣凌三人載往機場。
爲了這次會面,林七專門化了妝,她這幾天飲食無規律,睡覺不安穩,一坐進舒適的房車裡不到片刻便睡着了,把吳珂成和蔣凌兩人晾在那裡相看兩尷尬。
吳珂成目光時不時落在林七身上,仔細看她的臉色,她很少化濃妝,今天的妝容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他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想要忽略她卻發現很難,就像林七就餐喝兩口紅酒成習慣一樣,他時刻注意她的需要表達他的關心和寵愛也快成爲一種本能了。
到達機場時,蔣凌搶在吳珂成前面喚醒林七。在他看來,吳珂成遲早與林七要離婚,雖吳珂成看起來是個正人君子,可現在蔣凌他的同樣淪落人還是得自己心疼。
而他又想與吳珂成緩和關係,面上難免有幾分討好。他的表情和動作矛盾至極,最終只換來更加尷尬而已。
吳珂成眼中微冷,盯住他的手兩秒鐘便移開目光,打電話詢問班機到達時間。
幸好林七這時候醒過來,緩解了兩人之間的暗流涌動,她睜開迷濛的眼睛,眼前的人物遠遠近近看不清,揉了揉對不上焦距的眼睛。
蔣凌拿下她的手,遞上溼毛巾,輕聲道:“林七,別用手揉,擦把臉。”她臉上有妝,他也不敢胡亂擦,便翻了她的提包打開化妝盒,讓她看化妝盒裡的鏡子。
林七簡直無語至極,平日怎麼沒見蔣凌這麼體貼?
她精神好了些,稍微補妝又整理下儀容,一轉頭才發現兩個男人詭異地看着她。蔣凌是端着化妝鏡動作詭異,而吳珂成是眼神詭異。
“咳,整理好了就出去吧,蔣爺爺他們航班準點,大概半小時後會到。”吳珂成率先跨出車廂,蔣潔無論什麼在他面前從來是儀容整齊,不會當着他的面化妝。
蔣凌尷尬地放下鏡子,又有些討好地說:“林七,待會兒蔣爺爺來了你可得給我多說好話。”他拉不下臉求吳珂成,只好厚臉皮求林七了。
林七瞧瞧他臉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眼圈周圍的痕跡還在,想要瞞過兩位老人家的利眼很難。她同情地看着他。
蔣凌被看得不自在,渾身像有針扎似的,逃也似的下了車。
林七望着他的背影慢慢下車,衝車邊的吳珂成輕笑,心裡卻恨得要死,眼看要成功了,卻在關鍵時刻出了岔子,吳珂成肯定沒好好勸蔣潔,不然蔣潔早就協議和蔣凌迴歸正常關係了,哪怕兩個人在沒有交集,在大人們面前也能和睦相處了,還有他說什麼回H市離婚,那都是藉口!
到時候一個蜜月,兩對人都能看清了彼此,看着現在吳珂成對蔣潔的用心,說不定這一次住院,兩個人還能舊情復燃,畢竟現在吳珂成那麼護着她,她這一次也徹底看透了蔣凌,還有就是吳珂成一直不吐口要離婚的事情,這一次竟然同意了,還說回H市的再離婚。
蔣潔和蔣凌可以在這裡把關係說開了,她怎麼就不能?
越過吳珂成,蔣凌慢走幾步跟在她身邊,吳珂成的話從背後傳來:“我在咖啡廳訂了座位,可以先喝杯咖啡再去。”
幾人落座,林七輕輕攪動勺子,低聲問道:“爺爺知道了嗎?”
她不習慣叫蔣家的爺爺爲“爺爺”,只用“爺爺”兩字模糊代指。
蔣凌眼觀鼻,鼻觀心,這幾天他手機關機,終日在蔣潔的病房外發呆,早失去與外界的聯繫,直到幾天吳珂成與他談話才知道爺爺要來。他面上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桌子下的手卻握成拳頭,緊張得後背繃直。
吳珂成掃過他一眼,不帶任何情緒地說:“我封.鎖了消息。”
意思就是,他已經儘量不讓兩位老人知道,可蔣凌臉上的傷痕無法解釋。
幾人沉默片刻,有侍者託着一盤黑森林蛋糕過來,放在林七面前。
林七眼露欣喜,感激地看一眼吳珂成,笑眯眯地拿咖啡勺子一勺一勺挖蛋糕吃,她確實有點餓了。侍者想起來送勺子時有些發愣,在還沒有走近林七的時候就退回去了,以免給客人帶來更多的尷尬。
吳珂成不在意地笑,眼底滿是寵溺。
蔣凌看看別的桌子,眼底有幾分深意,還有說不清的怒火和欣慰,他心情複雜矛盾,擡手用自己沒用過的勺子往林七的杯子里加奶。
吳珂成挪過林七的杯子遠離蔣凌:“林七喝咖啡不喜歡加奶。”他記得林七以前說過,喝咖啡喝的就是那苦味,難以忘記的苦味,要是加了奶,還不如喝奶茶,還便宜。
他說得平靜,聽在蔣凌的耳朵裡卻分外刺耳,他看着林七。
林七無辜地望望兩人,一個想要遠離蔣潔,一個不想要遠離蔣潔,怎麼她成了兩人的炮灰?
她小聲說:“還是原味好。”說完,她埋頭苦吃,打算來個眼不見爲淨,自動屏蔽掉兩人的眼神拼殺。
吳珂成臉上不露得意,嘴角掛着淺笑,沒有絲毫得意的神色,而蔣凌覺得他是在挑釁,又想到自己不得一人支持,連現在唯一支持他的林七都靠到別人那邊去了,頓時覺得好沒意思,頹然地靠回椅背。
林七吃好喝飽,心情好了點,安慰地看一眼蔣凌,今天誰都救不了他。她只希冀蔣老爺子能插手兩人的事情,那麼蔣凌和蔣潔之間也能有個了結的可能性就大些了,可蔣老爺子會不會冒險刺激蔣潔呢?她又覺得蔣潔離婚遙遙無期,而自己離婚也是遙遙無期,如果蔣潔沒懷孕就好了。
她嘆口氣,望着窗外,哪有心情調節氣氛?
吳珂成看她雙眼無神,就像是吃飽的小貓在發呆,觸及她無神的眸光,他臉上也有了幾分落寞。
蔣凌沉浸在對柺杖的恐懼裡,也沒心思體味不同尋常的氣氛。
直到保鏢來通知航班到達,三人始纔回神,各自望了一眼,蔣凌給林七擦掉嘴角的奶油殘渣,纔跟着吳珂成往機場走。
蔣家這次竟然用的是吳傢俬人飛機,租用國際機場的停機坪。林七想那一定是吳珂成請來的了,還能說什麼,林七看到機身上大大的“吳WU”,無語到了極點,吳家奢侈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她再次肯定當初她和吳珂成乘坐民航大張旗鼓地從機場出來是吳珂成故意的。
其中轉了多少心思與陰陽謀她無心計較,畢竟吳珂成當初與她同出同進,他是餌的話,她只是餌料後面躲着的小米蝦。
三人站在舷梯下,艙門緩緩打開,第一個出來的是蔣老爺子。蔣老爺子第一個看到的是林七,他神情和藹:“林七啊,我們又見面了。”
林七猛然記起與蔣老爺子正式說的第一句話是“似曾相識”,蔣老爺子的話讓她懸着的心放了下來,當時她捱打的事情,就算她是受害者,但她的身份擺在哪裡,再加上吳珂成的一番折.騰,蔣家的人對她都不是很好,只有這個蔣爺爺對林七很和藹,她笑盈盈地幾步跑上舷梯,蔣老爺子身邊的幫傭讓出位置,林七沒攙扶他,而是親密地挽住他的胳膊,甜甜叫一聲:“爺爺!”
人有趨善避惡的本能,蔣老爺子是她保命的最後一張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