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靜沒有什麼表情,默默地點了點頭,手指頭纏繞着辮子,另一隻手理了理裙子下襬,青色的鞋子踩着小徑上起伏的鵝卵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寂靜的小院裡王安依然站在原來的位置,伍鵲兒看到澹臺靜離開,鬆了一口氣,看着王安的眼神有些不善,其他保鏢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有意無意的腳步落下的位置讓他們很方便一擁而上。
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被相機丟下去驚走的魚兒恢復了平靜的遊動,秦桑子身形停滯,她的眼神表情似乎都牽扯着小院裡下一刻的情景。
在這樣的情形下,只要秦桑子一聲令下,他毫無反抗之力。
王安溫和微笑,伍鵲兒看到他那副有恃無恐的表情,冷笑了一聲,決定先把他放倒再說。
“慢着!”秦桑子不輕不重地喊了一聲。
伍鵲兒的手已經搭在了王安的肩膀上,聽到秦桑子的命令,冷冷地盯了一眼王安,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秦桑子看着這個自始至終沒有露出一點驚慌失措的年輕人,不禁重新開始審視他。原本就覺得有這樣身手的女子陪伴在身邊,他的家世背景絕對不簡單,現在看來,更不簡單的是他自己本身。
“你還有個師叔?很難相信,這樣的高手,在小小的餘杭居然有兩個。”秦桑子緊盯着他的眼睛,緩緩說道。
“在你遇到我師傅之前,你也沒有想到過小小的餘杭居然有這樣的高手。”王安的眼神從秦桑子的保鏢和伍鵲兒身上掃過,語氣中帶着的些許笑聲不言而喻。
“他在虛張聲勢!”伍鵲兒終於明白過來了,但是對方笑聲中的那些輕蔑讓她不願意接受。對方在掃視之後的笑,顯然是在說和他師傅這樣的高手比起來,秦桑子身邊的人完全不值一提。
“哦,你看出來了啊,好聰明的姑娘。”王安笑着說道。
秦桑子沒有太多猶豫,她知道這次的場子已經很難找回來了。對方的威脅很含蓄,如伍鵲兒那樣的腦子反應就慢了一步。
像那個年輕女子那樣的高手,簡直防不勝防,如果還有第二個,就算自己現在馬上離開餘杭,留下人來找麻煩,就算眼前的這個年輕女子被限制在餘杭,找不了秦桑子的麻煩,但是那個離開了餘杭的“師叔”,卻很難防範。
對方的應對就是這麼簡單,不在意你準備幹什麼,也沒有打算見招拆招,更沒有要深思熟慮如何化解,只是簡簡單單地告訴你自己想想可能無法應對的情況出現,卻足以讓理智的人改變念頭。
對方看透了她不是衝動以求一時爽快的人,對方看透了她能夠理解他的威脅,對方甚至相信她會相信他的威脅不是虛張聲勢,他站在那裡微笑,只因爲他知道她對付不了他。
這種被簡簡單單地應付過去帶來的微微屈辱感讓秦桑子意外而惱火。
秦桑子擺了擺手,示意蠢蠢欲動的伍鵲兒不要輕舉妄動。
“認識一下……秦桑子,來餘杭旅遊。”秦桑子指了指池塘,示意保鏢下去撈相機,臉上的神色已經壓抑下去,上翹的眼角也已經緩和了下來。
王安嘆了口氣,桑子果然也已經長大了,不再是當年任性妄爲,口無遮攔的小女孩了,笑了笑,“王少安,本地土著,需要導遊嗎?”
“好啊,需要再聯繫你。”秦桑子說完,笑意盈盈,“留個聯繫方式?”
王安說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那……再見。”秦桑子的手擋在胸前,微微點頭,轉身離去。
王安從保鏢手裡接過相機,看着一羣人離去,很是意外和桑子的再見面是這樣一種方式。既然桑子也回來了,秦眉嫵和妃子應該也回來了……可是連住在荔枝園的莎安娜都完全沒有秦眉嫵的行蹤。
無論秦眉嫵姐妹是出於什麼樣的真實理由來到上海,但是明面上的理由一定是秦靖的婚禮,秦眉嫵願意花幾十億來爲哥哥的婚禮獻上大禮,果然血濃於水的親情終究可以讓許多情緒都逐漸消散在時間之中,慢慢地忘卻某些人的死去留在秦家內部的裂痕。
王安沒有寄太多希望於秦桑子會主動聯繫他,只是既然可以這樣遇到,那就說明秦桑子並沒有刻意太隱蔽行蹤,總能再找到她。
王安很欣慰,秦桑子身邊的安保力量出乎意料的強,雖然保鏢擋不住澹臺靜,可這世界有幾個澹臺靜?
秦桑子這樣的安保力量,說明她一直在保持警惕,她很清楚她不需要擔心來自和姐夫相關的力量的威脅,但是她依然保持這種警戒,針對的是哪一方面?不言而喻。
這和秦靖嚴雨閒等人嚴密的安保力量是截然不同的,王安去世時秦桑子才十二歲,她不需要心虛什麼,也不需要擔心什麼,她的這種警戒只是因爲她一直把她放在和他姐夫同一陣營之中。
五年前的荔枝園裡發生過什麼,王安很清楚,秦桑子在那時候做了什麼,他也很清楚。他雖然沒有刻意地要把秦桑子安排在自己的計劃中成爲可利用的條件,但是他非常欣慰桑子對姐夫的懷念和銘記。
“沒有白疼你。”王安笑了笑,其實最開始秦眉嫵和秦桑子都只是跟在他屁股後邊的兩個小女孩,對於她們的感情不分彼此。只是秦眉嫵終究是姐姐,更早地散發出一些少女的味道,慢慢地,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也察覺到了對秦眉嫵和對秦桑子的喜歡終究是有一些不同的。
“什麼?”
王安回過頭來,握住了澹臺靜的小手:“沒什麼……師傅,你走路有點聲音啊。”
“她們賠相機的錢了嗎?”澹臺靜看着王安手裡溼漉漉的相機,擔心地問道。
“沒有。”王安搖了搖頭,總覺得澹臺靜計較錢的時候特別可愛。因爲仙子都不計較這些東西,王安可真心不希望自己的師傅是個仙子……雖然仙子大抵也就是師傅這種氣質和儀態了。
澹臺靜不滿意地看了一眼王安,轉過頭去。
“好啦……這相機防水能力還是不錯的,送修一下問題不大。”王安拿出了內存卡,“我們回去吧。”
“你真的有個師叔。”澹臺靜一本正經地對王安說道。
王安很確定自己和師傅的默契,所以剛纔他完全不着痕跡地就完成了和澹臺靜的配合,他知道澹臺靜明白他的心意,也不會流露出一丁點的破綻,才毫不在意地虛張聲勢,這時候卻驚訝了。
“一個師傅只能教一個徒弟……我怎麼會還有師叔?”王安十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