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府的知府大人,似乎真是個有作爲的官員。
雲鶯一行人進了嶺南府後,雖然深切的感受到這邊比之前經過的幾個州府更加窮困,但治安上,這邊確實更好一些,最起碼不會隔個三裡五里,就跳出來一波喊打喊殺的山匪。
又行了兩日,衆人到達阜南州。
在這邊的客棧落腳時,王管家尋到丁姑姑。
王管家一臉愁容:“早在出京前,夫人就將送人的消息,派人給二爺送來。進了嶺南府後,我又特意讓侍衛給二爺送了信。”
可二爺至今沒回信,更沒派人來接,想來不會輕易接收家中送來的這幾個姑娘。
丁姑姑聽明白了王管家的未盡之意,也發愁起來。
她說,“許是二爺有別的要事,沒顧得上咱們?”
王管家:“但願如此。”
這只是往好了想,可事實上兩人都清楚,二爺怕是不高興他們過來。
依照二爺的精明,想來很容易就想到,送人的主意,是二夫人出的。
更甚者送來的這幾個人,也是二夫人挑選好的。
二爺和二夫人關係鬧得僵,尋日裡見了面連話都不說,二爺會高興的接了這幾個姑娘,那纔是見鬼了。
丁姑姑愁的不要不要的,“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翌日再出發,丁姑姑面上的神色就沒了早先的輕鬆。
秋寧見狀還和雲鶯嘀咕:“不知道又出什麼事兒了。”
雲鶯心裡有所猜測,卻不敢說出來。
不過若真如她所想,那對她來說倒是一件好事兒。
馬車又行了三日,終於在這一天夜幕降臨時,衆人到了雲歸縣。
等一行人走到縣衙門口時,天色已經黑沉了。
王管家派人過去傳話,很快從縣衙裡闊步走出來一個模樣周正、看着卻有些冷肅的侍衛。
那侍衛衝王管家拱了拱手,說:“主子去查探各村落的情況了,已經出去了五日,至今還沒回來。”
說着話看了看從馬車上下來的丁姑姑,問丁姑姑行了個禮,這才帶着衆人去縣衙安置。
縣衙不大不小,院子有三進,看着也寬敞,可就是破敗的很。
說實話,還還比不上京城普通的民居。
若不是她們知情,誰又能想到這樣的地方,竟然是縣裡的縣衙?
不僅破敗,這縣衙邊邊角角還都是雜草。
樹木花卉也都長瘋了,到處都是枝枝蔓蔓。
燈籠一照,那些枝蔓映出張牙舞爪的影子來,跟來索魂的惡鬼似的。
瑞珠幾人差點被嚇破膽,幾人擠擠挨挨成一團,腳步邁的特別快,好似生恐從哪個角落跳出一個惡鬼,把她們抓走吃了一樣。
廂房倒是整潔,可卻狹小的很,牆皮也剝落上,牆上還有些黑黑的黴點子……
若是往常,見了這樣的廂房衆位姑娘指點要挑剔一番,可這是那位二爺的地界,即便再埋汰,又豈有她們放肆挑揀的餘地?
好在小歸小,埋汰歸埋汰,總歸走到這裡,就算到目的地了。
長達一個多月的奔波到此劃上一個句號,諸位姑娘心定了,這晚上倒是睡了一個好覺。
翌日衆人都起遲了,丁姑姑念着這一路上諸位姑娘的不容易,倒也沒說什麼,反倒特意叮囑幾個小丫鬟,讓別吵着她們。
雲鶯結結實實睡了一個好覺,等用過早膳走出房間,卻見院子裡整齊乾淨,樹木的枝幹也都被修剪過了,哪裡還有昨晚的野蠻荒寥。
小丫鬟看出雲鶯的疑惑,就解惑說:“王管家一大早就讓人把院子收拾齊整了。前院是幾個侍衛整理的,後院特意聘請了附近住的幾位婦人。”
那些人手腳麻利的很,也或許是做慣粗活了,都沒驚動幾位姑娘,就將院子都整理好了,看的丁姑姑心裡動搖,想將她們聘到縣衙做粗使婆子。
小丫鬟和雲鶯繞着後院走了一圈,秋寧幾人見狀也都從屋裡走了出來。
幾個姑娘坐在樹蔭下聊天,倒是難得的愜意舒爽。
這時候丁姑姑從外邊過來了,她笑着說:“怎麼都在這兒坐着?快回屋吧,這邊太陽大,再把你們曬黑了。”
瑞珠就說:“不妨事的姑姑。”
秋寧也說:“就讓我們多坐會兒吧,在車上呆的時間長了,我們人都快憋傻了。”
丁姑姑就笑說:“盡說些傻話,好端端的,人怎麼能憋傻?不過你們愛坐就坐吧,我是沒空管你們了,二爺馬上要回府了,我得換身衣裳迎一迎二爺。”
“呀!”
“二爺要回來了!”
“姑姑好壞,故意看我們的笑話。”
幾位姑娘又氣又慌,卻也顧不上和丁姑姑說些別的什麼。
她們趕緊撐着傘往屋裡跑,去挑衣裳梳妝打扮去了。
雲鶯也隨大流回了房間,伺候她的小丫鬟這時候急的上火,“姑娘,怎麼辦啊?我梳的頭不好看,把姑娘的姿色都拉低了。”
“我覺得好看就行。”雲鶯強硬的將梳子塞到她手裡,“你不幫我梳,這時候也沒人能幫我,難不成讓我披着頭髮去見二爺?”
小丫鬟硬着頭皮接過梳子,給雲鶯梳起頭來。
說實話,小丫鬟梳頭的水平不能稱得上好,但也絕對稱不上壞,只能說平平無奇罷了。
她給雲鶯梳的飛天髻,頭髮梳的非常緊,髮絲緊緊貼着頭皮,也就是雲鶯的顏值在硬撐着,不然,真就無法見人。
小丫鬟急紅了眼,還想說些什麼,雲鶯卻滿意的照了照昏黃的銅鏡,拍拍她的肩膀站起身往外走。
二爺已經進了大門,王管家此時正陪着走在他身側,低聲說着什麼。
雲鶯禁不住好奇,擡頭往前看了一眼,就見這位二爺身量筆挺,氣質矜貴,容貌也頗爲清俊倜儻。只他人看着寡淡的厲害,神情也疏離冷漠,讓人畏懼。
雲鶯低下了頭,隨着丁姑姑的動作一道行禮。
陳宴洲攙扶起丁姑姑,溫聲說:“勞姑姑受累了。”
“二爺言重了,奴婢不過代夫人來看看二爺的境況罷了。夫人擔心二爺在這邊吃不慣、住不慣,身邊無人伺候……”
話及此丁姑姑頓了頓,心中懊悔她太急切了,有些事兒緩着說纔好。但已經說出口,此時她就不知道該如何轉圜。
而陳宴洲,絲毫沒有順着丁姑姑的話繼續往下說的意思,只交代道:“姑姑先稍事休息,容我去沐浴更衣。”
“唉,唉,都是老奴的錯。二爺快去洗漱吧,熱水巾帕已經準備好放進了淨室中,二爺先去收拾即可。”
看陳宴洲頷首過就要離去,丁姑姑又喚了一聲,“二爺。”
陳宴洲:“姑姑還有事?”
丁姑姑原想着,讓二爺挑個姑娘過去伺候他沐浴,但見二爺這神色清清冷冷的,對這幾個花容月貌的姑娘也全都視而不見,丁姑姑只能暫時收起這心思。
她笑了笑,輕聲說:“櫃子裡有夫人做好的衣衫,二爺不妨試試合不合身。”
陳宴洲頷了頷首,再沒說什麼,轉身離去。
雲鶯幾人回去的路上,一個個都很沉默。
丁姑姑看見幾位姑娘又是摸頭髮,又是揪帕子,小臉還紅撲撲的,眼睛也忽閃忽閃的厲害,就知道她們是動了春心,這時候再讓她們回京城,怕是她們都不願意了。
丁姑姑就意味深長的說:“好好伺候二爺,以後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秋寧終是耐不住好奇,問丁姑姑說:“二爺看着清清冷冷的,對我們幾個也視而不見。我們幾個是不是不入二爺的眼?”
“那要等時間長了才知道,如今麼……二爺才當了一地父母官,這縣裡的事情都沒理順,又哪裡有閒工夫去理會你們幾個?”
話是這麼說,可丁姑姑心裡卻清楚,二爺怕是真沒看上這幾個姑娘……不是看不上她們的容貌,而是看不上她們是二夫人挑選的人。
丁姑姑心裡直髮愁。
自家這位二爺是個性子冷的,未成親前,即便是給夫人請安時,碰見了來做客的表姑娘們,二爺也只是點點頭全了禮數。和夫人成親後,因爲雙方脾性不和,二爺整個人不僅沒軟和下來,看着反倒更冷硬了幾分,話也更少了。
這麼冷冷淡淡的一個人,姑娘們得多努力,才能爭取到二爺的一個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