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鶯三聯拒絕。
我不配,我不行,我做不來!
她也好奇,婆子們怎麼都來尋她呢?
按說丁姑姑纔是這後宅裡掌握實權的人物,在二爺面前也更說的上話,若有什麼事兒,去尋丁姑姑說情不是更合適?
雲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問的。
那幾個婆子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推出一個看着就老實巴交的婆子來。
那婆子乾瘦乾瘦的,臉色也蠟黃蠟黃的,看着就可憐的厲害。但這已經是她在縣衙將養了一個月的成果了。
遙想當初這婆子剛被買進來時,說是瘦成皮包骨,那都是擡舉她了。那真就是瘦的跟個骷髏架子沒差什麼,看着嚇人的很。
也是丁姑姑心善,挑人時特意挑那走到絕境的買,這才選了她。
這婆子看着眼前跟仙子似的雲鶯,吶吶的說:“丁管事氣勢大,我們看着就害怕。”
雲鶯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可不是麼?
丁姑姑在她和瑞珠幾人面前,勉強還能稱得上溫和,可在府中下人跟前,丁姑姑絕對是個說一不二的嚴肅管事,婆子們不敢去丁姑姑跟前求恩典,這情有可原。
可是不求丁姑姑,怎麼不去求瑞珠和秋寧她們呢?她們三個明顯比她更活躍,看起來更願意管閒事兒吧?
雲鶯沒將這話問出來,但臉色赫然就是那個意思。
這些婆子看見雲鶯這表情,能怎麼說呢?
她們總不能說,瑞珠姑娘在她們跟前一直都高高在上的。平常她們在院裡灑掃,瑞珠姑娘從她們跟前走過,都是捏着鼻子捂着嘴的,好似她們是什麼腌臢東西,聞到她們身上的味兒能致命似的。
瑞珠姑娘對她們的嫌棄從來就沒有掩飾過,她們還敢往她跟前湊,那不是自討沒趣麼?
至於秋寧姑娘和木槿姑娘,看起來確實更平易近人些,她們也確實去求了這兩位姑娘。奈何都沒進得了門,就被伺候姑娘的小丫鬟打發了。
小丫鬟們嘴巴甜,可說出來的話卻全不是那麼回事兒。她們說姑娘既要給二爺準備衣衫鞋襪,還要和丁姑姑學管家,忙得顧頭不顧尾的,實在無暇理會其他。
她們沒辦法,只能求到雲鶯門前。
她們對雲鶯抱了幾分希望的,畢竟之前去給二爺送湯,雲鶯姑娘可是被允許進了書房的——在雲鶯之後,瑞珠和秋寧也往書房送過湯。可無一例外的,她們都被拒之門外,且受到了來自二爺隨身侍衛的呵斥,讓她們以後不得靠近書房重地。
由此,就又顯出雲鶯的不同來。
婆子們對雲鶯的期望很大,可別人不知道的事兒,雲鶯還能不清楚?
她雖然進了二爺的書房不假,可卻沒得到二爺絲毫好感,反而受了二爺的冷待,得了二爺好幾個冷臉。
她又不是沒臉沒皮的人,纔不會在明知會失敗的情況下,繼續靠近討好這位爺。
再說了,二爺看着就是個公允剛正的性子,想來也不會因爲誰的求情而偏袒偏向誰。
去二爺哪裡說情,確定不會讓二爺提前對那人有了厭惡之心,及早就將那人剔除在外嗎?
雲鶯如此一說,幾個婆子也覺得,好似確實就是那麼回事兒。
她們又琢磨琢磨,感覺更有道理。當然,也是看出了雲鶯“畏懼”二爺,不敢去二爺跟前說什麼。她們也沒辦法,最後只能怏怏的離開了。
九月的天,若是在京城,早就是秋高氣爽的季節,正是登山遊玩的好時候。可雲歸縣還悶熱的厲害,空氣也潮乎乎的,穿在身上的衣服恨不能貼在身上變成第二層皮膚,黏糊的讓人難受。
房間中悶熱,倒是外邊還有一絲涼風。雲鶯便想着去外邊走走,最好是去涼亭下坐一坐。
縣衙的後院有一個小小的假山,假山不算高,勉強也就兩層樓高度。涼亭就建在假山上邊。因爲四周沒有東西遮擋,涼風直接吹拂過來,倒是個消暑的好去處。
雲鶯就帶着貼身的小丫鬟,兩人不緊不慢的往後院走。
小丫鬟比雲鶯更沉默寡言,簡直跟個隱形人似的。若不是她常不常的,還會喊雲鶯一聲“姑娘”,雲鶯險些就要以爲這是個小啞巴了。
小丫鬟不說話,雲鶯也不說話,而此時在假山下值守和在假山上假寐的兩人也沒有說話。於是,尷尬的情況的就這般發生了。
事情具體是這個樣子的:
雲鶯轉過一株古木,走向假山,和假山下守着的墨雪四目相對。
墨雪:……
雲鶯:……
墨雪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咳了個驚天動地。
雲鶯毫無愧疚感的道了一聲,“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這裡有人。”
墨雪狂擺手,快別說了,丟死人了!
他也就出了一會兒神,結果雲鶯就跟閃現似的,陡然就出現在他面前。
碰巧今天她上邊穿着白底綃花廣袖夏衫,裙子是煙霧紫的顏色,在太陽光的照射下,還有點變色,真就跟穿了一身白似的。而她長髮披肩,風吹起的發撲到面頰上……若不是青天白日,他險些以爲自己見到了女鬼。
墨雪的小心肝狂跳不已,好一會兒後才平復下來。
他衝雲鶯拱拱手,剛想說“姑娘回吧,二爺在涼亭上休息。”結果,雲鶯已經先他一步福了福身,“不知道此處有人,雲鶯打擾了,這就離……”去。
最後一個“去”字還沒說出口,頭頂又傳來熟悉的磁沉男聲,“怎麼回事兒?”
墨雪和雲鶯俱都擡起頭來,就見那位雍容矜貴的二爺此時正蹙着眉頭,站在不遠處的臺階上看着他們。
他眸中甚至還有着惺忪的睡意,似乎是被他們的動靜打擾了酣眠,便有些惱怒,爲此眉梢眼角都帶出了幾分不悅。
墨雪和雲鶯趕緊見禮。
陳宴洲未說話,墨雪已經起身,將剛纔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他說着事情經過時,雲鶯自始至終垂着頭,絕不冒犯這位二爺的容顏。
等墨雪說完,陳宴洲才“嗯”了一聲。但他也並未針對此事多說些什麼,只是既然醒了,也沒繼續賴下去的道理,陳宴洲便徑直開口說:“走吧,去書房。”
他繞過墨雪,下了臺階,轉過角,往雲鶯背道的方向而去。可走了纔不過兩步,一道“刺啦”聲頓時響起。
衆人不約而同全往發聲的地方看過去——就看見,二爺他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衫的下襬上,被掛了好長一道大口子。
罪魁禍首,正是那截被暴雨打斷,露出鋒牙利齒的一節枝幹。
***
片刻後,陳宴洲又回到假山之上的涼亭上,而云鶯,她就跟個伺候人的小丫鬟似的,亦步亦趨的走在陳宴洲後邊。
之前在書房中兩人對面而立,雲鶯就發現這位二爺遠比她以爲的要高上不少。此時她走在二爺身後,望着這位二爺挺拔的背影,才恍然發覺,這位二爺似乎比她以爲的,還要更高一些。
雲鶯想着事情,就有些出神,待察覺前邊那道身影陡然頓住,甚至側過了身,雲鶯收緊核心,趕緊停步。
也幸好她停的及時,不然就要一頭撞到陳宴洲懷裡了。
這位二爺顯然也意識到,在此時停步有多大不妥。
就見他蹙着眉頭,又往上邁了一個臺階,這才居高臨下看着她問,“剛纔緊盯着我做什麼?”那目光赤果果的,讓他頓生如芒在背之感。
實在忍無可忍,他纔回頭。
可她卻在出神,這是想到哪裡去了?
二爺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宛若自己大好的男體被人視女幹了似的,面色那叫一個難看。
雲鶯不知是看出來二爺的心思了,亦或是沒看出。
但不管看出還是沒看出,此時她總不能說,她剛纔確實在盯着二爺的背影看,那太不良家了。
雲鶯果斷搖頭,一本正經說:“二爺在說什麼?我方纔在想事情,並沒有緊盯着二爺看。”
陳宴洲默了片刻,雙眸微眯看向雲鶯那清冷出塵的面孔。
良久後,他輕哼一聲,“但願是這樣。”
兩人上了涼亭,陳宴洲徑直在原來的躺椅上躺下來。
雲鶯算是發現了,這位二爺在人前端方冷漠,看似規矩很嚴苛,可私下裡,這位二爺是個很隨性的性格。這從他在府中總是穿常衫,能躺着絕不坐着就可窺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