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劉老頭打掃衛生,時不時的擡頭看看周弈,嘆氣加搖頭。

是該說這孩子執着呢?還是該說他傻呢?都碰那麼多次壁了,今天怎麼還來這等!別人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而他呢?撞的頭破血流了,還要一股腦的撞!這牆估計都要被他撞出窟窿了!看看,鼻子都撞傷了!哎喲,自己真是老了,無法理解年輕人的想法了!希望他今天能等到那個人吧!

周弈是個固執的人,只要自己覺得這事有百分之零點零零一的機會,他就會去做。

回想之前的助理,他們在相處的第一天發現自己言行的怪異後就自動退避三舍,即使有工作,他們都會躲着自己完成,然後將成果交給肖靜晨,再由靜晨轉交給自己,工作質量不必說,僅僅是一般的完成工作任務,敷衍而已。

不過小靖是不同的,雖然能明顯看出小靖不喜歡自己,同樣會覺得自己怪異,但是小靖會和自己說話,即使他是用吼的,而且還會來找他,除了弟弟和送餐的男孩,他是第一個願意踏進他屋子的人,並且小靖還幫自己洗碗,那是連弟弟都沒做過的事情。

周弈知道自己的怪異,其實他有想過要改,像正常人那樣說話,像正常人那樣穿着,像正常人那樣交朋友,和他們聊天,和他們玩。他嘗試過,努力過,但是他做不到,因爲他害怕!

還記得那次,他還和弟弟一起住在家裡。那天,他終於鼓起勇氣,穿着一套休閒裝準備和弟弟去吃飯。可是當他剛打開房門,看到管家詫異的目光後,他的心就彷彿被狠狠的打了一錘,難受至極。雖然他知道管家對自己一直都是尊敬的,都是好的。呼吸變得急促,“嘭!”的一聲,他使勁關上門,走到鏡子前,盯着鏡子裡的自己,就好像看到了怪物,顫抖的手一拳打碎了鏡子,顧不得手在流血,他又換回了自己一貫的穿着:風衣、帽子、彩色襪子、靴子,這樣,他終於感覺到了安全!

“一碗豆漿、兩根油條!”

“看什麼,還不快去!”

周弈聽到毫不客氣又期待的聲音,立刻擡頭。

尚靖宇進了餐廳,眼睛東張西望的看了好半天,纔看到躲在角落裡,鼻子上貼着OK繃的怪胎。

他今天是八點五十到的工作室,等到九點半還沒見到人,擔心那個怪胎真在餐廳一直等着不知道回來,就想着來餐廳看看,沒想到他還真在這!一個人就這麼看着自己的手,也不知道在發什麼呆,不過看樣子應該等了好一會了吧!

沒有爲遲到而感到半點抱歉,尚靖宇自覺的拉開凳子,坐下後就吩咐周弈給自己拿東西吃,雖說是自助的,他纔不要自己動手!既然周弈這麼執着的約他,使喚下也是應該的!

餐廳裡的人幾乎都盯着周弈一個勁的看,而當事人卻毫無反應。自顧自的盛豆漿,然後又夾了兩根油條到盤子裡。

周弈看看餐盤裡冒着熱氣的豆漿和香脆的油條,又看看尚靖宇所在的方向,端着餐盤,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向尚靖宇走去。

將早餐從餐盤裡拿出來放到尚靖宇面前,看看他,揚揚下巴,示意尚靖宇趕快吃。

“你是要我用手抓還是直接將這些倒進嘴裡攪拌?”尚靖宇翻翻白眼。

周弈立刻起身,飛快的跑到餐區,拿了筷子和勺,恭敬的遞給尚靖宇。餐廳裡的人目光又隨着周弈的身影來回了一個圈。

衆所周知,周弈來餐廳是從來不吃東西的,是來找靈感的,而且每次來都是一個人,一坐就是一早上,這樣的情況一年能碰到五六次,五年了,至少也二十次了吧!每次周弈都能在餐廳找到靈感,然後就把自己關起來,一星期後纔會帶着設計稿重新出現。

然而這次破天荒的帶了一個人,這個人走路還不正常,左手一直撐在後腰,速度慢,上半身顯得有些僵硬,總的來說就像一個孕婦。而周老師鼻子紅紅的,一塊OK繃!當對方到餐廳,就鞍前馬後,噓寒問暖,端茶送水。

“這是誰啊?”

“不知道!”

“看他有帶臨時員工卡,應該是新來的吧!”

“嗯,待會去問問李田,對於長的帥的人,她可是過目不忘!”

“能讓周老師這麼伺候,估計不是普通人!”

“管他什麼人,和咱們沒關係,有八卦就可以了!

“哈哈,看他們一個鼻子受傷,一個腰受傷,哈哈哈,你懂的!”

哇啦哇啦,嘰咕嘰咕,周弈的反常加上尚靖宇腰部“特殊”的傷,引起了衆人的議論,原本安靜的餐廳一時亂哄哄的。

這時,只有劉老頭高深莫測的點點頭!這小子總算是等到了,都五年了啊!

接過餐具,尚靖宇夾起油條,沾沾豆漿,然後將油條送進了嘴裡。

“嗯!味道還不錯!”

再沾一沾送到嘴裡:“可把我給餓死了!”

“咕嚕!”

“咦?你的肚子抗議?”

“嗯!”

“你沒吃東西嗎?”

“等你!”

“你可以吃着等啊,而且我現在人到了,都吃上了,你幹嘛不吃?你也可以吃啊,不要看我,看了又不能飽肚子,去!去!去!自己拿吃的去!”

“哦!”說罷離開尚靖宇就去拿吃的了。

“快看,周老師又去拿吃的了!”

“這也太小心,太寶貝了!”

“嘻嘻……”

又是一片議論的聲音。

看着小盤子裡的五片拇指大的水果,再看看低着頭,用叉子叉水果的周弈,尚靖宇問到:“你就吃這些?”

周弈嚼着西瓜點點頭!

“夠了?不怕待會餓?”

點點頭,再搖搖頭,再點點頭!

“停!你別動了,頭晃來晃去的,都不知道你什麼意思,看着你我就頭暈,吃你的吧!”

“閉嘴,不要和我說話,食不言,寢不語!”

剛張嘴要說話的周弈立刻閉上嘴,然後繼續吃西瓜!

“哇!帥哥好凶哦!”

“周老師好可伶啊!被吃的死死的!”

“啊~~,你看他吃水果的樣子,好甜蜜哦!”

的確,此時的周弈心裡可是樂開了花,這是自己第一次約會成功,就像陰霾的天空出現了陽光,心裡有一絲暖意!

二人用完餐,一起走出了餐廳,此間在食堂的議論聲就沒停止過,特別當兩人走出餐廳,更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走在回工作室的路上,尚靖宇想到了那些不一般的目光,心裡納悶。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你每次來,他們都這樣一直盯着你?”

“不!”

“那幹嘛這次盯着你看?還是在盯着我?是不是我今天有什麼不對?”

尚靖宇說着就在自己身上找,看看衣服,看看腳後跟,撥弄撥弄頭髮。

“沒!”

“算了算了,問你也白問,每次就說一兩個字讓人猜,你不累,我可是累!”尚靖宇泄氣的停下手中的動作。

周弈也不理尚靖宇說什麼,加快了走路的速度,回到工作室,尚靖宇看着這樣的周弈只有無奈,也沒有時間多想,就只能快步跟着周弈。

回到工作室,尚靖宇的額頭已經有微微的細汗。

“果汁,冰!”尚靖宇還來不及擦汗就聽到周弈那討厭的聲音。

這個怪物幹嘛不在餐廳喝,非要回來喝?走那麼快,口乾是活該,可苦的還是自己,得按照那該死的說明書上的步驟來榨果汁,真是討厭死了!不把自己折磨死,他就不善罷甘休!真想好好地痛扁這個怪胎!

尚靖宇在周弈背後做了個鬼臉,認命的榨果汁去了。

這次周弈沒有在尚靖宇榨果汁的時候走掉,尚靖宇也沒花費很長時間。

端着果汁進到工作室,看到的就是趴在工作臺上認真設計的周弈。還以爲他會等喝了果汁後纔開始工作呢!

將果汁放到工作臺上,準備回沙發上繼續看周弈的簡報,剛轉身還沒來得及邁步子,周弈就拿着果汁神出鬼沒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你喝!”說着就去拉尚靖宇的手,並把果汁塞到他手裡,然後走回去繼續工作。

他一定有虐待傾向!大熱天的穿這麼多,這是喜歡虐待自己,每次讓自己泡咖啡榨果汁又不喝,這是喜歡虐待別人!

這麼想着,尚靖宇就覺得氣,想要罵人,看見他專心工作卻又不好意思打擾。

又一次一口氣喝完果汁,“啪!”的一聲將杯子重重的放在工作臺上,氣沖沖的走到沙發旁坐下,開始看簡報。

周弈擡擡眼,看了看空了的玻璃杯,低下頭,繼續工作。

“咚!咚!咚!”

“周老師你好!我是肖靜晨!”

說完九姨娘就大大咧咧的走進來,對尚靖宇眨眨眼,轉過頭對周弈繼續說道:“周老師,我是來提醒您別忘了三天後,也就是下週一,要參加S市的冬季時尚秀,這次主辦方依然誠邀您爲特別嘉賓,並且和往常一樣,會爲您安排好參會所需的一切事物!”

“嗯!”

“那我先出去了,以後這些事都會交接給小宇的。”

“等,靖宇,參加!”

“哦,好的,我這就去安排,還要麻煩小宇先和我去填寫資料哦!”

肖靜晨說完前半句,又對尚靖宇眨眨眼,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出去。

周弈沒有再說話,尚靖宇則是跟着九姨娘來到了前臺。

“小宇,你好幸運哦,來公司還不到一個星期就可以去現場看時裝秀了,我來3年了,一次都沒去過。”說着遞給尚靖宇一張參加人員所需要填寫的報名表格,“不僅僅是我,之前的助理一個都沒去過呢!”

“哦,運氣吧!”

“我也覺得,你分些運氣給我把!”

“啊,哦,你拿去吧。”說完拍拍九姨娘的肩膀。

“真好,今天要回去買彩票了!說不定會中哦~!”

弄好相關的手續,尚靖宇回到三樓工作室,準備和周弈討論下這次參加時尚秀的細節問題。

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周弈就將一個本子放到了自己面前:“記錄!”

就如簡報一樣,裡面詳細的記載了每次走秀的情況。

“這次是由我來記錄?”

“嗯!感想!”指指後面幾頁的紙張。

“還要我自己的感想和看法?”

“嗯!”

“放心吧,我會做的很好的,不要小看我哦!會讓你刮目相看的!”

其實在周弈心裡,是從來沒有小看過尚靖宇的,甚至可以說是高看。但是可憐的周弈卻無法表達出來這種想法。

工作,午飯,工作。一天的時間過的很快,期間除了硬被周弈帶回他宿舍吃了頓午飯,被強迫洗碗,被迫榨了三次果汁外,基本沒有別的特別事情發生。而尚靖宇沉浸在參加時尚秀的喜悅中,則是沒有感受到被折磨的痛苦,做什麼事情都來了精神,也沒和周弈有過小爭執。

總的來說,這一天的後半段時間裡,兩人相處的還算愉快。

回到家,尚靖宇將此事告訴何凡,就看到了一個比自己還激動的人。

“兄弟,不錯哦!能去參加時尚秀,我也好想去,會有很多美女的!這可是現場近距離觀看,和看電視完全不一樣啊!沒準還能碰到自己喜歡的明星,啊~~你真是太幸福了!”

何凡抱着靠枕在地臺上滾來滾去的,這讓尚靖宇想到了《蠟筆小新》裡面的小白。

突地,何凡坐了起來,使勁的捶了一下手中的靠枕:“好後悔啊,要是當初我也學設計就好了!”

唉,這個活寶好友什麼時候才能成熟些呢?同樣都是27歲的人了,怎麼還同剛畢業那會一樣呢?世間險惡,自己也不能照顧他一輩子!他要是個女人還好,那樣就可以找一個可以保護自己的男朋友,可他偏偏是個男的!

心裡爲好友擔心,嘴上卻說道今天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自己在一天,就會好好照顧他一天。

“是啊!還不是普通的模特和三四線的小明星。既然是大牌,來的人當然也要有分量嘍!哼!羨慕不死你!我是去工作,不是去玩!”

說着踢了何凡一腳,而粗線條的何凡卻絲毫沒有在意。

“既能工作,又能玩,這不好嗎?哪像之前的那個破公司,什麼都不讓,還那樣對你!說到底還是那個人害的,早晚有一天要找他算賬!”

“是啊,不過能找到現在這份工作可還真要謝謝他成全,不過就像你說的,遲早要找他算賬,都得要他還回來。”

這是別人欠尚靖宇的,也是自己欠何凡的,自己可不是軟柿子,任別人想怎麼捏就怎麼捏!當時那樣的情況自己只能忍,但是這之後,就是雙倍奉還!就算不爲自己,爲何凡,也一定要討回來!

當然,不會是現在,畢竟自己還沒站穩腳跟。自己也不能給何凡壓力,於是岔開了話題。

“對了,不說我了,這兩天你工作找的怎麼樣了?”

“看了幾家公司了,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就是我看不上他們,要找到合適的不容易啊,不過下週一要去面試的那個公司我看不錯,我也蠻有信心的。”

“嗯,好好加油,沒什麼事能難倒我們哥兩的!”

“OK!別酸了,廢話少說,快做飯去吧,我都餓死了!”

“我是你的傭人嗎?”剛剛還一片晴天的尚靖宇立刻變得烏雲密佈。

“啊,哈哈,不是不是,偉大的尚大廚,求你可憐可憐我,給我做飯吧!你做的那是人間美味,我做的就是路邊的垃圾,入不了口!”

“你倒是會吹!就說那麼兩句好話就想收買我?”

“當然不是,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給你打下手,而且飯我已經煮好了!”

“你倒是快,如果我不做飯,你就準備只吃白飯?”

何凡做菜那是真不行,但是飯煮的卻是特別的香。

“你不會那麼殘忍的!而且飯後我會認真刷碗的。”

“還有呢?”

“會記得擦桌子和油煙機。”

“沒啦?”

“把地板拖的蹭蹭亮,保證能當鏡子照!還會奉上美味的餅乾的!”

“這都是你說的啊!”

“是,是,是,是我說的,快去吧,我求你了,啊!”

半推半拉,總算讓尚大廚做飯去了!

何凡是笨了些,遲鈍了些,但也不是沒腦子,畢竟都在一起那麼多年了,偶爾還是能吃住尚靖宇的,特別是提到他最愛的餅乾!只要給他餅乾,他多半就會屈服。

對於尚靖宇來說,他自己是知道何凡心裡的小九九的,自己不拆穿只是想逗逗他,然後每次再順便騙點餅乾,這自然是划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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