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二撥人,就是父親和母親。
母親的存在是舅舅和爺爺奶奶關係決裂的根本原因。對於舅舅來說,身世似乎是一件讓人難以啓齒的事,更是一件讓人悲痛欲絕的事。
舅舅曾怨天尤人,怒罵上天不公平,怒罵老天爺瞎了眼,怒罵某些人沒有良心,以此來影射親生父母狠心把自己送給了別人,影射養父養母從不疼愛自己總把兒子當外人,而他心中只有傷心和苦痛!
舅舅常對院子裡的人說,養父養母根本不把他當兒子看,家裡有什麼好吃的,明裡暗裡都往親生女兒手裡塞、嘴裡喂,剩下一點殘羹冷炙,就扔給他作爲活命的生活資料。
以至於兒子像乾柴一樣瘦在童年的角落裡,似乎一陣風吹過,立馬就可以將他撂倒。而女兒在父母“玉食”的操作下,長得極具水平和節奏感,她是橫向、縱向發展的典範,彷彿能主宰自己的美醜與高度一樣。
縱向生長時,攜帶爺爺身材高大的基因優勢,拉扯到女人的黃金身高1.68米時,便不再貪功,戛然而止了。而橫向生長時,她更是小心翼翼,融合了奶奶的豐贍、古代“環肥”的精華。她吸取舅舅嘴中常喊的“好東西”,一種充滿親生父女關懷的類似於“人蔘燕窩”的營養,達到了苗條與豐滿共存的雙重效果。
有人說:三人行,必有我妻,擇其靚者而娶之……院子裡的花何止三朵?這讓身爲包工頭的父親,省去了許多擇偶的煩惱。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這一句,是專爲父親造的,他一眼就相中了美若天仙的母親。這也是父親這麼多年來,還能死心塌地的拜倒在妻子的石榴裙下的主要原因。
打小,舅舅和母親就是死敵,兄妹二人感情不好,經常扭打在一起。妹妹撒潑,大聲哭叫,真正受傷的哥哥杵在一旁不敢吭聲。聞訊而來的大人們,一看哭鬧不止的女兒,以爲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拉來兒子就往屁股上一頓亂打。
嘴裡罵道:“誰讓你欺負妹妹,誰讓你欺負妹妹……”
罵完後,在兒子小小的屁股上又是一頓猛揍。委屈加受傷的哥哥只能把悲痛往肚子裡吞!這樣一次次不平等的待遇,哥哥只好把仇恨發泄在妹妹身上。兩個小傢伙經常十天半月不說一句話,可見當時兄妹之間的仇恨有多麼深。
即使妹妹嫁出去以後,兄妹二人的關係還是保持着一直以來緊繃繃的態勢,哥哥從來沒有去妹妹家吃過一頓飯。
爺爺奶奶與舅舅劃清界限以後,妹妹跟哥哥的惡交又升級了,連見面都不打一聲招呼,好像陌生人一樣,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自從有人傳言舅舅挖到彩銀以後,妹妹的態度就變了,妹妹似乎摘下了掛在眼前的那副有色眼鏡。
這是妹妹以前專門對付哥哥的一副眼鏡,據說它的材料由偏執、謊言、醜惡組成。
有一段時間,哥哥很久都不現身,彷彿在妹妹的視野中消失了。
這時,母親就會把取下來的有色眼鏡重新戴上,用來看自己的父親,覺得這個朝夕相處的男人,隱藏着許多不爲人知的壞心思。
可她的男人卻始終保持着一種謙虛、愛慕的情懷,這讓這個中年女人又不得不摘下這副有色眼鏡,客觀現實地看他。
對於舅舅來說,現在的情形也是一樣,妹妹取下了眼前的有色眼鏡,說明她對哥哥的態度有了重大的轉變,對哥哥有了新的評價與思考。
總有一天,這副有色眼鏡,會慢慢失去昔日的風采與功能,遺落在歷史的某個角落,渾身沾滿灰塵。
“都怪你,和雨軍的關係搞得這麼僵,不說他從來沒有來咱家吃過一頓飯,就是平時見面你也不喊人家一聲。”
“……不用說,雨軍進屋肯定討不到一杯水喝……我說了多少次,對人家好一點,可你就是不聽……”
第一次,男人埋怨起妻子來了。
眼前的男人常常走南闖北,眼界、胸懷都要比女人開闊很多,看問題也圓滑很多,這次他真是爲哥哥說話嗎?近來這個男人聽到院子裡有人瘋言瘋語,說林雨軍現在是院子裡的首富了……這話立即刺激得眼前的男人性格大變,經常在家發脾氣,說林雨軍就是一個大騙子,什麼挖到寶,都是假的……過兩天又懷疑他撿到彩霞銀子是真的,於是把楊智叫來,罵他沒出息,一點忙都幫不上,氣得罵娘,彷彿不弄清林雨軍挖到彩銀的真相就死不瞑目一樣。
本來,恨林雨軍牙癢癢的。但沒事找事的他,竟然還幫了勁敵的忙。
當時的情況是,二老跟兒子、妹妹跟哥哥正是惡交的時候,男人就極力反對……他說畢竟是一家人,沒必要搞得像仇人一樣,大家都退讓一步,海闊天空。
可岳父這一家根本不接受女婿的勸說,仍然實施他們所謂的“清剿”計劃!
他們要把這個忘恩負義的“野種”永遠地清除出去,還這個院子一片太平!
“這能怪我嗎?雨軍就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他還要一個……父母對他多好啊!供他吃供他穿,還給他討了兩回親……結果他恩將仇報,全無報答、孝順之心,心中只有仇恨……”
女人對男人的批評覺得很委屈,她跟眼前這個強詞奪理的男人辯論起來。
“不能全怪雨軍?你父母確實做得太過分了……”男人反駁。
“我聽人說,你父母常常在院子的東家或西家說雨軍的不是,而且語言十分難聽,一個做父母的,經常數落兒子的不是,你覺得這樣的長輩還值得尊敬嗎?”
“……更不能怪二嫂,人家一個二婚的女人,不容易啊!如果你父母真心對人家好,我相信他們也是有良心的……”
“……好了,別扯這些了。總之,是他們不孝在先,纔有父母不當的言論……以後見面我會主動跟他打招呼,有機會請他來家裡坐坐,吃頓飯,講講白話,聯絡聯絡感情……”
這個女人,覺得自己男人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所以,她在明知自己和父母處在面子受損的情況下,雖心有不甘,但也不好發作,只能做個和事佬,把場子圓了。
最後,她做了一個連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動作,她的手向下狠狠甩了一下,彷彿是把手上的有色眼鏡重重地摔在地上,“啪”的一聲,一種告別舊恨的虛無的聲音連同眼鏡一起消失了……
父親口中的二嫂,是舅舅的第二個女人,也就是楊智現在的舅媽。
楊智從沉思中走了出來,洗了洗手,朝裡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