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克把她領到二區的一個秘密房間,不,用倉庫形容更爲貼切。這裡陰森潮溼,打開燈後也格外陰寒可怖。高聳的棕色木質書架連接着地面和天頂,裡面密密麻麻排滿了書籍,統一都是暗綠色的封皮,房間的正中間有一張同色系的小書桌,上面擺放着白紙和油墨筆。地板上黏膩膩的,沾着不明的褐色塊狀物,看起來就像死屍身上流下來的粘液。
葉芙把鐵塊扔到房間角落的風洞裡去,凱匹特人民都是這麼處理垃圾的,扔到風洞,所有的風洞再彙集起來,排向十二個區。犧牲十二區的利益以維持着凱匹特的潔淨。扔完後葉芙轉過身,面對那麼多書,就算她再想保持鎮定,都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或許該學學爬樹,電影裡的凱特尼斯就很擅長這個,如果以後自己想幹掉她……或者不用理會她,讓凱特尼斯和其他人自相殘殺,再讓大自然解決她。這樣省時省力。不過這樣的話,打獵是必學的,不然沒等大自然解決皮塔和凱特尼斯,加圖和格拉芙就先餓死了。電影裡的加圖可不會打獵,況且這個人陰晴不定,難保這個搭檔不會加害她。在遊戲面前,他們都是各自的競爭對手。
難道還天真的希望加圖像皮塔喜愛凱特尼斯一樣喜愛自己麼?
“你想學習什麼?”艾瑞克的聲音猛然響起,把葉芙拉回現實。
她想學什麼,她只想保住命而已。
“沒關係。你可以慢慢想,反正浪費的是你自己的時間。”艾瑞克冷冷的說,順手點燃一根菸,微弱的紅光在他指尖星星點點。
他說得對,自己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揮霍了,一分鐘都沒有。
葉芙舔了舔乾燥的脣,嘴巴已先於理智做出了回答:“殺人的藝術。”過了會,她才露出了一個掩飾性的微笑。
“我是開玩笑的。”葉芙指着背後的書架,“這些書我可以看嗎?”
艾瑞克緩緩吸了一口煙,再慢慢吐出。青色的煙霧繚繞在他消瘦的臉龐邊。棕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從煙霧後審視着她。
葉芙繃緊身體,維持着親切又好學的渴望笑容,腦海裡卻閃過了昨晚的那柄榔頭,對艾瑞克不由更加防範。可自己又需要依賴眼前這個人的專業知識,這個事實叫她挫敗。
艾瑞克把煙掐滅,從沙發上直起身:“你要看哪本?”
葉芙猶疑了會,告訴他自己想學習野外逃生的技巧。他駕輕就熟地從幾千本書裡挑選出三本薄薄的冊子。
“只有這三本?”
艾瑞克俯視她,眼底閃過一絲鄙夷,“急功近利,你能把這上面的一半記住就在野外死不了了。”
“好……吧。”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葉芙都在挑燈夜讀,而艾瑞克在斜躺在沙發上抽菸。在抽完第十支菸後,他突然出聲:“或許你該練練自己的左手。”
“我左手的力量很大。”葉芙放下書本,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隨後把袖子撩上,展示自己堅實的手腕。“核桃和鐵對這隻手來說都太軟了,我需要有什麼東西可以測試一下我的腕力,不過這力氣大歸大,瞄準性很差。”接着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無法把刀投擲到靶子上的情形告訴了艾瑞克。
艾瑞克並不是沒有辦法,不過針對瞄準性的練習很枯燥,那就是不斷的,持續的,痛苦的練習。書房裡竟然還藏着遠程靶子,竟配套了一整套鐵質道具。他把靶子放在中間,又毫不費力的將笨重的桌子推到一邊,向她露出一個冷到結冰渣子的笑容。
“開始吧。”
接下來的一天,葉芙是邊揉着手腕邊和加圖來到訓練場地的。
“你昨天還好嗎?”加圖問,聲音裡帶着絲笑意。顯然他十分清楚這幾天葉芙半夜都去看什麼了。
明知道加圖這是在取笑自己,她卻不想讓他白白看低了去,有力量傍身的感覺實在是不一樣。
“感覺棒極了。”
她憤憤地說,順便橫了這個搭檔一眼。葉芙可沒忘記臉頰上的那道傷口是誰的手筆。
大賽組織者照例在高架臺上俯視着自己,大部分人已經懶得再觀察他們這些等死鬼,吃着訓練場特地爲他們準備的食物,等待着下班回家。而平臺上,非職業選手和職業選手站得遠遠的。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職業選手都在向這裡指指點點,間或發出嘲笑聲。他們的矛頭本來朝着葉芙和加圖,但在加圖和葉芙淡淡的瞥視中,調轉槍口連忙瞄準了最出風頭的十二區。
“或許你得向他們展示一下。”凱特尼斯向皮塔建議,“你不能一直這麼好欺負下去。”
皮塔望了望那些囂張的職業貢品,收斂起一貫的微笑,皺起了眉。
“而且動作得快。”葉芙突然出聲,引來凱特尼斯訝異警惕的打量。她見皮塔露出不解的表情,便指指偶爾探出頭的大賽組織者,“如果你不想被當成跟在女孩子身後一事無成的弱者,最好告訴他們你自己會什麼。”
凱特尼斯一反常態的向她看了眼,朝皮塔點點頭,贊同道:“皮塔,快去試試。”
“你會什麼,皮塔?”葉芙明知故問,眼前這小子擅長僞裝術,且力大無窮。
“投重物。”凱特尼斯替他回答了。
“那我去幫你站位。”葉芙指了指遠處的稻草人,凱特尼斯疑惑的看向她,但那雙黑眼睛裡的防備已減弱了不少。
當葉芙轉身時,凱特尼斯攔住她。
“爲什麼幫我們?”她問。
“就算報答你們昨天沒和別人一樣嘲笑我。”葉芙回答。她並不想欠別人人情,就像遊戲中的薩里什一樣,白白因爲人情與殺掉主角的寶貴機會失之交臂,當然他當時也有贏得觀衆認可的私心。就因爲這個,一位極可能問鼎冠軍的選手就這麼默默的死了。爲了避免成爲第二個薩里什,她轉身走到二十碼外的一個稻草人邊,示意皮塔向那邊扔。那個稻草人的身後,就是聚餐中的大賽組織者。
皮塔抿着脣,從一旁拎起一個200磅的沙袋,在衆人的驚呼聲中猛的振臂。
“嘭”的一聲,沙袋飛起,彷彿裹挾着雷霆之力,氣勢洶洶的向稻草人砸去。越來越近,葉芙的面頰上幾乎能感受到“呼呼”的風聲。她一矮身,沙袋從腦袋上飛過去,撞歪了稻草人,卻聽見一個小女孩尖細的叫聲。
糟糕!
“扔得好皮塔!";
好個鬼!
“笨蛋!”葉芙大喊一聲,飛身撲了過去。
一個幼細的身子本來躲藏在稻草人身後,她尖叫着,黑黑的小臉驚恐的看着砸下來的沙袋,衆人才發現不對勁,可是一切都晚了,只能眼睜睜看着葉芙長臂一勾,狠狠把那個黑人小姑娘攬到懷裡。
那顆硬腦袋狠狠砸在葉芙的胸骨上,她疼得齜着牙低叫了聲,原地抱着打了個滾。
等葉芙擡起頭,發現自己和那個十一區的小姑娘露露正被所有人圍在中心,她費力地把她從自己胸腔裡□□。等露露站定,才撐着腰站起來。還沒站穩,她就察覺有道冰冷嫉恨的目光像毒蛇一樣黏在自己背上,激起雞皮疙瘩無數。她無奈地摸了摸泛着寒噤的手臂,向最有可能的視線來源者格里莫和加圖分別露出了一個乖巧懂事的笑臉,馬上得到格里莫厭惡嘲諷的笑容。
“露露,你沒事吧!”一個大個子焦急的擠開人牆,粗手粗腳跑到露露身邊,擔心得手足無措。
“薩里什!”小姑娘睜着溼漉漉的眼睛,撲進來人的懷抱。薩里什摸着她的腦袋,仔仔細細幫她檢查了一遍,知道確認她毫髮無損才暴躁的直起身來呵斥:“你扔東西不會看準一點麼!”
沒人向她道謝,葉芙摸摸腦袋,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人羣把露露和皮塔圍在中間,沒人向這裡瞟上一眼。本就站在人羣外圍的加圖走過來,劈頭就是一頓數落。
“你可真有閒心。”他皺着眉,“爲什麼救那個小黑/鬼?”
葉芙整理着運動衣上的褶皺,聽到這樣的問話,心不由暖呼呼的熱了起來。要知道,加圖從前看她被欺負時可一直是冷眼旁觀,現在自己有了些實力,昨天又和他談了談心,如今問這樣的話,是表示他已經認可自己了麼?
那麼艾瑞克他們會不會也和加圖一樣承認自己?不再計較她彼時的缺陷?
葉芙突然覺得自己的思維被徹底的扭轉。剛過來的時候,她一直是以一種懵懂的狀態觀察這個世界,後來卻漸漸的,不由自主的掉進了格拉芙這個角色,有時竟然會聽到格拉芙和自己對話。果然是越陷越深,面對飢餓遊戲的團隊,已經有想要融入他們,想要獲得他們認可的思想。大概……用正常的語言解釋目前的自己,那有兩個字可以完美詮釋這一切——那就是犯賤。
“我還是有些回報的。”她揉揉被撞疼的手臂,示意加圖往高架臺上看。
她早就注意到了,那幾個人用吃東西掩飾觀察打量他們的視線。
果然,那上面的大賽舉辦人都在往這裡看,更有甚者已經埋頭在筆記本上唰唰記錄。
“剛纔我怎麼樣?”葉芙問,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起跳,伸手,閃避,打滾,彷彿是訓練過千百遍一樣,自然協調,動作流暢,除了有輕微的擦傷,她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加圖擡頭望了望高架臺,喉結滾動了幾番,低下頭,遞給她此次第一個溫暖的微笑。
“漂亮極了。”
遠處露露的笑聲也咯咯咯的傳來,葉芙把自己的視線從灰藍色眼眸中□□。那個十一區的黑人小女孩已經拉着她的搭檔往這邊跑過來。
“格拉芙。”她小聲叫道,“我得向你道謝。”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三更完畢,撒花撒花~~~
修完了,咱們明天晚上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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