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緩緩靠站,蜂擁的人羣舉着昆蟲般的照相機瘋狂地擠在車兩邊歡呼,潮水般的尖叫聲鑽過窗戶的縫隙撲了進來。U C小 說網:綠色的頭髮,粉色的套裝,亮黃色的眼睫毛,奇形怪狀的打扮,誇張的吸氣聲。人們迫不及待地涌到車窗下,舉着尖長的藍指甲拍打着車窗,治安警被激動的人羣推擠到一邊,肉體撞擊火車的砰砰聲不絕於耳。
葉芙回過頭,站在她身後的指導老師辛迪和艾瑞克都早已露出職業性的虛假笑容,而一邊的加圖和他平常一樣,倨傲的抿着脣,晦暗的目光直直落入人羣中,彷彿正看着他們每一個,又好像是在打量他們身後虛無的一切。
誰不會演戲呢?這些凱匹特人雖然叫人噁心,但他們其中的某一個可能在未來決定着他們的生死。葉芙深吸一口氣,揚起和辛迪如出一轍的笑容,緩緩舉起了手。
就在這時,一個藍色長卷發的小姑娘激動地喊了一聲,把手中的玫瑰花扔了上來,堪堪砸在葉芙鼻前的玻璃上,在還未觸到玻璃的剎那奇蹟般的爆開。
“……”這是什麼意思?
身邊響起一聲低低的嗤笑。見葉芙回頭看他,加圖正勾着脣角向她微笑。
“看上去你的長相很受歡迎。”他說。
“……”實在是沒有比這更讓人驚悚的事情了,這張臉不是很普通的外國人的臉麼?難道自己的臉蛋比較符合這個時代的審美?那豈不是這也是她比賽中的一個優勢?葉芙第一次感到心中燃起了希望。如果能靠這張臉在比賽中獲得一指甲蓋那麼大的麪包,那她就有活下去的可能。
她正要開口,另一朵玫瑰在加圖身後的窗外爆開,尖叫聲隨着不斷拋來的玫瑰花越來越大。加圖微笑着回望,緩緩額首,馬上贏來又一輪瘋狂的歡呼。
“……”葉芙瞥了他一眼,默默的別過臉。
很明顯加圖更受歡迎。
治安警把他們保護在中間,一路送至居住的基地。葉芙和加圖在這裡草草的休息了一晚,還沒來得及感嘆房間的巨大,就被送去剃毛洗澡,隨後他們的設計師菲爾走了進來,爲他們扣上用金屬打造的頭盔,半圓形的金色頭盔把形狀優美的額頭遮住,耳朵的方位豎起兩扇高高的金色羽翼,脖子上鋪着同樣顏色的羽毛。
辛迪踩着她的細高跟,一扭一扭的湊到他們身邊,皺着眉批評着:“二區的是石礦,爲什麼要搞上這麼多該死的羽毛?”
“你不覺得他們很漂亮嗎?”菲爾振振有詞,一點也沒考慮他們是否舒適,粗魯地幫加圖扣上同款的頭盔,又“咔噠”一聲硬把披風的搭扣帶上。
葉芙垂着頭什麼也沒說就被推上了金色的戰車,所以沒有注意到加圖暗暗投來的目光。
“擡起頭,努力微笑!”菲爾重重一拳砸在葉芙駝着的脊背上,“你得讓觀衆們看到臉。”
葉芙感到自己的脊椎被砸得凹進去了,頂着脖子上沉重的頭盔,費力地挺直背,四周的空氣冷颼颼的,金羽毛脖飾下的黑背心擋不住冷氣,皮膚上起了一個又一個雞皮疙瘩。菲爾滿意地點點頭,用手指暗示性的點點嘴脣,才跳下了戰車。
“他剛纔是什麼意思?”葉芙問加圖。這是她繼火車後第一次正眼看他,金色的光澤彷彿能流動一般,點亮了整套衣服,簡潔的鎧甲包裹着他肌肉優美的身軀,簡直迷人極了!
“他在說你很美。”加圖說。他靠近幾步,牽起了她的手。
葉芙來不及臉紅,就被撲面而來的歡呼聲給哽住了。她的身體僵硬,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那隻寬大的手,那裡連接的熱度對比自己冷颼颼的身體,好似一個火爐和缺失能量的發電廠,燃燒的火炭正支撐着自己隨時可能暈厥的身體。
她擡起頭,臉上掛着這輩子最虛假最熱情的笑容,觀衆席上的歡呼聲更熱烈了。擡眼瞟了一眼大屏幕,那上面的加圖和自己昂首挺胸,緊握的雙手似乎在宣誓着二區團結的意志,加圖光裸的胳膊肌肉隆起,整個人充滿雄性的魅力,而她則站的穩穩的,黑眼睛裡亮閃閃,彷彿吸入金羽毛上折射的燈光。
觀衆們的尖叫聲不絕於耳,一朵又一朵玫瑰花被拋到了戰車上。葉芙心中的希望越來越強烈,現在的自己是在二區,而凱特尼斯是十二區,那個燃燒的女孩即將奪取全凱匹特的注意,而他們假如想要活着,就要先下手爲強。
一瞬間想要低調行事的計劃便被博得觀衆喜愛的大膽方式所取代。
“加圖!”葉芙扭過臉,大聲喊着身邊人的名字。
加圖扭過頭,訝異的看着她。
音樂聲在此時響起,把整個氣氛推向最/高/潮。無止境的喊聲,“加圖”“格拉芙”兩個名字顯然是最響亮的。葉芙胸口的自信像被陡然點燃,熊熊的烈火從她身體裡一路燃燒,彷彿能帶動她盔甲上的羽翼,沿着蒸騰的熱氣直衝入天。
葉芙給了他一個微笑,不知道是不是身體裡沉睡的格拉芙覺醒了。她只覺得脣齒間涌起了一股血腥氣,那是一種想狠狠殺死凱特尼斯,保護加圖並一起活下去的強烈意念。
爲了活下去,那就要做出能引起凱匹特人關注的動作。
加圖灰藍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一股暗色的風暴在長睫毛後涌動,隨後他微微伏低身子。葉芙踮起腳尖,雖然心中有一百個不樂意,但是爲了自己的未來,她還是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耳邊的尖叫聲彷彿在瞬間被放大了千萬倍,他們雙手相握,牢牢矗立在金色的戰車上,華麗的披風獵獵揚起,盔甲上金色的羽翼彷彿能隨時展翅。
熱烈的玫瑰鋪灑了一地,凱匹特的觀衆捂住心臟,追隨着那架越行越遠的戰車。燈光逐漸變暗,把他們的身影斜斜的拉長。
葉芙只感到耳邊一靜,所有的喧囂聲在那片乾燥的脣瓣貼上來時消失無蹤。
她故作溫順的仰着頭,把手執着的放在加圖的手裡,可葉芙自己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加圖和自己臨時想到的權宜之計,將觀衆們推向瘋狂的小手段。
加圖很紳士的沒有深入,溫熱的嘴脣在他們離開觀衆的視線後飛快的挪開,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也緊跟着移到一邊。
葉芙往後退了一步,短促的吐出一口氣,這時所有的聲音又都回來了。
辛迪欣喜地撲過來抱住了他們,大喊着:“寶貝,你們真讓我自豪。”還有菲爾得意的笑聲:“就知道你們看懂了我的暗示,真是聰明。”
這些話從她左耳朵進,又從右耳朵輕飄飄地飛了出去。
葉芙只覺得全身發冷,緊握着加圖的手卻燙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