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夢心之並沒有隱瞞,「我是一直到很最近,才知道我哥哥喜歡我這件事情的。」
「那大心可得好好想一想。」程諾並不上趕着牽紅線。
「程諾姐,我具體應該想一些什麼?」夢心之順勢就開始問。
「啊?」程諾意外道:「這個還要我教你啊?」
「嗯。」夢心之認真點頭,「我現在心裡有點亂,一時找不到方向。」
「這也很正常,你這不是剛知道嗎?阿適拒絕了十幾年才接受我呢?」程諾有心安慰。
「那是什麼樣的一個契機呢?是什麼樣的一個契機讓宣適哥忽然就發生了改變?」夢心之想從程諾的答案裡面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
「我也說不好。我喜歡阿適這件事情,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覺得我在開玩笑。我的爸爸媽媽,還有阿適的爸爸媽媽,當然也包括阿適,我那時候太小了,差個兩歲像是差了一個世界。沒有人會把幼兒園小朋友的一見鍾情當回事。」
「那後來呢?」
「後來啊,哈哈。」程諾一臉的笑意,「後來,可能我比較幸運,長大了,長開了,剛好長成了阿適喜歡的樣子。」
「所以……程諾姐覺得,外表纔是愛情的本因?」夢心之的心裡,疑竇叢生。
這和她理解的愛情有很大的插曲。
尤其是像宣適和程諾這般篤定的愛情。
如果這樣的愛情,都是見色起意,那人世間還有真正純粹的感情嗎?
「當然不是,我是我孜孜以求,讓阿適看到了我的決心。我慢慢長大了,阿適沒辦法再當我是開玩笑了,自然就發現我的好了。」
「這樣啊……好羨慕程諾姐,這麼早就知道自己的愛情是什麼模樣,並且一路相互守護。」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羨慕的。如果可以,我更喜歡阿適有一個幸福的家,等我們都成年了,再開始慢慢相處。」
「程諾姐,那我問你個可能會有點不禮貌的問題。」
「什麼問題啊?」程諾笑道,「我纔不信大心會問出什麼不禮貌的問題。」
「就是……你會不會是因爲宣適哥家裡出事了,基於同情的前提,纔開始對他產生感情。」
「怎麼可能呢?我剛認識阿適的時候,他們家的條件,可是比我們家要好上許多的。你猜猜我那時候的夢想是什麼?」
「是什麼呢?」夢心之不覺得自己能猜出來。
「我那時候的夢想,就是嫁給宣適哥哥,做一個家庭主婦,每天變着法子給他做好吃的,把他喂成一個大胖子,這樣就沒有人會和我搶了。」
「程諾姐還有過當家庭主婦的夢想啊?」
「好多女孩子都有過吧?」程諾反問道:「阿心難道從來沒有過?」
「沒有呢。我從很小開始,就希望自己能夠儘快獨立,反過來庇護我身邊的人,而不是接受庇護。」
「那可能是我小的時候被保護得太好了,所以一直都沒有想過,還有人需要我保護。」
「宣適哥家裡出了事情以後,你不是一直都在保護他嗎?」
「當然沒有啊。一直以來,都是阿適保護我。他成績好,能力也好,他做什麼都是最好的,而我就是那種幹啥啥不會的。」
「程諾姐明明是閃閃發光的世界級咖啡師啊。我想要的愛情是旗鼓相當,就像你和宣適哥現在這樣。」
「旗鼓相當?」程諾稍微有些疑惑。
「就是怎麼說呢?你可能會仰望宣適哥的商業才能,而宣適哥也會仰望你在咖啡師上的成就。你們兩個在一起,不是1+1=2,而是成爲更好的自己。」
「那你是隻看到了我的現在。在我還不成熟的時候,我就只想賴在阿適的身邊,接受一輩子的保護,啥也不想學,啥也不想幹,對自己沒有任何信心。」
「程諾姐會對自己沒有信心?」
「當然啊,我一直到現在都不是特別有呢。是阿適和我的爸爸媽媽一直鼓勵我,我纔有機會,慢慢找到適合自己的事情,這個過程,不可謂不幸運。」
「是這樣嗎?」
「當然了,如果按照我最開始的樣子和阿適在一起,別說1+1>2了,肯定會把阿適拖累的1+1<1。」
「可是,最美好的愛情,不就是放肆做自己嗎。我媽媽就被我爸爸寵得整個一個生活不能自理。」
「大心,愛情其實是有很多種可能的,我和阿適,只不過是其中的一種。你的爸爸和你的媽媽,也不過是另外一種。你也會有屬於你自己的那一種。幸運的話,還不用像我和阿適、你爸爸和你媽媽,那麼兜兜轉轉。」
「程諾姐有兜兜轉轉過?」
「當然是有啊。」
「你不是一開始就對宣適哥一見鍾情的嗎?」
「是沒錯。但我們也因爲誤會錯過了很多年啊。不瞞你說,和阿適失聯的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找人生的另一半,只是剛好沒有遇到更好的。」
「程諾姐覺得還有比宣適哥更好的嗎?」
「那當然是有的,只是沒有那麼適合我。」程諾接着說:「如果不是失聯的這些年,我爸爸媽媽一直沒在我身邊催促,我其實也是有可能相親幾次,就稀裡糊塗地結婚生子了的。」
「怎麼可能?程諾姐不是這樣的人。」
「怎麼不可能?中間有八年呢!那麼漫長的時光,可以改變很多事情。」程諾感嘆道,「這個世界的大部分人,都是稀裡糊塗互相講究地走到一起,哪怕最開始是愛情,最後也淹沒在了柴米油鹽裡。」
「你和宣適哥也會這樣嗎?」
「我倆應該不會,我們大小就在同樣的柴米油鹽裡面長大,要淹沒早就淹沒了。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就是和阿適重逢的那一刻,我們都還是曾經的自己。」
「確實,不是每個人都有程諾姐這樣的幸運。」夢心之開始思考。
程諾看着夢心之的樣子發笑:「大心,你沒發現嗎?」
「發現什麼?」夢心之摸了摸自己的臉,以爲上面留了什麼東西。
「你現在夾在你哥哥和大少之間感到爲難是很正常的。可是爲什麼呢?你不覺得這個爲難本身,就已經給了你答案了嗎?」
「什麼答案?」夢心之完全不覺得爲難和答案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我只打個比方啊。」程諾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自己舉了個例子:「以阿適在我心裡的分量,任何人都不可能讓我產生爲難的情緒。」
「對啊,你們有那麼深厚的感情基礎呢。」
「這不就得了?」程諾有意引導。
「呃……嗯……」夢心之並沒有接收到程諾的真實意圖,雲裡霧裡地看向引導自己的人,出聲說道,「程諾姐,我還是不太明白。」
「沒關係,那我換個問法。」
「程諾姐你問。」
「大心,你哥哥對你來說重要嗎?」
「當然!我不敢說我哥哥需要命我會給他,但他要是需要我的一個腎,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夢心之保證似的說道。
程諾忽然覺得有點好笑:「哈哈,大心,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程諾姐能不能說明白一點?」
「可以。」程諾清了清嗓子,換了個正式之中帶點刻薄的語氣:「
大心,我問你,聶廣義他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讓你在他和那麼重要的哥哥之間猶豫?他配嗎?他算老幾?」
程諾前面說那麼多,夢心之完全沒有感覺。
程諾忽然開口【罵】聶廣義,直接把夢心之給聽懵了。
這不是配不配的問題,也不是算老幾的問題。
真正的問題在於,她爲什麼會因爲程諾說聶廣義兩句,就心裡帶氣?
再往更深的層次裡面想,她爲什麼會因爲聶廣義被同行詆譭,就不遠萬里地找證據幫他澄清?
這也不是什麼簡單的舉手之勞,是需要花很多時間和精力去做的事情。
她甚至不是隨便提一提,讓聶先生自己去搞定,而是找了聶先生最好的兄弟,給了他一個驚喜。
這個世界,被詆譭、被冤枉的人那麼多。
每天都有,每個地方都有。
她爲什麼偏偏忍受不了有人詆譭自己一點都喜歡不起來的聶先生。
直面自己的內心,向來是一件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很難的事情。
夢心之陷入了思考,程諾和宣適在聊天軟件上熱聊。
程諾的老公:【老婆老婆。剛剛不太方便說,我們的伴郎,買了同一班飛機,要和伴娘一起回去。你先不要和伴娘說,等伴郎上飛機了再給伴娘一個驚喜。】
宣適的老婆:【老公老公。你不說我也猜到了。你確定這是驚喜不是驚嚇?建議伴郎不要追得太緊,給伴娘一點時間。】
程諾的老公:【老婆這會兒是在給我們伴郎助攻嗎?】
宣適的老婆:【老公真聰明,你老婆我剛剛那一通輸出,簡直卓有成效。】
程諾的老公:【老婆真能幹,我勸大少看看。】
宣適的老婆:【老婆真能什麼?】
程諾的老公:【幹】
程諾的老公:【啊!老婆大人,你變壞了。】
宣適的老婆:【那老公喜歡嗎?】
程諾的老公:【不喜歡】
程諾的老公:【我只愛!】
程諾的老公:【能幹】
程諾的老公:【的老婆】
宣適的老婆:【謝謝老公的誇獎。】
宣適看着自己的手機,不免有些感慨。
這難道就是結婚後和結婚前的區別嗎?
怎麼像是換了一個老婆?
該不會是程諾的手機被什麼人給偷走了吧?
「你就聊個手機,有必要這麼春意盎然嗎?」聶廣義在旁邊看不下去了。
「可真是太有必要了!」宣適頭也不擡地說,「阿諾說她有在給你助攻,建議你不要追這麼緊。」
「現在不追,難道等姑娘結婚了我再追嗎?」聶廣義好不容易纔搞定機票,纔不想就這麼放棄。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我親愛的大少。」
「我親你個大頭愛,有幾個人喜歡吃涼豆腐?」
「有的是。」宣適慢悠悠地迴應,「凍豆腐都很多人喜歡呢。」
「凍豆腐和涼豆腐是一回事嗎?」聶廣義把宣適的手機給抽走了,強迫他專心和自己說話。
「是這樣的大少,你認真回想一下,你和人家哥哥一起表白……」宣適試着幫忙開始分析。
「什麼叫一起表白?」聶廣義拒不認同這樣的說法,「明明是我先表的白!」
宣適沒有想到聶廣義的反應會這麼大:「對對對,你自己表白了不算,還把人家哥哥給刺激得緊隨其後。這個表述可以吧?」
「差不多,就得有個先後順序。我堂堂天才建築師,會做這種有
樣學樣的事情?」
「廣義啊,這爭個先後有什麼意義?又不是誰先表白,誰的贏面就大。」
「當然有啊,你廣義哥哥,永遠都不可能是一個湊熱鬧的人。」
【湊熱鬧】,是聶廣義對宗光的表白的定義。
相比之下,倒是把自己出爾反爾拒不承認的事實,給忘了個一乾二淨。
「行。是我沒有照顧好天才建築師的情緒。」宣適並不和聶廣義在沒有意義的問題上做過多的糾纏,好言相勸道:「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在你和人家哥哥是相繼表白的情況下,你是不是應該給人姑娘一點時間想清楚?」
「一點?哪個一點,下午一點還是凌晨一點。」
「大少,咱能不在這種時候咬文嚼字嗎?」
「我不分秒不爭,姑娘要是被她哥哥近水樓臺捷足先登了怎麼辦?」
「廣義,你這都什麼形容詞啊?說句實在話,如果人真的喜歡自己的哥哥,哪怕有一點點的男女之情,那你再怎麼努力,也是徒勞。」
「那你能保證夢姑娘不會這麼快被她哥哥搞定嗎?」
「這我怎麼保證?我這輩子,只會給我家阿諾一個人保證。」
「你信不信我把你兩條胳膊都卸掉?」聶廣義整個一個氣到不行。
「我不信。除非我陷入深度昏迷。怎麼着都得四肢健全地陪我最最能幹的老婆度完蜜月。」
聶廣義恨得牙癢癢:「你一天不秀恩愛會死啊?」
「會啊。我最多能堅持九十分鐘不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