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光和宗極藉着酒勁聊天。
門口又有了動靜。
這一次不是輸入密碼,而是直接識別。
坐在餐廳的位置,是看不到門口的。
全屋智能直接開啓了女主人歸家模式。
原本情緒就已經在點上的宗光,因爲女主人歸家模式的開啓,從瞳孔開始震驚。
宗光看了眼坐在對面的宗極,想要確定一下,自己是不是喝多了出現了幻覺。
宗極只對着他輕輕點了點頭。
這是什麼意思。
是他出現了幻覺,還是之之真的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答案很快就隨着夢心之來到餐廳揭曉了。
宗光喝的有點多,這會兒直接就沒崩住。
爸爸進來的那個時候,他就想過,如果來的人是之之,就是他這輩子到現在爲止,最幸福的時刻。
明明隔了也就幾個小時,這會兒卻有點像是世界末日。
宗光直接趴倒在了桌子上。
一副不省人事的樣子。
夢心之進來了。
宗極站起來歡迎:“阿心回來了啊。”
“嗯。哥哥怎麼了?”
宗極看了一眼宗光,也不拆穿:“一不小心被我喝多了。”
“爸爸,你爲什麼總欺負哥哥。”
“阿心,這可是你第一次這麼說爸爸啊。早上被你說了一通,緊趕慢趕地過來賠罪,還不能讓你消氣啊。”
“爸爸,不是我說你啊,你爲什麼會讓哥哥當司機啊。”夢心之原本已經在房車上找地方睡覺了。
越想越覺得不能讓哥哥就這麼走了。
搞得真把哥哥當司機似的。
這樣的認知,讓夢心之不是很舒服。
“爸爸原本是想着,你一個人,跑那麼大老遠不安全。”宗極解釋了一下,自己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是爸爸的錯。”
“也不能怪爸爸啦。”夢心之很快就開始反省,“我也沒有想過,哥哥會忽然說什麼多。”
“阿光和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啦,就我們原本有個約定,哥哥忽然說不要了。”
夢心之回過頭來想了想,很快就明白過來哥哥是在什麼樣的心境下說出那樣的話。
她當時的反應,就只是哭。
萬安橋能不能保留文物屬性固然重要,但也沒有重要過哥哥。
夢心之到了房間也睡不着,整個人情緒都是崩潰的。
聶廣義到了地方,就讓司機送夢心之去最近的機場,又發消息告訴她,說會幫忙找個弟弟妹妹,過兩天評估完了,再給送回去。
聶廣義難得敏銳,又難得做了一回明白人。
宗光並不是真的醉到直接倒了,調整完情緒,就從桌子上起來。
他帶着點迷離地看向夢心之。
一直到這個時候纔開始打招呼:“之之回來啦。”
“嗯。”
“這個家的女主人歸家模式,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宗光稍微有點不穩地站了起來。
夢心之上前扶了一下:“哥哥。”
“之之喜歡家裡現在的這個感覺嗎?”
“喜……喜歡的。”夢心之不確定,宗光是不是又改變了想法,想要繼續那個約定。
“喜歡就好。”宗光自己站好,帶着點豪氣干雲的酒勁繼續說:“等以後,這個家有了真正的女主人,我就按照這個模式設定了,誰要敢說不喜歡,我就直接說她不懂欣賞。”
夢心之沒想過會聽到這麼一番話,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沒毛病吧?我妹妹這麼有氣質的一個人都說喜歡,誰要說不喜歡,就是沒有氣質。”
“哥……”
夢心之想了好半天,最後只說出來一個字。
“都叫哥哥了,那還不得抱一下。上一次抱你,你還在念小學。”
宗光有點繃不住了,又不想讓夢心之看到他哭。
宗極默默地離開了餐廳。
有些感情,哪怕沒有開始,也一樣需要一個正式的告別儀式。
宗光心裡其實也明白。
他原本就是單親家庭裡面長大的孩子。
比誰都更清楚,愛情是會變質的,曾經相愛的人是會分開的。
婚姻裡的雞零狗碎,要是一股腦兒全都摻雜在他和夢心之之間,也一樣不會讓人嚮往。
但他就是放不下。
仔細回想,真正讓他沒辦法放下的,是自己過去這麼多年,在無限壓抑情況下的無盡想像。
想象,從來都只有美好。
當真真實實地抱着夢心之的時候,宗光就想起了小時候。
這是他最珍愛的妹妹。
青春期的他,要是再耐心一點,他可能就會發現,他喜歡夢心之,就和夢心之喜歡爸爸是一個原因。
妹妹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型。
但理想型,和最後真正能走到一起的,多半會有很大的差距。
久違的擁抱,宗光的心底,只有一身的聖潔。
“謝謝你,專門跑回來看我。”
“這要說謝謝的話,我是不是應該從哥哥把爸爸分一半給我開始謝。”
“什麼分你一半?”宗光鬆開了這個擁抱,退後一步,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和表情,出聲迴應,“你明明霸佔了至少百分之九十。”
“啊?我有這麼過分嗎?”
“有的。”宗光搖頭嘆息,“多了個妹妹少了個爸爸。”
“這樣啊,那確實是我比較幸運,多了個哥哥又多了個爸爸。”
“誰說不是呢?”宗光又退了一步,認認真真地打量自己的妹妹,出聲詢問:“吃飯了嗎?”
“吃了雞胸沙拉。”
“沙拉有什麼好吃的?哥哥給你做你小時候最愛吃的沙茶麪。”宗光語帶關切:“阿心可以再吃胖一點。”
“纔不要,果然,這個世界沒有哥哥懂得欣賞妹妹的身材。”
“是嗎?”宗光自己都開始有些疑惑。
只不過是有意識地變了一個稱呼,怎麼就連心境也跟着改變?
而且是在這種未知未覺的情況下。
“當然啦,你妹妹我的身材,是可以單獨出道的。”
“真的嗎?我還以爲我妹妹只有臉隨時可以出道呢。”
夢心之對着宗光行了一個屈膝禮:“謝謝哥哥的誇獎。”
宗光又往後退了一大步。
這一步下去,兩人之間的距離,直接超過了一米五。
超出了正常兄妹聊天的社交距離。
“哥哥你這是幹嘛啊?”
“你再來一下。”宗光對着夢心之,做了一個畫圈的動作。
夢心之剛剛行的是屈膝禮,卻不影響她看明白宗光的意思,原地轉了一個圈,又做了一個亮相的動作。
宗光用手指摸了摸下巴,出聲說道:“我發現了。”
“發現了什麼?”夢心之不明就裡。
“我妹妹的臉和身材可以同時出道。”
“那不行,加在一起才能出道,說明臉和身材都沒有很出衆。”
“啊,行,阿心說什麼都對。”宗光很快就選擇了妥協。
宗極在這個時候,從房間裡面出來,看着相談甚歡的兄妹倆,出聲問道:“你倆不和我解釋一下嗎?”
夢心之趕緊過去,挽着爸爸的胳膊,帶點撒嬌地問:“解釋什麼呀?”
宗極最受不了夢心之來這一套。
但這會兒情況特殊,小棉襖再怎麼貼上來,心裡也有點不是滋味:“就解釋解釋,這裡哪個是你的房間。”
“啊……這個……”夢心之看向宗光,用眼神向哥哥求助。
宗光先前最難過的時候,都沒有忘記不要讓爸爸去參觀房間,這會兒倒是忘了他自己“金屋藏嬌”的事實。
“阿心房間,我不是給你發過效果圖嗎?”宗光對着宗極把話反過來說:“我比較喜歡這種風格。”
“效果圖?”
“對啊,對啊,爸爸剛過來的時候,我整個房間,不都是這種風格嗎?”
“阿光,你爸爸可是能造出極光之意的,你覺得我會分不清實景圖和效果圖?”
“啊……這個……”宗光也有那麼點詞窮了,他看了一下夢心之。
兄妹倆的求助表現,基本上是如出一轍的。
夢心之趕緊接話:“哥哥把去別的地方拍的照片說成是效果圖了。飛行員又不幹裝修,對這些實景啊,效果啊,肯定不太瞭解。”
宗極意有所指的看向夢心之,出聲問道:“那阿心你呢?”
“啊,我啊,我當然是分的清楚的。”
“爸爸要是沒有記錯的話,最開始的實景圖,還是你發給我的,連被套都定製了巨大的之之兩個字。”
“爸爸!”夢心之挽着宗極的手,搖晃了兩下,撒嬌指數比之前高了十倍不止:“你既然都知道,幹嘛一定要拆穿我和哥哥嗎?”
“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兄妹倆聯合撒謊的本事,倒是一點都沒有長進。”宗極用眼刀子從宗光和夢心之的臉上刮過,一半用鼻孔出氣地來了一句:“就你們這眉來眼去的,你爸我至少得近視兩千度,纔會看不出貓膩。”
“爸爸!”夢心之只撒嬌,不再說多餘的話。
“阿心啊,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爸爸。”
“嗯。我知道爸爸早就知道了,然後一直裝不知道。”夢心之略顯俏皮地迴應:“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日子,我可能出門沒有看黃曆,被爸爸抓個正着,我下次一定注意。”
“爸爸就算是想裝不知道,你也得給爸爸一個裝下去的機會,你和阿光直接把房間都設計成這樣,爸爸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裝下去。”
“這是哥哥的家,肯定是哥哥設計的。不存在我和哥哥一起設計這件事情。”夢心之開玩笑直接撇清關係。
宗光聽得一臉無奈:“阿心,這就是傳說中的塑料兄妹情嗎?”
“塑料太堅固了,泡沫差不多。”夢心之很快就找回了小時候的狀態。
相比起宗光這麼多年的糾結,夢心之原本就一直處在同一個狀態裡面。
“行吧,那哥哥這個泡泡已經被戳破了,你自己和爸爸解釋吧。”宗光放棄了掙扎。
主要是爸爸人都已經來了,房間都已經看了。
還是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
再怎麼掙扎,作用也不大。
夢心之大抵也是同樣的想法,既然躲不過,那就直接坦白:“爸爸,我想要研究墓葬藝術。”
宗極聽得很清楚,卻是沒有給出任何迴應。
“爸爸,我只是想要研究墓葬的藝術,並不參與一線的考古,再怎麼樣,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你現在說不參與,真研究起來了,怎麼可能不到現場去一探究竟。”宗極是真心不願意讓夢心之從事和墓葬有關的職業。
他之前贊成夢心之學文物和博物館專業,主要還是覺得,博物館的工作,挺適合女孩的。
壓根就沒有想過,夢心之會直接奔着文物和考古去,還是宗極最不能接受的墓葬研究方向。
這是宗極第一次,對夢心之想做的事情,提出堅決的反對。
泡沫兄妹情的哥哥看着妹妹一臉糾結的想理由,還是出聲幫忙解圍:“爸爸,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小時候盜墓看多了,以爲阿心去研究墓葬藝術,就會穿越到別的什麼地方去。”
“我看盜墓的時候,都已經有你了,怎麼能叫小時候?”
“爸爸,你老實說,你看的盜墓,是不是從我這裡沒收的?”
宗極沒有否認,只出聲反問:“要不是我把你的都收走了,你的成績能保持下去?”
“萬一能呢?”宗光也來了個反問。
“沒有這樣的萬一。”
“你都沒給我機會試過,怎麼就知道有還是沒有,萬一我看着看着,語文就突飛猛進了呢。”
“這麼多萬一,要不然爸爸直接給你改名叫宗萬一。”
“可以的,名字這種小事情,完全可以聽爸爸的。職業方向這種事情嘛,就肯定還是要稍微聽一聽當事人的。”
嘴上說泡沫兄妹情。
行動上,宗光還是時時刻刻都在護着自己的妹妹。
“行,那就聽阿光的。”
爸爸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讓兄妹倆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兩兄妹,四隻眼睛,齊刷刷地盯着宗極。
“阿心啊,爸爸什麼時候有過不支持你的時候?”
“記憶裡面是沒有,但爸爸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從一開始就不一樣。”
“那是因爲你自己本來就有在猶豫。爸爸只能表現出反對,你才能直面自己的猶豫。爸爸只要稍微表達一點支持,你根本就不會管你自己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宗極比夢心之想象的,還要更瞭解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