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畫面,耳邊響起小鐵皮倦怠的聲音:“主人,記憶的封存已經全部完成了。現在我力量不夠,等我進化完全,我會想辦法化解那個酶的問題,然後再把主人的記憶恢復原狀。”
“嗯。”蘇華回過神來,總算趕在千鈞一髮之際保住了,基地裡還存着伊恩的那份宣戰聲明吧,不能讓軍部發現自己和伊恩是舊識。只要這件事不暴露,一切就都還有轉機。
記憶的畫面已經不再翻動,蘇華移動着自己的視線,整個空間又恢復到之前四處光斑閃爍的狀態。蘇華不知道自己醒來之後是不是還會記得這些,他忽然有些捨不得這些一直陪伴自己的記憶。
他一幅一幅畫面看過去,看到自己和伊恩的初見,那時候的伊恩還是個拽拽的少年,他雖然一直對外號稱自己十九歲了,可是隻有蘇華知道相遇那年他才十六。現在纔想起來,伊恩居然比自己足足小了三歲,可是平時伊恩的成熟表現總是讓人忽略了他的真實年齡。
看見伊恩和自己被分到同一間宿舍,看見伊恩一臉的不爽和自己一臉的無奈與好笑。看見兩人在相處中,伊恩一點一點地褪去他的防備,自己一點一點地放下冷漠,兩個人逐漸像家人一樣互相包容,互相溫暖。
蘇華在一副背景飄着雪的畫面下停了下來。他記得那天,那天是伊恩和他兩人都第一次把自己的心打開一條縫,接受對方的日子。其實想起來也沒什麼特別,只不過是新人蘇華被抓了壯丁,聖誕節也因爲盯着一個實驗項目的進展而熬到了晚上十點多才下班。從公司一路走回宿舍的路上,看見的都是街道兩旁各個窗口射出的溫暖光芒,聽到的都是千家萬戶的歡聲笑語。在路上偶爾遇到在外面閒逛的情侶,也全都是一對一對,手牽着手。
蘇華那時的心是落寞的,多少年來都是孤身一人。別人團團圓圓,自己形單影隻的滋味並不那麼舒服。可是走到宿舍樓下,蘇華鬼使神差地朝着自己公寓的窗口看了一眼。只那一眼,就讓蘇華被戶外的風雪凍得冰涼的心瞬間溫暖了起來。那扇窗戶裡亮着橘黃色的燈光,家裡有人在等着他。一瞬間,那間只不過是暫時棲身之地的宿舍忽然就被套上了‘家’的稱號。
等到蘇華進門,看見蜷縮在客廳沙發上睡着的少年身影,心中滿滿的那種溫暖令他對這個少年再不是普通同事和宿舍室友的關係,從不輕易開封的心裂開了一分,也就是在那時,蘇華放棄了因爲幼時陰影自己發下的永不相信別人的誓言,多年後第一次嘗試着付出真心去結交朋友。
那天蘇華精心做了一碗熱湯,小心翼翼地喊醒伊恩,遞上了自己打開心扉之後的第一份禮物。這是他第一次下廚做東西給伊恩,看着少年頂着明明詫異卻努力做到面無表情的臉,喝下了那碗湯,看着喝完湯的他翹起了嘴角。
那時蘇華就知道,伊恩其實也是寂寞的,他也是願意與自己做朋友的。
蘇華想要笑一笑,卻發現意識體的自己似乎做不出什麼表情,他繼續遊走着,觀看着,現在的心境再看到之前伊恩和自己的相處,總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不過很可惜,蘇華一點也沒找到伊恩是螺旋塔人的跡象。不過這是自己的記憶,既然自己之前沒懷疑過,當然記憶裡也是肯定找不出異常的。
蘇華一副一副畫面地看過去,數年來的記憶一點一點被串起來,蘇華這才發現,從認識伊恩開始,自己的記憶幾乎是被伊恩連起來的。和伊恩一起工作,和伊恩一起生活,和伊恩一起熟悉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
蘇華還沉浸在過去記憶帶來的淡淡懷念中,忽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侵襲了全身。雖然蘇華只有意識,可他彷彿切實感覺到那種詭異的冰冷感爬過了全身每一寸肌膚。
眼前的片片白斑急劇地收縮,又似乎是自己的意識在忽然地遠離。發着白光的畫面變成斑點,無數地斑點在同時地縮小,團聚成球,同時圓球又在不停地縮小……
那種冰冷的感覺仍然沒有退去,反而越來越重,蘇華的意識開始迷糊,隱隱約約地覺得有種念頭從心底冒出來,蘇華不知道是什麼念頭,但是卻有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他拼命地努力壓制,奮力掙扎,想要清醒過來,可是越是掙扎,卻越是陷得深。意識越來越渙散。如果有*,也許還能通過刺激*的劇烈痛感來努力擺脫,可是這種純意識形態,蘇華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努力地反抗,努力地清醒,可是換來的確實更快地沉淪。
在蘇華最終失去意識之前,他只來得及聽見小鐵皮撕心裂肺的那聲呼喊:“主人!”
蘇華再次醒來的時候是真正意義上的醒來,他睜開眼睛,頭頂是一片純白,他轉了轉眼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看來博士的所謂檢查已經結束了。他嘗試着動一動身軀,可是最輕微的晃動都立即給他的頭腦帶來尖銳的刺痛,他不得不放棄了立即起身的嘗試,轉而開始檢查起自身的情況。
身體各個部位都感覺很好,嘗試着微微移動手腳,手腳的知覺也完全沒有問題,看來這個實驗根本沒有針對身體。那麼針對的是大腦?蘇華回憶了一下之前那個夢境,微微皺了皺眉,開始回想自己的記憶。
孤兒院、被收養又被拋棄、半工半讀、伊恩,記憶完全沒有問題,看不出有任何缺失或者被修改的模樣。蘇華探究了半天,沒有絲毫髮現。看來僅靠自己是沒法完全剖析自己的大腦了。
“小鐵皮!”專業的事情那就交給專業的人來做,蘇華冷靜地呼喚小鐵皮,可惜的是他沒發覺自己的聲音裡帶着一股從未有過的冷冽味道。
“主人!我還沒進化完全……”小鐵皮的聲音依然虛弱。
“我只想問一個問題。我的大腦被動過什麼手腳?”蘇華的聲音依然很冷。
小鐵皮似乎也受到了蘇華不常見的冷冽語氣的影響,說話也簡潔扼要了許多:“主人已經知道的是,記憶的封印和隔離。封存是我封的,隔離是外界注射的酶。主人不知道的是,那個酶裡還帶有一種暗示。我現在沒有能力完全破解。”
“記憶的封印和隔離?可是我沒發現缺少了什麼記憶。”
“主人現在的記憶不是真實的,非要說的話,大概類似於真實記憶的投影。”
“他們的區別?”
“真實的記憶會反饋情感,而記憶的投影不會。”
蘇華沉默了,小鐵皮也沒再出聲。這個事實應該是震撼的,可蘇華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多少心情的波動,甚至連絲毫擔憂都沒有。蘇華的理智告訴他這不正常,可是卻生不起任何情緒。
純白色的牆壁和天花板開始變化,逐漸變得透明。蘇華轉頭朝印象中門的位置望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卡羅爾博士、埃蒙和中校。
三個人站成一排,各自帶着不同的表情看着他。蘇華忽然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個類似笑的表情,張嘴說道:“實驗結束了。”
卡羅爾博士打開門,率先走了進來。他把蘇華身上多如牛毛的電線一一除下。
蘇華微微試了試,發現身體已經可以移動,隨即站起身來,等他站到地上才發現全身痠軟得連站立都維持不了,腳軟了軟,就要朝前摔倒,一雙手接住了他。蘇華淡淡瞥了一眼埃蒙充滿了擔憂、自責、猶豫等種種複雜情緒的雙眸,順勢放軟了身體靠在埃蒙身上。
“蘇華少校,檢查已經結束。你的身體很好,完全沒有問題。”卡羅爾博士笑得燦爛,還伸出手握住了蘇華的雙肩,順勢拍了拍。
“多謝卡羅爾博士。”聽見蘇華的聲音,埃蒙詫異地轉過頭。他從來沒聽過蘇華用這種口氣說話,雲淡風輕彷彿什麼都和他無關似的。可惜蘇華斜靠在他身上,他沒法看到蘇華的表情。
“很好。現在我命令你,回房休息,直到明天早上恢復正常訓練。”卡羅爾博士笑意更深。
“是的,博士。”蘇華冷淡地回答,慢慢站直了身體,晃晃悠悠地朝大門走去。他的腦子很奇怪,明明想再試試看能不能套出卡羅爾博士的實驗內容,可是博士一開口,他居然有一種急切地想要服從的願望。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自發地朝回房的路上走去。不,停下來,轉回頭,繼續呆在這!可是不論蘇華怎麼命令自己,怎麼對自己做心理建設,都沒法控制自己那股強烈的想要照着博士所說去做的衝動。
暗示!
對,就是小鐵皮說的暗示!蘇華悚然一驚,難道博士給他下的暗示就是無條件服從他的命令嗎?這種感覺太恐怖了,完全無法抗拒,蘇華想要握緊拳頭,想要把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的肉裡,讓刺痛蔓延全身,用*的疼痛來反抗精神的失控,可是他什麼也沒有做。不能反抗,不能露出馬腳,不能給他們再來一次的機會和藉口。不論蘇華有多麼不情願,可是卻絲毫阻止不了他完美地執行卡羅爾博士的命令。這太荒謬了!蘇華覺得自己應該絕望,可是卻生不出絕望的情緒。
再遲鈍,蘇華也知道那個檢查不簡單,看來自己的腦袋出了大
作者有話要說:蘇華真作孽,希望他能振作
今天堂妹生日,過去聚餐了,回來才碼的字。
所以更新有點晚,見諒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