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料想《世界式審判》會大爆。
但他們仍然沒能預計到，會是如此不可阻擋的洪流。
對同期所有作品的壓倒性碾壓，無論是觀看量和討論度。
“我們可能忽略了一件事——《世審》這個IP到底有多大的份量？”
“唔……”葉奈叼着餅乾看了陳清焰一眼，放下筆拿過旁邊的水杯把嘴裡的東西灌下去纔回應道，“你問我？”
陳清焰“嗯”了一聲，接着說，“你是編劇，都是文字工作者，應該對網文有一些瞭解。”
至少比他要深。
陳清焰平時也會閱讀一些網文，但看書跟了解這個產業是完全兩碼事。
哪怕一個人看了十年書，問他歷年流行趨勢、大神商業價值、網站風向差異這種東西，也不一定能夠得到回答。
身爲讀者和身爲作者所關注的方向是完全不同的。
外界對網文的誤解層出不窮，掃完排行榜就自詡爲通曉了網絡文學的人比比皆是。
值得慶幸的是，葉奈不是那樣的人。
她曾經也是想要試着當一個網文作者的，雖然在一次失敗後選擇了放棄，但對業內新聞和主流風向的關注卻沒有落下。
“份量，這個有點難說。”加班工作的編劇看了眼自己手裡雜亂的記事本，合上放到一邊兒去，“舉個例子，你知道《城之下》吧，《終末在側》？《瀟瀟雨歇》？”
“都知道……一些。”陳清焰打開了搜索引擎。
“它們就代表網文IP的三種類型。”
《城之下》是正統的玄幻升級流大作，一代人的少年情懷與記憶，憑藉順暢無比的節奏與連環爆點成爲華文當年度的新人王。
哪怕沒有看過這本書的人，也都聽過它的名字。
可以說，《城之下》幾乎擁有一個網文IP所能達到的最大商業價值，也擁有着與之相襯的影視改編難度。
原作發佈在好幾年前，很多在當時還算突破性的劇情，後來被一次又一次地重複，成爲人盡皆知的“爛套路”。
而這並不是最大的難點，甚至連難點都算不上。
這本書全文字數超五百萬，大量篇幅都花在了描繪戰鬥場面上。
——按照高武玄幻一貫的特性，那些戰鬥場景也“玄幻”得讓人無法想象。
就倆個字：“燒錢！”
想按照原著來改編？公司破產了也拍不完。
所以就只能重新編排劇情，把大幾百萬字的長篇壓制到幾十集裡面，戰鬥特效嘛……反正也沒錢，能湊合就湊合。
最後呈現出來的不出意料地……爛得驚人。
連同期投資一部投資連它十分之一都不到的網劇，觀看體驗都比《城之下》電視劇好。
憤怒的讀者羣起而攻之，劇內演員粉絲奮力回懟，雙方的往來成功爲這部電視劇帶去震動全網的流量。
《城之下》電視劇在商業上大獲成果，同一年電影改編的消息衝上熱搜。
這本小說被認爲是網文IP改編潮流的開啓者，也被認爲是影視娛樂圈進一步劣化的轉折點。
它代表着最經典最廣爲人知的“毀原著艹流量”式IP運營。
而葉奈提到的第二部《終末在側》就是另一個極端。
原著不算多出名，不過篇幅和內容比較適合改編，運氣好碰上了一個良心團隊。
電視劇播出後憑藉着過硬的質量衝突重圍，連帶着常年不瘟不火的原著也衝上了銷售榜。
這兩本都是男性向作品，最後一部《瀟瀟雨歇》自然是女性向作品。
事實上，比它更好或比它更爛的女頻改編電視劇都不在少數，不過那些的改編模式都與《城之下》和《終末在側》差不多。
而這部神奇地囊括了女頻小說改編電視劇的幾個顯著特點——
原著深陷抄襲風波，演員一個比一個當紅，整體質量相當上乘，播的時候天天上熱搜，播完之後瞬間過氣，只有每年盤點抄襲劇的時候還會被拉出來溜一圈。
網文改編影視差不多就這三種模式。
第一種的讀者心疼書更心疼自己。
第二種的讀者喜從天降不能自已。
第三種的讀者……emmmm要麼轉黑要麼被黑。
動畫改編給人的感覺要好些，可能是因爲動畫行業的整體低潮沒有影視那麼明顯，不過大致類型還是一樣。
“本身越火的書IP價值越高，但火書往往不適合改編，那些自覺良好的編劇也把握不住原著的閃光點，出一部爛一部。”葉奈說自己的同行來也是毫不留情，“《世審》本該是第一種，它的純文學價值比以往所有書都高，改編難度也是。”
陳清焰搜索出《世界式審判》的小說閱讀界面，評論區已經被剛剛看完動畫的新舊讀者佔領。
“當初我聽別人吹《世審》時，還不以爲意，心想我這麼多年什麼神作沒看過。直到看了第一集……臥槽這什麼神仙動畫！爲了避免被彈幕和評論劇透，我決定來看小說自己劇透我自己，然後……臥槽這什麼神仙小說！”
“我來打自己的臉了。很早以前就知道《世審》的版權賣出去了，但根本不抱什麼希望。文大所寫的那場溫柔而又殘酷的旅程，那個穿越三重世界依然如故的星空，我不相信改編能有原著的感覺……”
“影粒出來捱打！看看什麼叫改編？這TM才叫改編！你們放的宣傳片那是什麼垃圾玩意兒？”
“真的哭出來……不是爲了動畫，而是爲了文未復，這個迷失在理想中的作者，終於找到自己應有的路。”
“請問一下，動畫第一集的劇情對應哪些章節？動畫黨從第幾章開始看比較好？”
忐忑不安的書粉懷抱希冀守着動畫的第一集，而被他們寄予厚望的文未復也回以一個走向未來的開端。
——神明誕生，萬衆狂歡。
陳清焰突然覺得這幕場景刺目得有些扎眼。
可這就是現實啊……
有些人，生來就是要站在頂端的。
而你奮起直追，也只能望見他從不回頭的背影。
“《世界式審判》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網文改編作’。”葉奈又翻開記事本，盯着上面的字，“它會開啓新時代。”
新閱看出了它的潛力，所以不遺餘力爲其造勢。
彩墨看上了它的價值，所以傾盡全力成就質量。
唯一的變量就是文未復。
第一次成爲動畫編劇的他，能夠發揮出怎樣的水平？
“二十一世紀第一個接近上世紀諸神的網文作者，他還不到三十歲啊……”
同時代的競爭者發出嘆息。
漫長的文化低谷彷彿就在昨夜，今天的世界仍深陷表象的漩渦，可姍姍來遲的曙光已不甘地叩響明日之門扉。
葉奈捏緊了筆，擡起頭，“陳清焰，我想改劇本。”
“你不是正在改？”
“不一樣，這次是大改。”她的眼中有野心的火苗熠熠生輝，“推翻原定所有劇情，全部重來。”
不夠，僅僅是目前的，還遠遠不夠。
她想試一試。
挑戰神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