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連每個客棧都是有故事的。 ——洛寒
來不及欣賞更多的美景,早早兩人收拾好了東西,便出發了。
有了昨日道聽途說的消息,洛寒和雅馨雪幽覺得還是跟着“大部隊”走比較方便,只好折了回去又向客棧掌櫃問清了情況,恰好今日就有個地點在收集人數,再向掌櫃的問過了召集人的集結地點,兩人連忙禮貌道謝,又匆匆趕去。
原以爲,這般送死的去法,應當是沒幾人願意的,倒是沒意料到,來到召集地,人卻是格外多,上百雖不至於,20、30也是有的。
看向最高處,明顯是那名義上的召集人正在口若懸河的說着此次前去的方案,長篇大論的,只聽人足夠昏昏欲睡,而,其他人竟意外地聽得極其認真。
略微一想,洛寒也是有所領悟。
既然,明知是凶多吉少的去處,又沒太多過硬的本事,如跟着大部隊還不認真些, 那進去,無疑不是自尋死路,還是無人收屍的下場。
想來,任誰也不願意是那樣的死法。
還好,那召集人還算是有時間觀念的人,十幾分鍾後,塵埃落定,決定兩日後再行出發。
對此,洛寒兩人心裡也沒過多的想法,雖說南宮若水的病情告急,但也不能過於急於一時從而自亂陣腳,尋找那幾樣奇物,並不是一日之功,畢竟,也有一定運氣在其中,去早了,也並不一定就能提早找到自己想要的。
在寫過自己兩人的名字後,兩人便又相攜而去。
經過了一番漫無目的的遊逛,最後,兩人自然是又回到了原先的去處——從來客棧。
一下變得無所事事,兩人不由地皆覺着有些悶,尋了一方座位,見掌櫃的不算忙碌,又將其拉了過來,閒聊罷。
掌櫃的,是一位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常年一身玄色直裾,頗有些書生儒雅氣質,雖做的掌櫃的工作,眼睛裡卻有着一絲莫名的滄桑,使人對其倍是感趣。
拉過掌櫃坐定,到底是圓滑的人物,做派十分自然,性子也爽朗,三言兩語幾人就熟絡起來。
當然,這時候,問題自然也不見得多有深意,畢竟,在外,爲了不觸及別人的私隱,兩人盡是撿了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掌櫃的,你們家在這兒幽州待了多少年頭了?”
“算下來,該是有幾百年了。”
掌櫃的喟嘆着說罷。
接着又是雅馨雪幽接着問了下去。
“掌櫃的,你們爲什麼不想着出去,見見世面什麼的,一直待在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地方,日子久了,不會覺得倦怠麼?”
“日子久了,感情也深了。”
“掌櫃的,你家有幾口人啊?”
……
一個問題比一個問題還要無趣,兩人連番夾擊,饒是精力再好的人也受不住了,當掌櫃的正要舉白旗的時候,洛寒終於問出了九曲十八彎,從頭至今一直便想問的問題。
“掌櫃的,爲什麼從來客棧叫從來客棧呢?”
“因爲……”
掌櫃幾乎順口就要答下去了,但洛寒正來興致,準備聚精會神的聽下去的時候,關鍵之時,掌櫃的卻生生忍了下去,一副欲言又止,有口難開的模樣。
終究還是纏不過兩人的執着,幽幽一嘆,掌櫃的纔回憶似的娓娓道來。
“當年,那都是我爺爺過往的事了,在我小時候,也如你們一般,好奇心強着哩,老拗着爺爺要故事,爺爺也是極疼愛我的,幾次之後,便說到了這客棧的名字上。”
“其實,我們家以前並不是經商的,反倒是從仕的。而那件事便是發生在爺爺年輕的時候,當時的他年輕氣盛,半是有些年少不知愁滋味。恰逢,曾祖仕途不順,可是未免家裡擔憂,就一直隱瞞着。可這種事終究是紙包不住火的,有一天,官差來了,二話不說,便帶走曾祖,留着曾祖母和祖父一臉呆愣,不知所云。後來,他們才知道,曾祖在任期間,由於性格耿直,得罪不少人,此次入獄,便是有人暗箱操作,添油加醋的結果。那時,我們家本就清貧,根本拿不出再多的銀兩來疏通關係,將曾祖救出,而曾祖母則因曾祖的事,耿耿於懷,最終,鬱鬱而終。留下祖父一個人不知往後該如何繼續。”
說道此出,掌櫃的停了下來,洛寒兩人正疑惑間,以爲是掌櫃的在吊他們胃口呢,而後,只見是掌櫃拾起桌上的茶盞,淺啜了一口,放下,又繼續道來。
兩人這才明白到,原來是掌櫃的口渴了。倒也是理解,心下豁然開朗,正好聽到掌櫃的續言。
“後來安葬好了曾祖母,祖父想了想,還是決定暫時離開這個地方,去外面多走走,他志並不在重拾曾祖的老路,一是,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的性子並不適合爲官,二則是,經過了曾祖的事,見識到了官場的爾虞我詐,他實在對它再抱不起什麼好感,於是,就想到了經商這條路,可畢竟,一窮二白的,又無什麼富貴親戚,這念頭,也就暫時被擱置下了。”
“再後來,祖父去了茗州,他那時並不知道茗州當時的最大的官恰好是陷害過他父親的人,反而,在一概不知的情況,一次偶然,竟結識了那人的女兒。青年男女,就猶如那乾柴烈火,一點即燃。兩人又都是相貌、品性皆不錯的人,自然而然,時間長了,也就那樣了。兩人時常在一起吟詩詞於花前月下,頌梅竹於風瀟雨霖。聽祖父說,那女子當真是難得一件佳人,她不僅才情極佳,更通經商一道,在此,幫助了他很多。可是,這樣日子,畢竟是不能長久的,祖父不知真相,那女方的家長就不明白裝糊塗麼?他針對曾祖,自然是不滿他清正廉潔的作風,更何況他的兒子居然和他的女兒在一起!”
“自然,被發現了後,那人說什麼想盡辦法都要拆開他們,他的女兒對他是什麼?那可是保證他往後仕途順暢最重要的寶貝啊,豈可讓這清癯的窮書生給白白佔了去?當下,就單獨會面了祖父,祖父也拒絕,兩人的感情,他自然要做些努力的。可是,誰料,卻換得對方如此難堪的羞辱,更是明白了自己喜歡的卻是自己仇人之女,他倍受打擊,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接受那女子了。倒也是沒想到那女子面容生的柔柔弱弱,卻也是個烈性子,二話不說,收拾東西就要跟着祖父私奔。祖父也甚是感動,一位女子在當時能作出如此之舉,可算是驚天地動鬼神,一旦被抓回去,那是要浸豬籠的,更別說,她還有個那樣的爹。”
“兩人商榷好在外遊山玩水,多見識些各地風情,一來是避免她的爹,二也算是達成了祖父原本出來的初衷。兩三年後,祖父和女子重回到了家鄉,先是辦了兩人的婚事,然後就開了這間客棧,但,當時,取名的時候着實難倒了兩位讀書人,一時間沒了主意,結果,一日之後,祖父滿臉紅光的對着已是祖母的女子說:‘且不如,就叫‘從來’吧,從來,從來,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往事悠悠,不忘從來。”
“這就是從來客棧的本意,無論過往是如何的大悲大喜,在經後,某段時光,也是不可忘的。”
掌櫃的輕輕一嘆,道出不少滋味。
而一直充當聽衆的兩人也是相視一笑,或許,這一刻,他倆領悟了“從來”二字更多的含義。
“從來,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