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寂寞時纔想你 2 殘月軒 網

我叫範仲陽……你或許忘記了,我是關明熙的朋友,他和語遷結婚時我是伴郎。”

尹正羣這纔想起來在哪兒見過範仲陽。“我記得……你來過我店裡幾次,都是關醫生帶你來的。只是,你怎麼會跟瞳瞳……”

尹正羣一直將楚欣瞳當成妹妹,不免關切她的交友狀況,但聽在範仲陽耳裡卻感覺有些不是滋味。

“呵呵……沒想到尹老闆這麼關心員工,難怪瞳瞳甘於窩在這裡不肯離開,連成爲明星的機會也吸引不了她。”範仲陽一心認爲楚欣瞳會拒絕他的代言邀約,甚至推掉許多演藝機會,和眼前這個男人有很大的關係。

因爲他感覺存在他們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這樣的認知讓他心裡酸酸澀澀的,語氣也跟着發酵。

“想不想成爲明星都是瞳瞳自己的選擇,我尊重她的任何決定,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我想範先生應該沒權利干涉吧?”聽出範仲陽話裡的酸味,尹正羣也不想和他搞來搞去,乾脆把話挑明,“我在意的是瞳瞳的幸福,我不希望有人傷害她。”

認識楚欣瞳這麼多年,尹正羣直覺她對範仲陽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因爲他從未看過她臉上露出屬於女人的嬌羞。女人只有在心儀的男人面前纔會顯露這樣的神態。

“呵呵……真感人。”範仲陽卻誤以爲這是情敵的挑釁,他不自覺擺出武裝的架勢,猶如扞衛地盤的公獅。“瞳瞳已經是成年人了,她應該懂得保護自己。至於幸不幸福,由她自己認定,不是外人可以斷定的吧?”

“我和瞳瞳的關係也不是‘外人’可以理解的。”尹正羣的口氣也跟着強硬起來。雖然這是兩人第一次正面接觸,但從範仲陽那吊兒郎當的態度和口氣,他不認爲這樣的男人適合楚欣瞳。像她那種傻乎乎的個性,需要一個正派成熟的男人來保護她、寵她。

如果範仲陽不是瞳瞳喜歡的男人,他早就找人海扁範仲陽一頓了!

“我是不是‘外人’,我想只有瞳瞳可以認定吧?”範仲陽不甘示弱地挑起眉,絲毫不肯讓步。眼前這男人對楚欣瞳的保護心態讓他很不爽,對她的佔有慾也跟着被挑起。

他自認條件勝過任何男人,楚欣瞳或任何有頭腦的女人都會選擇他,今晚他不是將她迷得神魂顛倒嗎?只是看他願不願意出手罷了……今晚他只是小露一手,相信沒有女人抗拒得了這幻夢般的浪漫氣氛!

“是嗎?那就看她怎麼認定囉!”尹正羣根本不想再跟這種自大的傢伙有任何交集。“對不起,失陪了。”

尹正羣冷冷看了範仲陽一眼,才離開吧檯去跟熟客打招呼,眼神帶着些許的不屑和同情,這讓範仲陽有種被看扁的感覺。從小到大沒有人這麼不將他放在眼裡過。

“馬丁尼!”他跟吧檯叫了一杯酒,坐在高椅上喝悶酒,無視於舞臺上的樂聲已經響起。

他只是覺得很悶,心亂如麻。

他怎會該死地如此在意一個不相干男人說的話?還有,臺上那抹豔麗的身影竟然能迷惑他一向清晰的腦袋……的確,她變得好性感、好迷人,他就像臺下其他男人一樣無法將視線自她身上轉移,但那又怎樣?

他只是單純對她的外表改變感興趣,好啦,也算挺喜歡她的個性,但她的幸福何時和他有關呢?他怎麼無聊到產生抓着她不想放手的心態,甚至有想讓她幸福的瘋狂想法?

“再來一杯,雙份的!”範仲陽重重放下酒杯,對着酒保阿浩低喝一聲。

沒多久,一大杯馬丁尼在他面前重重一放,酒液濺出了一些,差點滴到他的西裝上。

範仲陽及時起身,皺着眉瞪向酒保,阿浩卻當作沒事般繃着一張臉,顯然對他有所不滿。

抽出紙巾擦乾手背上的酒液,他訕訕地坐回高腳椅,飲了一大口馬丁尼。

“你們這裡對待客人都這麼粗魯嗎?”這是什麼爛酒吧呀?連酒保都這麼……範仲陽從不讓自己吃悶虧,但也不想鬧事,口氣和神情卻帶着興師問罪。

正在擦酒杯的阿浩斜睨了他一眼,“我們只是配合客人的態度做服務,對於心存不良的客人就別太客氣。”

“我什麼時候存心不良?”這樣的回答倒是耐人尋味。範仲陽收起火氣,想知道自己在這裡爲何如此不受歡迎。

見範仲陽的態度似乎不像想象中的傲慢,阿浩這才願意正眼瞧他,眼神卻帶着警告。“這裡的客人形形色色,像你們這種公子哥兒想要什麼我看多了,但我警告你,別想玩弄瞳瞳的感情!她是個好女人,但是傻傻的很容易被騙,如果你是抱着玩玩的心態還是趁早收手,不然羣哥和我們都不會坐視不理!”

從方纔範仲陽和尹正羣的對談,還有之前擺出的派頭陣仗,以及不經意流露的高傲氣息,阿浩因而認定範仲陽是玩女人的高手。

範仲陽無端被指控得莫名其妙,他什麼時候變成玩弄女人感情的公子哥兒?這些男人爲什麼都這麼認定,還急着保護楚欣瞳,她到底和他們有何關係?

見範仲陽無言,阿浩心想他肯定嚇到了,準備打退堂鼓,於是乘勝追擊。“瞳瞳沒交過男朋友,她的生活很單純,所以並不適合你。她也不想攀龍附鳳或飛上枝頭,請你放過她。”

阿浩也看得出楚欣瞳對範仲陽有不同的感覺,並認定她遲早會受傷,所以才無法坐視不理。

爲什麼大家都這麼保護瞳瞳?如此肯定她不適合他或他不會好好珍惜她?範仲陽不喜歡被當成玩弄情感的騙子,他是真的喜歡她呀!

忽然間,他被這樣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他愕然地望着臺上的紅色身影,樂音轉爲輕柔的慢板,楚欣瞳此時正唱着膾炙人口的“愛的代價”。

楚欣瞳極少唱抒情歌,但這身裝扮和此時的心情,讓她忽然想唱這首很喜歡的老歌,胸口沒由來一陣感傷。

“走吧……走吧……人總要學着自己長大……”她以爲自己可以把一切看作無所謂,但最終還是放不下那一夜和對他的依戀。她就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不願在現實裡醒來,貪戀着和他相處的每一個時刻,心情隨他起伏。

唱着唱着,她的目光忍不住搜尋到坐在吧檯的範仲陽,剛好對上他帶着疑惑和迷惘的目光,她不自然地對他露出豁然開朗的微笑。

那笑容好溫柔、好美,不僅臺下觀衆看得癡迷,連範仲陽都感覺到有股莫名的情感襲來,如一支利箭快速地射向心窩,但他只感覺胸口脹脹暖暖的,一點也不痛,比較難以招架的是衝向腦門的熱度。

“所以你還是別白費心機了……”阿浩邊調着酒嘴巴邊叨唸着,話還沒說完,範仲陽已在桌上丟下一張千元大鈔便匆匆朝門口走去。

“哼!”阿浩輕嗤一聲收走千元大鈔和酒杯,更加認定範仲陽是因爲他的警告落荒而逃。

衣服是人的面具,穿上一身的華麗優雅,楚欣瞳真有種開演唱會的飄飄然,唱起歌來卻多了點情感和感性。

只是,當她的目光再次尋找那熟悉的身影時,吧檯已不見他的蹤影。

演唱結束後,她照例和幾個熟客寒暄並接受讚美,終於有機會脫身來到吧檯。“阿浩,跟我來的……那位先生呢?”

她問得有些心虛,生怕阿浩詢問兩人的關係。

“走啦!”阿浩倒是一臉的慶幸,同時不忘加油添醋,“我告訴他你後臺很硬,想追你要有心理準備,沒想到他就走了。”

“你幹嘛這麼說啦!”雖然氣好友的自作主張,但楚欣瞳卻不得不感激阿浩,因爲他的無心阻止了自己再度陷進去。

走了也好……就讓她的心再找另一個家!只是,範仲陽的不告而別還是讓她感到悵然,好似生命中某個重要的東西也被帶走。

“喂,你今天跑哪兒去瘋了?怎麼穿成這樣啦?很不適合你耶!而且晚上我打電話給你都不接,還差點遲到……”

阿浩出聲打斷楚欣瞳的失魂,她這才驚呼一句:“糟糕!”她的衣服、揹包和手機都在範仲陽那裡,還有小摩……她必須回飯店找他!

“我先走了,你跟羣哥說一聲!”楚欣瞳跟阿浩借了五百元,丟下一句話便奔出“凱諾”,隨手招了部計程車。

範仲陽回到飯店後,立刻衝了個冷水澡希望能讓腦袋降溫,無奈還是一片混沌,好像被外星人攻佔了,而且被重新洗腦。

他是真的喜歡上楚欣瞳嗎?這沒道理呀……要是真的喜歡上她,經過那一夜後他肯定會緊抓着她不放,而非無情地將她趕走。那時他也挺喜歡她的個性,但絕非現在這種心被揪住的感覺。

是因爲她的外貌嗎?他承認開幕時的確驚豔於她的美貌和氣韻,且被深深吸引,但她絕非他所見過的女人中最美麗的。反而是知道她的身份之後才產生陌生的悸動,對她這個人也由逃避變成急着想抓住她。

他不知道自己存的是什麼心,再度的相處氣氛雖然熟悉,但感覺卻陌生得有些奇妙。他像是不小心踏入奇幻國度,從她身上看到好多驚喜……

只是,他從未想過“喜歡”這個字眼會用到她身上!他是蠻喜歡她的個性,但不該涉及男女情愫纔對呀!

他很快對自己的失常做了合理的解釋——或許只是暫時的迷惑和愧疚,也可能是在異鄉的寂寞感作祟,明天就要回去了,他不該耽溺於這一時的氣氛。

正如她說的,他們是不同星球的人,短暫的交會終將成爲漸行漸遠的兩條平行線,他不想再製造更多愧疚。

範仲陽甩開披在頸上的毛巾,下定決心不再去探討這“無聊”的問題。

正想拉開浴袍準備就寢時,房裡忽然響起電話聲,由放在地上的名牌袋內傳出,他纔想起裡頭裝了什麼。

“喂?”拿起包包裡的小巧手機,叮叮咚咚的吊飾顯示主人的稚氣。

“喂!我是瞳瞳……”電話那頭的聲音忐忑而客氣,“很抱歉,打擾你了!我忘了拿回我的東西。”

“嗯,在我房裡。你在哪?”範仲陽不是個意志薄弱的人,但一聽到楚欣瞳那客氣的聲調卻莫名生悶氣,剛下定的決心又開始動搖。

楚欣瞳聽出他的口氣不是很好,失望之餘也只能尷尬地賠笑。“我……在飯店大廳啦!如果我現在上去拿,不知道會不會打擾你?”或許他的房裡還有別人,或許她打擾了什麼好事……

“會打擾什麼?”整晚跟她在一起,難道他會一轉身又找別的女人或順便從PU楚欣瞳帶回一個嗎?他又沒一夜情或招妓的癖好,除了跟她那一次……怎麼大家都把他當初始亂終棄、見一個愛一個的花花公子?

被誤解讓範仲陽口氣自然變得更冷淡,搞得楚欣瞳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那……我現在可以去拿嗎?只要一下下就好……”本來想請他幫忙拿下來,但現在也不好意思麻煩他了。

“上來呀!一0三五房。”範仲陽講完話便掛上電話,悶悶地坐回牀上。

他身上只穿着睡袍,本想在她上來之前換件衣服,但他現在不想換了……他倒想看看她是抱着何種心情來到男人的房裡,尤其是她認爲的花花公子。

雖然抱着調侃的心態,但此刻的他竟暗自期待她的到來,甚至等得有些心浮氣躁。他起身在房裡踱步,不時搔弄着微溼的頭髮,接着,電鈴響起。

楚欣瞳穿着那件紅色禮服站在門外,腦海閃過幾百種和他打招呼的方式,然後想象他會是什麼態度,心跳快得幾乎喘不過氣。

門一被打開,她偷偷吸了一口氣,瞧他面無表情站在門口,敞開的白色浴袍衣襟露出健壯的胸肌,楚欣瞳忍不住紅了臉頰,卻仍強撐起笑容。“不好意思,打擾了。”

“進來吧!”範仲陽往門邊一站,讓出走道讓她進入。她遲疑了一下才走進去,他則關上門跟在後頭。

“都在裡面,你看看有沒有少什麼……”範仲陽往沙發上一坐,手臂慵懶地倚在椅背上直盯着她。

“哦!”楚欣瞳趕緊迴避他的視線,目光也儘量避開那張超大的牀。她攬起禮服的下襬蹲在紙袋前掏出自己的衣物,但仍感受到由背後直射而來的目光。

她悄悄吞嚥了口水,只覺房裡好熱,空氣是凝結的,房裡充滿着危險氣氛。

“可以借一下洗手間嗎?我想換下這身衣服……”她抱起白天穿的牛仔褲和上衣,裝作沒感受到氣氛的改變,問得輕鬆。

她該逃的!但她卻像撲火的飛蛾眷戀最後的溫暖,以爲烈火灼不了身,頂多燒了幾根毛髮。

“嗯!”範仲陽繃起一張臉,起身打開浴室的門示意她進去。事實上,他全身繃得好緊,光看她蹲在地上便令他回想起那挺翹的臀瓣有多飽滿,肌膚有多細緻……

楚欣瞳跟着走進浴室,羞澀地看了他一眼,“謝謝。”

她偷偷吸口氣,熟悉的古龍水氣息令她目眩神迷,身子忍不住打了個顫。

老天,她好想……她根本不敢想下去,轉身想關上浴室的門,卻發現範仲陽還杵在那裡,熾熱的目光灼灼盯着她,讓她感覺渾身虛軟。

她無助地看着他,身體的渴求一下子飆升到燃點。

“啊——”眨眼間,她的身子忽然被抱住,一雙熱脣幾乎同時攫住驚訝的脣,並將她推向洗手檯。

熱切的吻如驟雨狂瀉,快得楚欣瞳無法招架,也不想抗拒。因爲她想要他的慾望跟他一樣強烈!手中的衣服散落,她的手緊緊攬住他的背。

這兩年來她不知道夢過這樣的畫面多少次,每當午夜夢迴,當年的雲雨一幕幕在暗夜裡纏繞着她,她在夢中迴應着他的進襲和愛撫,以令人難以置信的淫蕩姿態。

夢醒後,渾身汗溼和底褲裡殘留的動情證據,每每令她感到更加空虛難耐,對性的渴求更令她不知所措。當然,範仲陽始終是夢境中唯一的男主角,她沒有想到其他人的可能。

但這不是夢!她清楚感受到由他身上傳來的熱度,緊抵着下腹的慾望證明他和她同樣渴求着這一刻。

兩個人都沒有喊停的打算,也停不了……

指尖急切地探向她腰際的拉鍊,柔軟的布料滑落,揭開妖嬈惹火的胴體,豐盈的綿乳如他印象中堅挺飽滿,頂尖的粉紅散發可口的氣味。飢渴的脣由嘴角往下滑移,沿着尖細的下顎滑下纖細的頸項,大掌早一步撫上顫晃的盈乳,愛不釋手地揉捏着。

“啊——”身體每個細胞都敏感得想要尖叫,她只能雙手扶着洗手檯的邊緣穩住身體,隨着脣舌的攻城掠地顫抖着身體,仰起的螓首無助地放聲高吟。

這樣的姿勢讓雙峰更往上挺起,無條件地向掠奪的脣舌投降。

手掌永遠比他的脣舌還要急切,不知何時,探入底褲內的掌心已沾得一手溼,她的敏感熱情令他心頭一陣狂喜,指尖的探索更是狂妄且激進。

當邪惡的指尖毫無節制地搔弄着芳草間的小突起,楚欣瞳瘋狂了,那是連她自己都尚未探索的秘密開關,情慾的源頭。

“不……要啊……”聚集在小腹的壓力來得又急又狂,她的指尖緊抓着持續逗弄的手臂,試圖制止這讓她難以招架的欲潮,卻在下一秒渾身僵直抽搐着。

範仲陽一手攬住癱軟的嬌軀,這才伸出探入底褲的指掌,全部沾滿了透明的**。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手指,有如饞嘴的貓兒。接着,他將指尖探入她喘息的脣齒間,楚欣瞳無意識地舔舐着手指,將自己的味道納入口中。

“你好敏感……就像第一次時那麼熱情……”一邊欣賞紅脣沾染晶瑩蜜液的魅態,他邊在她耳畔低語着,“老天,我等不及了!我要看看你‘那裡’是不是還那麼緊……”

“嗯……”她側着頭躲避難耐的麻癢,身體卻被這露骨的話語激得發顫。

她要他……要他盈滿她的空虛!

似乎聽得到她的熱情迴應,範仲陽一把抱起她走出浴室。她只能緊緊攬着他的頸,主動湊上羞怯而飢渴的嬌脣,四片熱脣膠着出高漲的歡愛氣味,直到雙雙躺臥在大牀上。

他們熱情地探索着彼此,猶如這是兩人的第一次,但也是最後一次——至少楚欣瞳如此認爲。

第八章

雖是主動送上門,但這次楚欣瞳並沒有沉溺於繾綣的氛圍中。

幾次的火熱纏綿對男人來說是體力的耗用殆盡,範仲陽睡得很沉,手臂依舊佔有地攬着溫熱的嬌軀。

楚欣瞳卻無法入睡,宛若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她腦筋一片清明,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轉頭望着面對的俊臉,輕微的鼻息呼向她的臉。她悄悄拂去他額頭的黑髮,以他感受不到的輕柔。

睡得像個孩子……她可以想像他小時候應該就長這樣,只是時間和經歷在臉上刻畫了幾許風霜。如果他有兒子,應該會長得像他吧?因爲氣勢較強的男人精蟲的活動力也很強,基因的顯現度也較強……

想到這兒,她嘴角不禁露出淡笑,神秘無聲。

走吧……她不能再沉溺於這短暫的溫柔,因爲他肯定不會留她,結果顯而易見。上次她傻傻地被下逐客令,至少這次學乖了!

無所謂啦!就當作對這段癡戀結束的紀念,因爲昨晚是如此地美好……楚欣瞳只能這麼自我安慰,這是她最擅長的。

她緩緩起身沒驚動他,躡手躡腳走入浴室將自己擦拭乾淨,然後穿上自己原來的衣服。

至於那件禮服……夢醒了,記憶往往被丟棄在一旁。

她真的喜歡那件衣服,至少這代表她曾有的夢。只是她不能擁有它,也沒有多餘的錢償付這昂貴的奢侈品,只能還給他,連同曾有的夢。

拾起禮服將它折得平平整整放在桌上,看起來好像新的一樣,連同那雙高跟鞋。

應該可以退還給店家,至少可以折抵一些現金吧……楚欣瞳愛憐地觸摸着柔軟的布料,邊替範仲陽設想周到。

她背起包包,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抱起她睡過的枕頭翻了個身,將枕頭夾在腳下又沉沉入睡,她不由自主流露出寵溺的笑容。

他的夢裡有她嗎?唉……無所謂啦!她決定放下他了,連同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情感……

瀟灑地甩動一頭秀髮大步走向門口,她腦海中不斷響起那首具有療傷意味的旋律——

走吧,走吧,爲自己的心找一個家……不管傷心流淚或是黯然心碎,這是愛的代價。

楚欣瞳回到家只覺好累,壓抑在心頭的還有股想大哭一場的情緒,但她極力壓抑下來。她好久之前就告訴自己——哭不能解決事情。

她躺在牀上試着睡覺,卻忽然好想念他的擁抱,昨晚的溫存想來還是令她泫然欲泣。她卻只能在心裡默唸着:無所謂、無所謂啦!

沒預期響起的電話讓她差點從牀上跳起來。她直覺想到是不是範仲陽醒來沒看到她,所以打電話來?她卻很快就推翻這可笑的想法。

他根本沒有她的電話,何況他醒來沒看見她,只會鬆了一口氣,至少不用費力趕她……

她把自己咒罵一頓後,才安心地接起電話:“喂?”

“瞳瞳呀,你幾點要過來?小豆豆一直念着乾媽耶……”電話那頭是孟語遷輕柔的聲音,“來,小豆豆叫乾媽……”

接着是小女娃甜膩的咿呀聲,根本聽不出她說些什麼。

“哎呀,小豆豆會叫乾媽了呀?好棒哦……”稚嫩的童音一下子填補了楚欣瞳被掏空的心房。

“喂!虧乾女兒這麼想你,還不快過來幫我帶小孩,拖拖拉拉得幹什麼啦!”孟語遷數落楚欣瞳一頓。

楚欣瞳這纔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對厚!今天是慶祝小豆豆會爬的表演大會!”孟語遷在一週前就告訴她今天晚上要在家裡請吃飯,她居然忘了……

孟語遷有點受不了楚欣瞳的少根筋。“您終於記得啦?虧你是乾媽咧!快過來幫我顧小孩啦,我還要準備晚上宴客的東西,都快累死了!”

她所謂的“準備”,不過是去超市買些熟食,回來擺盤弄得漂亮一點,不然就是叫老公下班後順便再去餐廳買些現成的菜。

楚欣瞳相當疼愛乾女兒,沒事的時候就往他們家裡跑,幫忙照顧孩子,因爲孟語遷並不是個有耐心的專職媽媽。

“好啦!乾媽這就飛奔過去解救小豆豆!”楚欣瞳決定不讓自己有太多空檔想東想西,和小孩玩會讓她忘卻煩惱。

既然已經決定放下一切,就該想辦法讓自己過得開心一點。

騎着小摩飛奔到孟語遷夫妻位於天母的華廈,楚欣瞳便接手照顧小豆豆的任務,孟語遷把小孩丟下後就跑進試聽室練吉他,根本沒進廚房。

結婚後她就辭去“凱諾”的工作在家裡寫歌,成爲業餘的詞曲創作者,有幾首作品還挺紅的。

“乖乖睡……小寶貝……”小豆豆玩累了便窩在楚欣瞳懷裡,她則輕哼着自編的搖籃曲哄孩子入睡。小豆豆枕着柔軟的胸部,手恰好放在另一邊胸上,睡得十分安穩。

孟語遷走出視聽室看到這一幕,忍不住開好友玩笑。“看你,比我還像小豆豆的娘!”

“呵呵……有奶便是娘!”楚欣瞳一臉驕傲地挺起傲人的胸部,小豆豆柔軟的臉頰頓時被彈了一下,看得孟語遷一臉的嫉妒。

“哼!告訴你,胸部大的女人未必乳汁分泌就夠多……”孟語遷也挺起胸膛,生過小孩的她胸部奇蹟似地大了一個罩杯,這讓她想乘勝追擊再生第二個。

“是哦……”楚欣瞳根本就沒啥概念,因此對這些事都好奇得要命,“那我問你,被孩子吸奶時是什麼感覺?”

忽然間,她有種想當媽媽的衝動。

“呵呵……以前你男朋友沒告訴你呀?”孟語遷聞言笑得既曖昧又神秘,順勢坐在沙發上開始女人間的閒聊。

楚欣瞳立刻想起昨晚,那種癢癢又帶點刺麻的感覺還在,頓時整個小臉都泛起紅暈。“哎呀,我怎麼知道啦……”她心虛地打哈哈。

孟語遷則是露出狐疑的表情。“不知道?難道你……以前沒交過男朋友?”認識楚欣瞳以來從未見過她跟什麼人交往,但直覺像她這種發育良好的女生一定從青春期就很有男人緣,不可能“荒廢”在那兒。她以爲楚欣瞳很早就有性經驗。

“無所謂啦,反正我也不感興趣……從小我都把男生當成哥兒們打打鬧鬧的,也沒想到進一步的關係。”楚欣瞳難爲情地說。

“是哦……我還以爲你以前不知道交過幾個男朋友咧!”這下換孟語遷好奇了。原來不只她這個“太平妹”虛度青春……

“我的身體早熟,可是心智卻很晚纔開竅,唸書時都把男生當成同性,也沒有暗戀過誰。”楚欣瞳從小的個性就像男生,擔任排球校隊隊長的她個頭又比一般男生高,可不將那些“小毛頭”看在眼裡。

“算你幸運!如果像我這樣暗戀錯對象,長大才發現是仇人,那才嘔咧!”孟語遷指的是小時候暗戀範仲陽的事。

“呵呵……當時大家都還小,男生嘴巴較毒吧?”楚欣瞳沒有像以前那樣哈哈大笑,反過來替範仲陽說話。

“哼!我看‘賤嘴男’是死性不改!”孟語遷毫不掩飾地咒罵着。其實她早已釋懷了,誰教範仲陽是她老公的死黨。

“別再叫他‘賤嘴男’啦!人家好歹也是大老闆……”楚欣瞳一說起那三個字還有些遲疑。雖然決心拋開對範仲陽的感情,但她仍不願有絲毫怨恨他的情緒,更不想聽見有人說他不好。

孟語遷卻轉過頭以質疑的眼光看着她。“喂,你後來怎麼一直幫他說話呀?是不是從我婚禮那天看到他後就被迷住,到現在還念念不忘?”

她記得楚欣瞳第一次看到範仲陽時笑得多麼嬌媚,尤其身爲伴娘的她和範仲陽一起走紅毯時,臉上的桃花更是絢麗綻放着。

“當年要不是我把關,我看你早就被那個‘賤嘴男’給騙走了!我告訴你,範仲陽的確長得很帥,但玩玩還可以,當老公絕不可能有幸福!明熙還一直想撮合你們兩個,我都罵他別殘害無辜少女!”孟語遷完全不知道好友早已陷進去,近兩年的改變也都是因爲她口中的“賤嘴男”。

“關大哥……想撮合我們?”楚欣瞳倒不知道這件事。不過他應該沒把範仲陽約她吃早餐的事告訴孟語遷,不然現在好友肯定嚴刑逼問她怎麼回事。

“對呀!我怎麼看都覺得你們兩個不適合……”孟語遷對範仲陽的品行還是存疑,畢竟他的情史太過豐富。

“反正他也對我沒興趣啦……”這句話也算事實,楚欣瞳說着不禁眼神一黯。

孟語遷卻不這麼認爲。“誰說的?你的男人緣好得我都要嫉妒了!我敢說來‘凱諾’的男人,一百個之中有九十八個都想和你上牀!”

楚欣瞳被她的誇張逗笑了。“那剩下那兩個呢?”

是呀,男人都只想和她上牀而已,沒有一個想真心跟她長長久久,包括範仲陽……楚欣瞳爲這樣的宿命感到無奈。

“一個不舉,另一個是同志呀!”孟語遷的答案讓兩人同時爆笑出聲,熟睡中的小豆豆被楚欣瞳顫動的胸部震得嚶嚀了一聲,她趕緊輕搖着小傢伙。

“要不要抱去嬰兒牀上睡?我也該準備晚餐了。”孟語遷看看時間,起身引導楚欣瞳將小豆豆抱進嬰兒房。

此時外頭傳來開門聲,孟語遷出去迎接提早下班回家的老公,留下楚欣瞳仍抱着小豆豆輕輕搖晃着,想等她睡熟了再放進嬰兒牀。

音樂鐘響起叮叮噹噹的兒歌,她看着熟睡中的孩子不斷將小胖臉往她懷裡鑽,嘴角不禁露會心的笑容。

如果她當媽媽,一定會把小孩寵壞了!因爲他們是那麼的天真無邪,那麼的惹人憐愛……她試着以手指輕撫着小豆豆的臉頰,見她毫無反應顯然是熟睡了,正想將她放進嬰兒牀時,嬰兒房的門被打開了。

“睡着啦?”關明熙站在門口輕聲細語問着。通常他下班後的第二件事就是親親小寶貝——第一個吻當然是給親愛的老婆羅!

“對呀!睡得好甜吶!”楚欣瞳也跟着放輕聲調,朝着疼小孩的爸爸一笑,待瞧見關明熙身後還有人,臉上的笑容卻僵住。

開啓的門後正站着範仲陽,他手裡抱着一隻超大的泰迪熊,嘴角雖是上揚的,但直視她的眼眸卻閃着一絲火氣。

“小豆豆,爸比回來羅……”關明熙沒察覺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一逕站在楚欣瞳身邊逗弄着小女兒。她則僵直着身體,因爲範仲陽臉上幾近嘲諷的表情讓她不知該怎麼應對。

“你……要抱嗎?”楚欣瞳將孩子遞給關明熙,只想逃離這悶得喘不過氣的房間。

“不用啦!睡熟了就把她放在牀上,不然手會酸。”關明熙這纔想起站在身後的範仲陽,“對啦,仲陽也來幫小豆豆慶祝,他還沒看過小寶貝呢!”

“嗨!我還不知道你會哄小孩睡覺呢!”範仲陽跨前一步將泰迪熊放在牀角,一邊跟楚欣瞳打招呼,臉上雖帶着笑意,但其實火大得要命。

今早一醒來發現人去牀空,他先是衝進浴室找人,然後呆坐在牀上足足半小時。要不是旁邊放着小禮服和鞋子,他會以爲昨晚發生的一切只是憑空想像。

他不懂她爲何不吭聲地離開,好像打算把關於他的一切都拋諸腦後,完全不顧念昨晚的氣氛有多美好。這讓他有種被拋棄的感覺,深深刺傷他的自尊。

本想按照計劃下午回美國,但他不甘心,想找她問個明白。延好機位後,剛好關明熙打電話邀請他參加小豆豆的爬行表演大會,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並假意想早點來看小孩,主要目的當然是想找楚欣瞳問清楚。

沒想過範仲陽會出現,楚欣瞳只能暗自叫苦。不過,她很快以笑臉和不在乎武裝自己。“哄小孩睡很簡單啦!因爲小豆豆很熟悉我的氣味……”

“這小傢伙挺識貨的,從小就喜歡靠着軟綿綿的抱枕睡覺……”範仲陽故意開起她的玩笑,惹得關明熙輕笑出聲,她則感覺一股熱氣由後頸傳到臉上。

“呵呵!看來你們已經很熟悉對方了,很好……”關明熙不明就裡地敲着邊鼓,“對了,昨天你們不是約吃早餐嗎?最近手術很多,都忘了問這件事了。”

沒等範仲陽回答,楚欣瞳先是一陣搶白:“沒啦,後來我臨時有事沒辦法去,希望範先生不要介意。”

絕不能讓孟語遷知道她答應範仲陽的早餐邀約,不然肯定被罵到臭頭!楚欣瞳只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好像她和範仲陽只是點頭之交。

說完眼角往旁邊一瞥,察覺範仲陽眼底的火氣跳得更劇烈,害她感到莫名的驚慌。

“是呀,瞳瞳時間都排滿了,哪有空檔留給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人?”範仲陽誇張地裝哀怨,卻掩不住微酸的口氣。

這不是他要的結果嗎?她都這麼識相不提起這件事了,幹嘛講話還這麼酸,好像她對不起他似的……楚欣瞳實在不懂範仲陽到底在想些什麼,有時候男人的心思比女人還難猜。

“沒有啦,我真的剛好有事……”她只能繼續裝傻。

關明熙直覺好友對楚欣瞳有好感,這正合他的心意。“我先去幫老婆的忙,小孩就留給你們兩個照顧羅!”

沒等到楚欣瞳出聲抗議,關明熙偷偷對好友使個眼色便走出嬰兒房,將楚欣瞳和一頭被惹惱的猛虎關在一起。

楚欣瞳悄悄深吸口氣試着穩住心思,她沒再看範仲陽一眼,自顧自彎下腰將孩子放在小牀上,動作輕柔得像個真正的媽媽。

離開溫暖的懷抱,小豆豆不安地啜泣了幾聲,她趕緊趴下上身靠在孩子身邊,口中不斷輕哼着:“乖乖睡哦!噓……乖乖……”

站在對面的範仲陽本來一肚子火氣,但她一連串的溫柔舉動卻神奇地讓這火苗降溫不少。

他從沒想過她當媽媽的樣子,猶如想像不到像她這種做着水晶指甲的女人會哄小孩睡覺。不過,顯而易見的,小孩應該很喜歡窩在她懷裡,而且嘴巴還會不由自主地尋找源源不絕的哺乳源頭。

光是想到她哺育小孩的畫面,他的下腹又升起一股躁動。

小豆豆的嚶嚀聲慢慢平息,顯然又再次熟睡,楚欣瞳這才滿意地幫她蓋好被子,拉上嬰兒牀的隔欄,動作俐落又自然。範仲陽始終沒出聲,但她感覺他的視線沒離開過自己,如芒刺在背。

她正要打開牀頭掛着的嬰兒監聽器,想趕快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氣氛時,手腕冷不防被握住,她只能擡起眼眸不安地看着他。

“爲什麼要逃走?”

他的表情和聲音一樣冷硬,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樣的神情,與其說生氣,不如說是指控。

她笑笑地聳聳肩,顧左右而言他:“我沒有逃,我只是想出去幫忙,其他客人快來了。”今晚的客人不只他倆,還有孟語遷的父母以及關明熙醫院裡的幾名醫生。

“我是說今天早上!”她的嘻皮笑臉更惹惱範仲陽,他忍不住提高聲調,但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卻是輕柔無比。

“噓……”楚欣瞳趕緊提醒他小聲點,“我沒有逃,只是離開,像上次那樣。”

她的口氣平靜得嗅不到哀怨,更沒有指控的意味,只是淡得沒有情緒的口氣,卻讓範仲陽相當不悅。

“你是想借機報復我嗎?”他忍不住往最壞處想。她去整形、幫俱樂部代言並在他面前大跳性感熱舞,或許就是爲了引他上鉤,待他動心後反將一軍,爲的就是報復他第一次的態度。

商場上混久了,範仲陽的心思難免變得細膩複雜。因爲看多了爾虞我詐的戲碼,他對人性的信任度也每況愈下。前一任女友論及婚嫁前突然落跑,讓他對女人產生極大的不信任感。

楚欣瞳卻被他的指控搞得啼笑皆非。

“報復?”她輕笑出聲,接着縮回被握住的手,“你想太多了!我沒本事去玩這種遊戲啦!我只是單純認爲你不可能和我繼續發展下去,因爲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根本不適合在一起。”

看開之後,她愈相信這個道理。古人講求門當戶對其實不無道理,用到現代社會就變成價值觀的考量。“不同生長背景的人價值觀必然不同,對金錢的運用、對人生的態度、對人際關係……甚至對於晚餐要吃什麼應該都會不一樣吧!”

“適不適合是你說了算嗎?”範仲陽很討厭她這種似是而非的論調。

是,他是從小生長在富裕環境,從沒遇過大挫折,就連他的健身王國也是老爸給的資金創立的,他只是運用所學和經商長才拓展王國。就是因爲生活在雲端,他認爲沒有人不喜歡過更好的生活,不喜歡享受好東西。結果,楚欣瞳退還禮物讓他愕然,她的逃離更令他感到不解與難堪。

“的確不是誰說了就算!我只是點出你我都知道的事實。”她也不跟他爭,因爲事實不用爭辯。

“你是怎樣?想玩‘欲擒故縱’的遊戲嗎?”範仲陽認爲這是她的推托之詞。這次他都已經追過來,不就表示他願意跟她在一起,爲何還要將他推開?

“如果你認爲我們不適合,應該第一次時就這麼認爲了,爲何昨晚又自動爬上我的牀?別說你不知道半夜進男人的房間會發生什麼事……”這是他最無法理解的。

昨夜她幾乎沒有抗拒,反而和他一樣充滿渴望,好像期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他以爲醒來會是個不一樣的開始,誰知竟結束得令他愕然。

一再的指控,任由楚欣瞳脾氣再好也笑不出來。

“我從不玩遊戲。”她義正詞嚴、一字一句地表達自己的心情,間接暗示對他的情意,可惜範仲陽沒有察覺,仍然一臉陰鬱地瞪着她,看來一點也不相信她的辯駁。

算了……他永遠不會懂她的心情!楚欣瞳只覺得好無力,也不想再解釋。“如果你這麼認爲我也沒辦法。或許昨晚我只是想找回第一次的感覺,或許我需要男人……畢竟除了你,我也沒試過和別的男人,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嗎?”

他的反應會這麼激烈,應該是不甘心她的不告而別,自尊心受損吧?楚欣瞳這麼猜測着,她只能貶抑自己,如果這能讓他感到開心一點。

她最後那句話猶如雪上加霜,範仲陽整張臉寒若冰塊。“所以,你把昨晚當作一夜情,純粹的性慾發泄?”緊繃的語調由緊咬的牙關間迸出。

他的表情看來像只受傷的公獅,憤怒中帶着不易察覺的悲傷。楚欣瞳還以爲自己看錯了。

那純粹只是不甘心吧?她這次不會再感情用事了!

“你不也這麼認爲嗎?就跟上次一樣。”她瀟灑地聳聳肩,嘴角揚起不在乎的弧度。

她接着按下嬰兒監聽器的開關,不等他迴應便走出房間。

範仲陽目送她的背影,腦海中想不出任何話迴應或解釋自己的想法。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想留住她什麼,或自己要什麼。望着嬰兒酣睡的小臉,他茫然了……

這是他這輩子感到最挫敗的時刻。

第九章

挫敗感一直持續到第二天。

範仲陽決定這天不做任何事,靜下來好好理清自己的心態。但他不會躲在房間裡生悶氣虧待自己,在飯店游泳池來回遊了幾趟後,他此刻正慵懶的躺在躺椅上望着天空發呆。

或許他只是輸不起,不甘心被女人拋下;或許只是那天相處的氣氛太美好了,讓他誤以爲自己對楚欣瞳有感覺;或許他一個人在臺灣臺寂寞,看着好友關明熙一家三口甜甜蜜蜜,一時被家的氣氛衝昏了頭……

他像個精明的股票分析師列出好多個可能和或許,但就是無法解釋昨晚哽在咽喉酸澀感。

非但楚欣瞳眼底完全沒有他,連關明熙醫院裡被邀請來的幾名醫院都不把他放在眼裡,一徑向“他的女人”獻殷勤!還有個看他不順眼的孟語遷敲邊鼓,昨晚那頓餐會讓他如坐鍼氈食不知味。

她都講得那麼清楚了,存在他們之間的只是一夜情,兩夜情,他還需要眷戀嗎?他肯定是太寂寞了,纔會抓住誤以爲是的愛情不放……範仲陽猛然起身,決心不再讓這件事困擾他。

他深吸口氣望向周圍,天空這麼藍,在泳池畔做日光浴的美女如雲,有幾個身材超正點,臉蛋也不比楚欣瞳遜色,反正她也是整形出來的人工美女……

所以,他何必執着於一個逃開他的女人呢?就像對差點成爲他未婚妻的佩琪,他不也表現得很瀟灑?

範仲陽聳肩一笑,視線恰好對上隔壁躺椅上的大美女,那雙漂亮如貓的黑眸正朝着他望過來,嘴角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淡笑,然後又很快轉過視線不再看他。

女子的曼妙身材包覆着白色比基尼,雖然是仰靠着,但豐盈的雙峰仍然傲然挺立,更別說那盈盈一握的纖腰和平坦小腹曲線有多美。那雙修長的美腿正以最美的姿勢緊並着,宛如模特兒的身材和臉蛋十分引人注目。

範仲陽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女人堪稱尤物,那雙似有若無的勾魂眼更是厲害。

女人勾引男人的把戲他看多了,但這女人的手法還挺高明的,加上那副曼妙的胴體,必殺程度百分百!他發現泳池裡只要是雄性生物都有意無意偷瞄她,而女子也很享受周圍投射角度而來的欣賞的目光,表情略帶着不可一世的優越感。

範仲陽只是以男人看女人的觀察着,腦中不禁將她楚欣瞳做着比較——她那樣子應該是家世背景好,有教養得女人,受良好教育,態度或許有些傲慢,但也懂得對男人撒嬌,言行舉止都如公主般優雅又氣質。

反觀楚欣瞳,外表和眼前的女子不相上下,但她的教育程度不高,沒錢也沒見過大場面,言行舉止並沒有隨外表的改變有所收斂,還是一樣大咧咧……他在腦中將楚欣瞳想得一無是處。

但是,當他想到她說話時帶點天真的神態,大笑時毫不掩嘴的模樣,以及她騎車時專注往前衝的表情,嘴角卻忍不住泛起笑意。

意識到自己像個呆瓜傻笑着,他趕緊踩剎車讓自己別再耽溺與錯覺中。

真如她所說,他們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而像眼前這樣的女人,纔是各方面比較適合他的女人吧……想到這裡,他的眼神立即閃過男人準備獵豔的奕奕神采。

“範先生,您的新鮮奇異果汁。”此時侍者送來一杯他剛剛點的飲料,範仲陽未等他放下,便吩咐侍者將果汁端至那名女子眼前。

侍者於是照辦,彎下腰手指範仲陽,對女子說明果汁的由來。

辜懷秋一聽侍者的說明,隨即露出一副“又來了”的表情。她斜眼睨着範仲陽,故意擡高聲調對侍者說:“我現在不想喝果汁,要喝什麼我自己會點。”

碰了個軟釘子的範仲陽不以爲意,反而笑着對侍者說道:“抱歉,我是說送給隔壁那位銀髮的老太太,不是這位小姐。”

“對不起!”侍者配合演出地說了聲抱歉,並趕緊將果汁端給旁邊的外國老太太,她高興地向範仲陽舉杯。

被耍了一招讓辜懷秋的臉更臭,她本想接上前臭罵一頓,但她的表情遲疑了一下又很快揚起淡笑,那是有所目的的表情。

她優雅地走向範仲陽,然後在他身旁坐下自我介紹。“你好,剛剛是我誤會了……容我冒昧,但先生你看來很面熟……”

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讓範仲陽有些不以爲然。“是嗎?應該是我長得大衆臉吧?”他先不動聲色,想看她有何目的。

“你……是不是‘康林’畢業的?”提起從幼稚園唸到高中的母校,辜懷秋難掩眼底的光彩,那裡有她十八歲前最美好的回憶。

聽她提起在臺灣唯一的母校,範仲陽終於知道她爲何覺得自己面熟了。因爲當年他是學校的風雲人物——籃球隊隊長兼學生會副主席。

“你也是‘康林’的?”被校友認出來,範仲陽心裡還真有些洋洋得意。

“我認得你是第五屆的範仲陽學長,我想沒有人不知道你吧?”辜懷秋點點頭顯得挺興奮的,和剛剛的倨傲判若兩人,“我是第十屆的,我叫辜懷秋。”

一聽到這名字,範仲陽傲人的記憶力開始在腦中翻轉,然後露出瞭然的笑容。“我記得你!當年你們國中部的男生都叫你‘小公主’,聽說你每天收到的愛慕信塞滿了置物櫃,當時你父親是立法委員。”

“呵呵……學長記憶力超好的,沒想到還記得小時候的事……”辜懷秋掩嘴而笑,眼底閃過的光彩不知事稱讚他或是對自己的受歡迎感到得意。“好高興哦,沒想到能夠遇到你耶!”

“我也很高興遇到學妹呀!”被崇拜的感覺讓範仲陽顯得飄飄然,整個人又恢復之氣的意氣風發。但辜懷秋接下來的話卻當場澆了他一盆冷水。

“那……”她眼珠子一轉,似乎在打着什麼主意,“你有沒有姚明熙學長的消息?記得以前你們很要好。”

範仲陽愣了一下,因爲辜懷秋世故和虛假的臉上多了不一樣的情愫,帶點小女孩的羞澀,讓他記起她也是關明熙擁護者之一,當年孟語遷就是幫她送信纔會惹出一連串風波。

“我們現在還是不錯呀!”假裝看不出辜懷秋的心思,範仲陽在心裡盤算着她的企圖。拒他判斷,辜懷秋應該常住國外,所以不知道關明熙在臺灣是有名的整形醫生,也不知道關明熙高中畢業後爲了繼承外公的財產而改姓。

“那學長現在好嗎?他在臺灣嗎?”辜懷秋急切得像個充滿期待的少女,完全不見之前的矜持和優雅。

依她的反應肯定對關明熙還存在着青春歲月時的戀慕,而且不是普通少女情懷作祟……他得小學應對,萬一這女人惹起什麼風波,孟語遷肯定降他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他見識過她的報復心有多重。

一聽說關明熙在臺灣,辜懷秋晶亮的黑眸閃過欣喜的神色。“那……可以給我姚學長的電話嗎?”她眨着一雙洋娃娃般的大眼睛,以最無辜純情的眼神哀求着,似乎深知一般男人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請求。

但範仲陽不是一般男人,雖然他之前也犯了所有男人會犯得錯——以貌取人。

“我可以問你……爲何要明熙的電話嗎?你和他熟嗎?”她果然有所企圖,只是不知道這個女人想幹什麼……依他對女人的瞭解,辜懷秋應該是那種“掠食性”女人,只要看到獵物,就會不顧一切撲上去知道絕對佔有,這樣的女人有着玉石俱焚的性格,是最難招惹的類型。

“不只熟,事實上我們‘關係匪淺’,但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外人應該不知道。”辜懷秋嘴角揚起神秘的淡笑,看來異常地美麗,卻讓人心裡發毛。

如果關明熙和她真的“關係匪淺”,就不會將她寫的信直接丟進垃圾桶;這女人該不會演戲或編劇出身的吧?竟然爲了目的可以編出謊話……範仲陽在心裡輕嗤,之前的第一印象完全破滅。

他突然好想念楚欣瞳那開朗的陽光笑靨,還有不做作、單純得可愛的個性!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關係,但我可以告訴你,明熙已經結婚了,還有個小女兒,他應該很滿意目前的生活,不希望有人‘打擾’他……”範仲陽說的委婉,並冷眼看着辜懷秋的反應當然沒錯過她再得知關明熙已婚時臉上閃過的哀怨之色。

但她很快露出無辜的表情,捂着嘴輕笑出聲。“學長你想太對啦!我只想和姚學長敘敘舊,怎麼說是‘打擾’呢?而且我很好奇他老婆長得怎樣……”

說着的同時,辜懷秋挺起胸膛故意秀出好身材,一副“不可能比我好”的表情。

“他老婆……很不好惹,而且明熙很愛她,他們恩愛得不得了!”範仲陽故意賣關子。要是辜懷秋知道是自己親手促成這段姻緣,她應該會瘋掉吧?

“那很好呀!這樣我更要當面恭喜他!我一直住在歐洲,昨天才回臺灣,之前也和他斷了音訊,所以不知道他結婚了……”辜懷秋換上那懊惱的神情,手指着嘟起的脣,模樣看來超可愛,“學長,你可不可以幫我這個忙?”

又是個男人必殺絕招,但範仲陽只覺得好笑。

“我是很想幫學妹啦,只是明熙很重視隱私……”他故作爲難,接着腦中閃過一個盤算,“這樣好了,晚上你有空嗎?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幸運的話可以遇到明熙,他也經常去那裡。或許你可以當面跟他要電話。”

辜懷秋整張臉亮了起來,“真的嗎?我當然有空!”

“那晚上見嘍!”範仲陽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跟辜懷秋點頭示意後便離開。

他發覺自己一刻也不想待在這裡面對這個女人,因爲她只會讓他想起楚欣瞳的好。

只是……她心目中的他可有半點的好?當看見他帶着另一個女人出現在她面前,她會有何反應?會不會激起她的醋意?如果她還有一丁點對他的在乎……還是她依舊無動於衷,甚至笑着祝福他呢?

這是他最後的賭注。

這晚九點,範仲陽依約在飯店大廳等着辜懷秋,她卻快到九點半才姍姍來遲,臉上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神情。

她穿着一襲淡灰色的小洋裝,特別的剪裁和武樣一看就是名牌貨,手上還提着鱷魚皮的柏金包。衣服完美地展現她姣好的身材和一雙媲美模特兒的美腿,出衆的剪裁和氣質想到引人注目。

範仲陽無奈地嘆口氣,但也不能發脾氣。時間緊迫,他只能趕快走向門口叫計程車。

下了計程車,他引着辜懷秋走進“凱諾”,她卻微蹙着眉東張西望,還拉住範仲陽問得極爲不屑。“你和姚學長……常來‘這種’地方嗎?”

“‘這種’地方有什麼不好嗎?你到底要不要進去?”因爲對自己的“計劃”不甚把握,範仲陽顯得不耐煩。

辜懷秋撇了撇嘴角乖乖跟進去,手卻緊緊抓着範仲陽的手臂,好似要進的是龍潭虎穴。

服務生看到兩人愣了一下,接着很快引領到吧檯的座位,因爲其他座位都是滿了。

服務生回答都客滿了,她卻依舊嘟着一張嘴,堅持不坐上去。

範仲陽無奈地搖頭,同時對上酒保阿浩一副看戲的表情。他只得輕嘆口氣,“來,你腳踩着下面的橫杆,我扶你……”

自作孽不可活——應該是他此刻心情最好的註解吧!

等到坐定位後,他爲兩人點了酒,辜懷秋卻說她只喝。推出的香檳,範仲陽也只能依她,卻接受到阿浩同情的眼神。他只能假裝沒事地問:“那個……曈曈來了嗎?”

知道不該問的,但他就是沉不住氣。

阿浩卻聳聳肩,“這有關係嗎?輪到她唱時,她自然就會上臺了。”

感受到酒保口氣的不友善,範仲陽也只能摸摸鼻子住口,辜懷秋卻開始大放闕詞。“喂!這是什麼爛餐廳呀?連倒酒的都這麼LOW!真搞不懂你和姚學長怎麼喜歡來這裡呢?怎麼不去高級一點的夜店,那才符合我們的身份地位啊!”

“你小聲一點好嗎?”範仲陽要辜懷秋壓低聲調,同時一雙眼眸不時朝門口望去。

辜懷秋根本不理會,繼續用英文大聲抱怨着:“本來就是呀!歌唱得那麼難聽,裝潢又遜又老舊,客人的素質又很LOW……在英國隨便一家小PUB都比這裡好!”

“這位小姐,看來你對本餐廳很有意見。”一個低沉嘶啞的嗓音打斷辜懷秋的嫌惡,冷不防的聲音讓辜懷秋嚇了一跳,她猛一轉頭,郝然發現一張熟悉的臉孔。

“你……這個黑道!”她突然瞪大杏眼,卻因爲轉身力道太猛烈,一個重心不穩連椅子帶人往後傾倒。“啊——”

她猛力揮動雙手,期待有人來救她,範仲陽卻是心不在焉地看着門口,根本來不及出手,倒是她口中的“黑道”尹正羣伸出粗壯的手臂,及時穩住高腳椅。

好不容易穩住身體,辜懷秋卻惱羞成怒地先聲奪人。“你這個黑道!前天在飛機上羞辱我還不夠,竟然跟蹤我!我告訴你,我可不怕你!如果我告訴我老爸這件事,保證把你關進綠島一輩子!”

被惹惱的她已經不顧形象,惹得全餐廳的人都轉過頭去看着她發飆,連臺上的歌手也停止唱歌,大家都等着看一出“高傲女槓上老大”的戲碼。

面對她幾近歇斯底里的叫罵,尹正羣卻只是微微擡高下巴冷冷地看着她。“第一,我沒有跟蹤你;第二,我不是黑道。”

“那你來這裡幹嘛?”辜懷秋根本不相信尹正羣的話。雖然他的樣子看起來很兇惡,魁梧的身材似乎隨時可以將她揉死,但她一點都不怕他,誰教他竟然敢在公衆場合羞辱她!“哦……我知道了,應該是在這裡端盤子的吧!”

她故意出言羞辱尹正羣,雖然她知道一個端盤子的不可能搭頭等艙。

“他是我們老闆。”阿浩在一旁d冷冷幫腔,因爲他知道羣哥討厭說廢話。

“哼!難怪!原來有這種老闆,這裡的格調才這麼低……”辜懷秋繼續得理不饒人,拉着範仲陽的手臂以極不屑的語氣說:“學長,我們走!這裡連老闆都這麼沒說準,繼續待下去只會降低我們的格調!”

範仲陽對辜懷秋的無理取鬧已經忍無可忍,本想甩開她的手,但他的視線卻定格在門口方向,僵直着身體。

楚欣瞳一踏進“凱諾”就看到這一幕鬧劇,她直覺認爲範仲陽故意帶着新歡來示威,甚至是羞辱她。她呆愣在原處,以從未流露的悲傷神色看着他。

她受傷的表情讓範仲陽慌了。“曈曈……”他這才明白這步棋下得有多蹩腳,自己的行爲有多幼稚……

楚欣瞳卻不理他,徑自低着頭走過他身邊。

他一把拉住她,“曈曈,你聽我說,我只是想……”

看着兩人的互動,辜懷秋大概明白了究竟,更加刻意拉着範仲陽的手,以很不屑的眼神打量着楚欣瞳。“學長,原來你喜歡這種女人哦……身材臉蛋是不錯啦!可惜沒啥格調,和這家店一樣LOW……”

“你這個女人才欠教養咧!”阿浩氣急敗壞地幫楚欣瞳討公道。

範仲陽則是瞪了一眼辜懷秋,又轉頭急着向楚欣瞳解釋:“我知道自己過去很不成熟,但我現在知道什麼纔是最適合我的,那就是你呀!曈曈……”

“謝謝範先生擡舉,但我知道自己格調低配不上你。失陪了!”楚欣瞳先是露出淡笑,隨即甩開範仲陽的手決然離去。

“曈曈!”範仲陽想追上去,辜懷秋卻緊緊抓着他不放,他只得用力甩開她,往楚欣瞳離去的方向跟去。

他的力道讓辜懷秋再度重心不穩,她只能再次放聲尖叫。

“啊——”尖叫的同時,她的腰一個使力,雙手攀住一旁尹正羣的脖子,雙腿則是緊緊夾住他的腰,接着高腳椅碰的一聲倒地。

餐廳一片寂靜,每個人都好整以暇地看着辜懷秋以極爲狼狽的醜態夾住尹正羣的腰,尹正羣則是一臉錯愕。

“你是猴子嗎?但我不是樹幹……”他冷不防爆出一句話,臉上絲毫沒有笑意,卻惹得鬨堂大笑。

驚魂普定的辜懷秋這才從他身上跳下來,白暫如雪的臉蛋真的像猴子屁股一般紅。整整一身的狼狽後,她優雅地走到尹正羣面前,大聲叱喝一聲:“色鬼!”

接着她揚起右手準備甩他一巴掌,纖細的手腕卻在半空中被攔截。

“放開我!你這個野蠻人想把我的手摺斷嗎?”手腕傳來的力道讓她驚呼出聲,事實上尹正羣只用來三成的力道,但從未捱打的她卻是感到既疼痛又委屈,“你知道我爸爸是誰嗎?還不放手!”

“走吧!這裡不是適合你。”尹正羣卻淡淡回了一句,然後輕輕鬆開她。

他的口氣像對待迷途的小動物般充滿同情,辜懷秋卻認爲這代表羞辱,更是氣得滿臉通紅。“哼,我不會放過你的!”

她丟下一句警告便快步走向門口,一如進來時高傲。

見她離去,餐廳裡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鼓掌。尹正羣揮揮手,以渾厚的嗓音說:“抱歉,打斷大家的興致,我請每個人喝一杯啤酒。”

他示意臺上的歌手繼續表演,PU楚欣瞳的氣氛又恢復之前的熱絡。

只是,舞臺後另一場風波卻尚未平息——

第十章

“瞳瞳,你聽我說……”

休息室門外傳來範仲陽急迫的敲門聲和懇求聲,楚欣瞳卻正對着鏡子一臉茫然。她看着鏡中的自己,努力守護着原本堅定的心。

他爲何還要來惹她難過?悲哀的是,她以爲自己對這段癡戀已經看開解脫了,怎麼還會感到難過呢?她應該表現風度,笑着祝福他找到合適的對象,那女人看來跟他是同一類的“上流人”。銜着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和嬌嬌女,多麼相配啊……

“瞳瞳,我知道你很氣我,但我真的不是故意帶她來的,她只是我昨天在飯店認識的,是高中時候的學妹……”範仲陽趕緊撇清和辜懷秋的關係,他再也不敢有所隱瞞,更別說那蠢得可以的計劃。

無心傷到她,他的心卻是比她更痛!這就是愛吧?只是他笨到用傷害來看清楚自己的心意,現在他只希望覺悟不會來得太晚。

不過,楚欣瞳的悲傷讓他瀕臨絕望的心又生出希望的種子,雖然手段很卑劣,卻讓他知道她仍然很在意自己。

“我知道你對我沒信心,但我從沒想過要去傷害你……第一次時,我知道自己很混蛋,但這兩年我心裡一直很愧疚。但這一次我真的被你吸引了……”爲了挽回她的心,他甘願放下身段訴說相識以來對她的感覺。

“直到那天晚上,我才發現自己有多麼在乎你……那種感覺強烈得連我自己都嚇一大跳!我承認之前很迷惘,承認帶學妹來讓你吃醋的想法很笨,但我真的不是故意傷害你,我真的好在乎你,你知道嗎?”

楚欣瞳茫然望向鏡子,耳朵卻沒錯過範仲陽的字字句句。那些只有情人間才存在的甜言蜜語第一次由他口中說出,感覺好不真實、好遙遠,就如他所代表的身分地位。

熱切的告白慢慢融化她故意砌起的冰牆,她氣自己這麼容易心軟。

“你走吧,我沒生氣。”她輕嘆一口氣,勉強擡高聲調,“我說過,我們之間只是各取所需,你要交什麼女朋友是你的自由。我承認自己的格調沒有那位小姐高,我一向有自知之明。”

“不是的!”範仲陽激動地大聲反駁。他不相信她真如表現出來的那麼瀟灑,不相信她能把兩夜看成單純的性慾發泄!“你真的這麼認爲嗎?我相信那天晚上你和我一樣投入,你對我的感覺絕對不只是一夜兩夜……”

聽他愈說愈白,甚至要將兩人的關係赤裸裸攤在別人面前,楚欣瞳趕緊把門打開制止他。“別說了!”

她緊張地看着四周,還好附近沒人,否則她肯定鑽個地洞跳進去。

使出小計謀終於逼出她,範仲陽一把攬着她,緊得她難以掙脫。“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很在乎你……”

聽他這麼說應該感到高興,但楚欣瞳卻默不作聲,只任由他抱得緊緊的,直到他覺得奇怪,慢慢鬆開她,卻對上她一臉的淡漠。

“如果沒事,我要開始工作了。”

她從未用這種冰冷的口氣和眼神看着他,卻足以將他推向寒冷的冰宮。

範仲陽慢慢鬆開手,這才明白已經失去她了。

“失陪了……”嘴角牽扯出極淡的笑意,楚欣瞳看了他一眼便擦身而過,準備上臺迴應歌迷的熱切等待。

範仲陽癡癡目送她的背影,然後無力地靠在牆上,渾身乏力。

“去喝一杯?”尹正羣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詢問的眼神帶着同情。範仲陽只能跟着他走,這時他只想好好大醉一場。

整晚範仲陽沒說一句話,看着舞臺的眼眸卻是眨也不眨,一杯杯的威士忌也沒停歇過。

酒保阿浩以眼神詢問坐在一旁的尹正羣,他則示意再爲範仲陽倒酒。這時候不如讓他醉死痛快一點!

尹正羣同樣將視線調回舞臺,剛好對上楚欣瞳望過來的眼眸。雖然觀衆看不出來,但他知道她今晚的表現失常了,當然是因爲範仲陽這個借酒澆愁的笨蛋。看了已經半醉的範仲陽一眼,尹正羣凌厲的眸子閃過一絲盤算。

楚欣瞳當然也不好過,她今晚只帶着一個空殼在表演。範仲陽之前的告白字字句句閃過腦中,讓她好幾次差點忘了歌詞,堅固的防護也慢慢崩解。但她仍堅信兩人不可能有結果,他的告白只是一時的迷惑。

他帶來的那個女人條件比她好上幾倍,依他的身世背景,身邊應該多的是這樣的女人!

雖然必須狠下心遠離他,但他那種不要命的喝法和絕望的表情,卻令她心疼。雖說酒量好,也不該這樣,這又是何苦……

唱完整場後,她壓抑着不去看他、想他,逕自往休息室走去,狠下心不聞不問。

看她決然離去,範仲陽頹喪地一口乾了威士忌,一杯接着一杯,就這樣喝了近兩瓶,最後終於趴倒在吧檯上,口中喃喃低語着:“瞳瞳……瞳瞳……‘

楚欣瞳人在休息室,心卻繫着外頭的範仲陽。她想一走了之,卻是舉步維艱。突來的敲門聲更是打亂了她的心。

“進來。”

尹正羣推門而入,帶來她最想知道的訊息。

“你朋友醉死了,要不要去看看他?”他臉上難得流露出溫柔。他將店裡的女員工都當作妹妹疼惜,楚欣瞳的傻氣和開朗尤其讓他喜愛。

楚欣瞳低頭不語,一臉彷徨。

尹正羣看出她並非對範仲陽無情,也知道她的內心並非外表那麼傻氣和樂觀,她的心思其實藏着不爲人知的壓抑,他有責任點醒這個傻妹妹。

“其實,男人有時候很蠢,總分不清自己要什麼。一旦失去後,又在那邊自怨自艾、借酒澆愁,像這種人應該拖去毒打一頓,然後丟到海底餵魚……既然你不想理他,我就叫人把他丟到外面巷子去!”他說得輕鬆,彷彿真會這麼做。

楚欣瞳看過尹正羣用這種方法對付過惡劣的酒客,趕緊出言制止。“羣哥,不要!讓我處理好了……”

她很快拿起包包和衣物,毫無遲疑地跟在尹正羣身後,以致沒發現他嘴角偷藏的笑意。

“瞳瞳……別離開我……瞳瞳……”範仲陽喝醉酒也不鬧,只是囈語般重複着同一句話。楚欣瞳一靠近就聽清楚他說些什麼,懇求的聲調幾乎讓她落淚。

她趕緊嚥下溢滿胸口的酸楚,輕撫着他的手臂,“來,我送你回飯店……”

雖然累了、困了,但一聽到熟悉的聲音,範仲陽反射性地抓住她的手不放,直接壓在臉頰下。

楚欣瞳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央求尹正羣幫忙將他扶進計程車裡,然後他也很有義氣地一起坐進前座,楚欣瞳只能回以感激的眼神。

她怎麼沒有愛上羣哥呢?如果她愛的人是羣哥,一定會像個妹妹或女兒被好好疼愛吧……看着頭倚在她肩膀上的範仲陽,他雖然睡着了,但緊握着她的手一直沒放開。

或許這就是宿命,她註定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甚至棄如敝屐的男人。雖然他今晚的告白如此真切,但誰也不能保證這是一時迷惑還是愛。既然註定傷心,何必往不屬於自己的路走去?

“唉!”她輕拍範仲陽的手,偷偷嘆口氣。

還好時間已晚,飯店大廳沒什麼人,只是跟櫃檯拿了門卡還得經過值班人員一陣盤查,讓楚欣瞳感覺很不自在。

好不容易將範仲陽扶進房間,楚欣瞳像個妻子般爲他脫鞋蓋被子,等候一旁的尹正羣則是問着:“一起走嗎?”

她想起兩人第一次發生關係時的狀況,不也是在這種情況下?當時她是因爲不放心他一個人,這時更是放不下呀……

“我留下來。”她對尹正羣一笑,笑自己的傻氣,“謝謝羣哥。”

“男人不能太寵,知道嗎?”尹正羣點點頭,跟着丟出一句忠告。

待房裡剩下兩人,楚欣瞳一下擰熱毛巾幫他擦臉,一下子倒杯水放在牀頭,然後拉把椅子坐在牀邊看着他。

這時候酣睡的範仲陽忽然睜開眼凝望着她,然後露出欣慰的笑容,睡眼迷濛地說了句:“你還在……還好……”

楚欣瞳輕撫着他疲累的臉,柔聲迴應着:“我一直都在。”

“我愛你。”範仲陽笑得像個得到夢寐以求禮物的孩子,然後噙着笑意閉上眼眸,顯然又沉入夢鄉。

楚欣瞳呆望着他,久久才吐出一句輕嘆——

“我也愛你。”

隔天是楚欣瞳的休假日,她窩在家裡一整天,連門鎖都沒有打開,電話也沒開機。休假日她通常都這麼做,時間只留給自己。

以前她會東摸西摸,聽着音樂打掃家裡或下廚,但今天她連窗簾都不願拉開,只是蜷着身子坐在牀邊地板上發呆,腦中盡是那句囈語般的“我愛你”。

他是在說夢話還是真心的?這個問題一直盤旋在她心裡,卻得不到任何答案,她也沒勇氣問他,即使明確得知他的心意,誰能保證這顆真心能夠長久?

沒有人能回答她這個問題,倒是陣陣門鈴聲讓她的心糾了一下。

她沒有馬上開門,只是躡手躡腳走到門口,趴在門邊聽着外面的動靜。她好怕是範仲陽尋來,此刻她沒有心理準備面對他。昨晚見他熟睡後便離開,不想讓他知道是她送他回飯店的,就讓他以爲她無情冷血好了……

“瞳瞳,你在嗎?”隨着電鈴聲傳來熟悉的女聲,才讓楚欣瞳鬆口氣。她趕緊把門打開。

孟語遷一進門劈頭就問:“你到底搞什麼啦?手機也不開機,家裡電話也打不通……”她瞪了楚欣瞳一眼,抱怨的語氣含帶着濃濃關切。

“不好意思,今天休假,我想在家裡好好睡一覺啦!”楚欣瞳幫孟語遷倒了一杯溫開水,跟着席地而坐,“你沒帶小豆豆來哦?”

此刻她最需要的是轉移注意力。

“你還睡得着哦?”孟語遷卻是斜眼看她,語帶調侃。

楚欣瞳繼續裝傻。“怎麼睡不着?你忘了我睡功高強啦?”

“哼!我還以爲你昨晚夜不歸營咧!”孟語遷的口氣酸溜溜的,楚欣瞳知道她爲何如此生氣。

“我還是喜歡睡自己的牀啦!”她心虛地垂下眼睫,不敢面對好友的質疑。

孟語遷也不想繞圈子。“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開始的?”

剛剛阿浩打電話告訴她昨晚“凱諾”發生的事,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當場氣得想殺人。她二話不說,將小孩丟給老公後,便帶着火氣前來興師問罪。

“我們……從沒有開始呀!”楚欣瞳說的也是事實,因爲在她的認知裡,她和範仲陽從未正式交往。

她的支吾其詞卻讓孟語遷更火大。“你最好給我說清楚!”

見好友真的生氣了,楚欣瞳只能像做錯事的孩子低垂着頭,一五一十說出她和範仲陽這段關係的始末。

孟語遷聽得眼睛睜得愈來愈大。“吼!你這個笨蛋!”

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想罵楚欣瞳,楚欣瞳臉上的悽楚卻讓她罵不下去,對這傻妞的愚蠢行徑既生氣又心疼。

“我……我也不想這樣呀!但就是身不由己……”楚欣瞳嚅囁地解釋着。

“不由己你的頭啦!我不是早警告你別靠近那個‘賤嘴男’?你就是不聽我的勸告硬要撲上去,最後受傷的還不是你自己?”見楚欣瞳還執迷不悟,孟語遷只想罵醒她。

“可是……他說愛我……”楚欣瞳還想爲範仲陽辯駁,一方面也想證明自己不是個任人玩弄的傻瓜。沒有女人願意承認自己被玩弄,這是一種自我催眠。

“愛?太可笑了!如果那個男人愛你,怎麼第一次上牀後不和你交往?那時他是嫌棄你的外表,現在看你變漂亮了才說愛你,你認爲他愛你什麼?這樣的愛能長久嗎?”孟語遷的語氣雖然尖銳殘忍,卻一語點出楚欣瞳的疑慮。

“我……也是這麼想啦!所以之前就跟他說清楚了,可是昨晚他……”楚欣瞳十足爲愛所困的彷徨。

“看他喝得醉醺醺,所以你又心軟了嗎?”孟語遷也不忍心再責備楚欣瞳,因爲愛情的苦果她也嘗過,雖然當初多半是她讓關明熙吃苦比較多。“你呀,就是心太軟啦!只要男人隨便一鬨就昏頭轉向。我告訴你,很多男人都喜歡搞借酒澆愁這一套,那個範仲陽酒量根本就很好,我看他只是借酒裝瘋,想博取你的同情。”

孟語遷已不再口口聲聲“賤嘴男”,畢竟也得顧慮好友的感受。

“我知道啦……”楚欣瞳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對範仲陽沒轍,“但我這次真的打定主意,不會再這麼傻了!”她猛然擡起頭,對好友露出堅定的表情。

“唉……希望你做得到啦!”孟語遷只能這麼勸她,感情的路只有當事人能決定要怎麼走。

“嗯!”楚欣瞳猛點頭,似乎這樣就能真的將這段感情拋諸腦後。

隔天晚上,楚欣瞳照往常時間來到“凱諾”。只是,一靠近餐廳,外頭竟然一個人也沒有,餐廳裡更是空蕩無人。

“今天不開店嗎?還是我鬼遮眼了?”她強自振作起精神回覆以往的談笑風生,因爲酒保阿浩看她的眼神有些詭異。

“有人包場啦!老闆要你照往常的時間上臺,還交代無論如何都要唱完一場。”

“包場?誰這麼凱?你知道包這樣一晚多少錢?”這是她進“凱諾”以來從未發生過的事。依餐廳的營業狀況來看,一晚收入最少也近百萬,更別說要將其他客人擋在門外。奇怪的是,外頭竟然連一個不明狀況跑來的客人也沒有。

“聽說……這樣。”阿浩故意壓低聲音逼出兩根手指,“聽說是個大老闆。”

“幹嘛?尾牙又還沒到!”如果是聚會,怎麼客人還沒到?已經九點了耶!

“應該是特殊聚會吧!人可能快來了……”好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卻笑得神秘兮兮,看得楚欣瞳頭皮發麻。但她沒細想太多,對阿浩聳聳肩便往休息室走去。

再度回到舞臺上,整個餐廳仍空無一人,連服務生都不見蹤影。

氣氛詭異到極點,楚欣瞳不明就裡地看着小樂團的夥伴,他們也是一臉茫然。她再次看向阿浩,他則是指指手錶示意她照常演出。

楚欣瞳點點頭,先和樂隊溝通了一下,時間一到便拿起麥克風又唱又跳。

剛入行時爲了克服怯場,她總會在餐廳營業前先上臺練習彩排,雖然臺下空無一人,她卻唱得淋漓暢快。那時她纔剛高中畢業,正踏出人生的第一步……

想着這些年駐唱生涯的點點滴滴,楚欣瞳不免感慨萬分。她是真的喜歡唱歌,也曾嚮往絢爛的演藝生活,但現在她發現自己更時候這樣的演唱方式,無論臺下有沒有觀衆,她都會賣力演出,執着於踏入這行的初衷。

每個人都在尋求一種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不是嗎?

因爲沒有觀衆,毋需顧慮臺下人的反應,她反而更能投入感情。正當閉起雙眼忘我地唱完一首抒情歌曲,臺下卻傳來渾厚的掌聲。

她緩緩張開眼睛想彎腰謝禮,卻直接對上一雙帶着笑意的眼眸。範仲陽穿着正式服裝坐在最靠近舞臺的座位,看來是今晚唯一的聽衆。

楚欣瞳沒料到包場的人竟是他,但他莫名的行徑讓她感到被愚弄了,火氣也跟着上來,很想丟下麥克風拂袖而去。憤怒的眼神瞄到吧檯,不知何時出現的尹正羣則示意她繼續唱下去。

樂團的下一首伴奏已經開始,楚欣瞳也只能硬着頭皮唱下去,只是視線不知該飄向何處,最後她選擇閉上眼睛不去看臺下那雙含情脈脈的目光。

他到底玩什麼把戲?她都說得這麼清楚,爲什麼還要來愚弄她?楚欣瞳愈想愈氣,於是猛然張開眼眸瞪向範仲陽。此時樂音一轉,剛好是她最受歡迎的招牌歌“卡門”。

“男人——不過是消遣的玩意兒沒什麼了不起——”她邊踩着弗朗明哥舞步便瞪向範仲陽,眼底閃動的兩簇火焰直直射向他,豐潤的嘴角則揚起嘲諷的弧度,藉由歌曲明白表達對他的毫不留戀。

範仲陽臉上卻始終帶着溫柔的笑意,堅定地看着她。事實上,他認爲生氣時的她看來有種不同的性格美,如火焰般動人心魄。

昨天醒來,房裡還留着她獨有的氣味,讓他記得沉睡前見到的容顏。當時他有好多話想跟她說,可惜累得睜不開眼睛,但他還是撐起僅存的意志吐露愛的告白,最後卻只聽到一聲隱約的嘆息,還有那句“我也愛你”。

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那樣的幸運,在一次次傷害後還能得到她的愛。隔天,他找上尹正羣,得知昨晚酒醉後的狀況。

雖然尹正羣一副想揍他的模樣,卻還是捺着性子聽他訴說對楚欣瞳的愛意。

於是他獲得這個男人的支持,纔有機會獨佔她一整晚。癡癡望着她在臺上的演出,無論是怒眼相視或不正眼瞧他,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令他捨不得眨眼。

老天,他真的好愛她!只是她會相信他的真心,會接受他嗎?範仲陽從未感覺如此無助,他對自己完全失去信心。

楚欣瞳帶着怒氣唱完一整場,隨即放下麥克風衝到範仲陽面前挑釁地問:“你到底想幹嘛?”

今天非得把話說清楚,他不能像個暴發戶那樣一擲千金只爲了戲弄她!

“我只想看你,聽你唱歌。”範仲陽帶着寵溺的笑意說得極爲平靜,和她的喘息與怒氣成反比。他從西裝口袋掏出手帕想幫她拭汗,卻被她一手揮開。

“你到底想幹嘛?”楚欣瞳再問一次,根本不相信他的說詞。

範仲陽訕訕然收起手帕,語氣溫柔得有如情人的低喃。“事實上,我想獨佔你,每一夜,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不想讓其他人佔有你的時間和笑容!”

“你憑什麼這麼對我?是誰給你這樣的權利?!”他的執迷不悟卻讓楚欣瞳更爲光火,“我都已經明白告訴你,我們直接只是純粹的一夜情,純粹各取所需,天亮後,誰也不相干!”

她好氣也好委屈!都打算和他徹底斷絕關係了,他爲何還要來招惹她?他是打算用錢來壓她,展現他的財力嗎?

“我沒有權利也沒有目的,我只是想愛你……”再也難以剋制滿腔的愛意,範仲陽只能使出全力表達自己的心意。

“不要說了!”楚欣瞳聞言並但沒有感動,反而尖聲咆哮着,難以剋制地放聲痛哭,壓抑心頭的委屈一股腦兒全爆發出來。“你根本不愛我!你愛的不是真正的我,是這張做出來的臉!如果我沒去整型,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她悲切地哭喊出心裡的恐懼,她最在意的事實。虛榮心雖然滿足了,但她再也分不清自己的價值在哪裡,這讓她覺得好悲哀。

“我寧願……寧願沒遇過你……寧願沒去整型……寧願我還是其貌不揚的楚欣瞳!”她憤恨地瞪着他,倔強地不去擦拭奔流的淚水,想讓他好好看清這醜陋的一面。

範仲陽這才知道自己傷她有多重,她的淚滴滴侵蝕他的心。

他上前將她攬入懷裡,她沒有掙扎,卻在他懷裡僵直着身體。

“第一次發生關係,我承認自己是個混蛋,那是因爲當時我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兩年來我一直很愧疚;再次重逢後見到你,我的確被你的外貌迷惑了,那時我也在思索到底是被你的外表吸引,還是本來就喜歡你的個性,老實說我真的很掙扎……”

見她動也不動,範仲陽心裡有不好的預感,但他仍繼續把話說完。“直到前幾天,我遇到一個身分背景都相當的女人,她甚至比你還漂亮,或許就是你口中所謂‘適合我的女人’,但我卻發現和她在一起只會讓我更想你,更想念我們在一起的時光,雖然短暫,但那卻是我最自在舒坦的時刻……”

他猶如唱着獨角戲,心情Down到谷底。“我愛你!不管你信不信,我們第二次發生關係之後,我便打定主意不再放開你,雖然當時尚未發現自己的心意,只想將你留在身邊好好疼惜,或許那時我就已經……”

“我想要的不只是一夜情或兩夜情,我想跟你定下來,可是你卻把我推開……你說我們兩個不適合,但我只知道,適不適合並非光看有形的價值,在我心裡甚至認爲自己配不上你!”

任憑他再怎麼舌燦蓮花,面對無動於衷的愛人也詞窮了。“說這麼多,你或許還不相信我……沒關係,我可以體諒。你不愛我,你氣我、恨我也沒關係,我只是要讓你知道,我是真心愛你。”

懷中的人兒還是動也不動,兩個人就這麼僵在原地好久,直到範仲陽以爲瀕臨時間末日。他放開她,面對的依舊是面無表情的臉孔。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他勉強牽動嘴角朝楚欣瞳一笑,接着瀟灑地轉身,不讓她瞧見眼角翻出的淚光。

挺拔的身影往門口走去,消失在暗夜中。楚欣瞳沒有追上去,但眼神卻忠實地追隨着孤寂的身影。

她的身體好像切成兩半,一邊要她追上去,告訴範仲陽她也愛他;另一邊去謹守孟語遷的叮嚀——他只是被整型後的她所迷惑,這樣的愛能長久嗎?

一邊想前進,另一邊想後退,她就這樣定在原處動彈不得,只能留下掙扎的淚水……直到身後有人拍着她的肩膀。她滿臉淚痕地轉身,孟語遷正對她露出疼惜的微笑。

“我……我真的很愛他,可是又……”楚欣瞳哭喊出心裡的矛盾,不願辜負好朋友的期待。

“我知道……”孟語遷不捨地幫她拭淚,並將她的包包和外套遞給她,“如果愛他,就追上去呀!”

鼓勵的眼神說明她的贊同,禁錮愛情的魔咒消失了,楚欣瞳的心頓時變得無比自由堅定!她對好友露出感激的笑容,然後以最快速度衝出去。

後頭傳來所有員工鼓勵的掌聲,原來大家都在,只是把舞臺交給這對爲愛掙扎的愛侶。

關明熙悄悄走向愛妻身後環住她的腰,輕輕嘆口氣。“希望他們也能像我們這麼幸福恩愛……”

“會的!”孟語遷眨去淚水,露出無比的信心,“範仲陽如果不痛改前非,我們也不會放過他,不是嗎?老公。”

“那是當然的。”關明熙回答得肯定。

尾聲

範仲陽這次沒喝醉,但他的腳步卻比喝醉的人還虛浮。

他低垂着頭走回通往飯店的小巷中,感覺世界已將他拋棄。

明天就回美國吧……他無法忍受待在臺北而不去見楚欣瞳,更難以承受見到楚欣瞳卻不能抱着她的痛苦。或許這就是他傷害一個純真女人的報應,而他只能坦然承受。

“唉——”他重重嘆了一口氣,一向矯健的腳步卻有些踉蹌,後面傳來的喇叭聲提醒他正走在路中間。

他退到一旁慢慢走着,一臺摩托車卻在他身邊停下。

“上車吧!”楚欣瞳**安全帽的擋風罩,對範仲陽發出甜美的邀請,被淚水洗淨的美眸裡閃着淚光。

範仲陽呆呆結果她遞上的安全帽,不敢相信好運真的降臨。他瞪大眼眸想把她看清楚,似乎一眨眼這一切就會消失。

“怎樣?坐慣了豪華轎車,嫌棄我的小摩嗎?”楚欣瞳眨去眼角的淚滴,刻意以輕鬆的語調打趣着。

“不嫌棄!我……我最喜歡小摩了!”範仲陽終於回過神,趕緊戴上安全帽以免被丟在原處。

上了車,他卻只是以手掌扶着她的腰。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感覺他坐定後,楚欣瞳立即催起油門往前衝,十公尺後又突然緊急煞車,範仲陽反射性地抱着她的腰,摟得好緊。

“不抓緊,不怕我把你甩掉哦?”透過照後鏡,她一臉的嬌嗔。

範仲陽會意地展開欣喜的笑容,一掃心中所有的忐忑陰霾。他將她抱得更緊,下巴靠着她的肩膀,像個孩子撒嬌着:“我會抓得很緊,一輩子都不放,讓你沒有機會甩掉我!”

楚欣瞳嫣然一笑,“算你開竅了!”

車子繼續開動,範仲陽的胸膛貼得更緊,愛憐地汲取楚欣瞳髮絲上的香氣,低喃問着:“我們要去哪裡?”

“你想去哪裡?要去逛夜市,還是去山上看夜景?”即使漫無目的,只要能這麼緊緊依偎着都好。情路正要開始,他們會一路這麼扶持下去,不管在他的世界或她的世界。

“可是,我最想去……”他在她耳邊低語出答案,帶着挑逗的意味。

“你——”楚欣瞳差點抓不穩龍頭,接着回頭瞪了他一眼,“我就知道!”

“難道你就不想嗎?”範仲陽賴皮地反問着,攬着她的指尖卻在她的腰際搔颳着,惹得她哈哈大笑,小摩頓時左搖右晃。

“哈哈……別鬧了!會出車禍啦……”楚欣瞳試着穩住龍頭,他卻是硬逼她就範。“好啦好啦……算我輸你了!”

範仲陽這才停止惡作劇的搔弄,同時以最深情的語調在她耳畔私語。“是我輸了……因爲你贏得我擁有的一切,包括我的愛。”

楚欣瞳停下車,回頭深情地看着他。“你也贏了我的愛,所以沒有輸家,我們同時贏得一段真愛。”

“瞳瞳……”範仲陽忘情地喊着她的名字,熱情的脣慢慢靠近她的,兩頂安全帽卻撞在一起,連脣都沒碰到。

“哈哈……”兩人同時爆笑出聲,笑聲迴盪在夜深人靜的小巷裡。

摩托車再次朝着飯店的方向奔馳而去,兩人身體緊緊相貼着,兩心亦然。

“你們終於捨得從牀上爬起來啦?”

直到第二天下午,楚欣瞳和範仲陽才聯袂來到關明熙家裡,孟語遷見到他們如膠似漆地手牽着手,不忘調侃兩人一番。

“你應該也是過來人吧?”範仲陽不甘示弱地回嘴,卻得到孟語遷一個白眼。

“喂!我警告你哦,如果……”孟語遷不客氣地撂下狠話,還沒說完卻被範仲陽打斷。

“我知道,如果我再辜負瞳瞳,你一定不會放過我!”

“哼,知道就好!”孟語遷也不是那麼討厭這個“賤嘴男”啦,只是不想讓他太囂張。

範仲陽攬着楚欣瞳的肩膀,以無比感性的聲調對着孟語遷說:“謝謝你,謝謝你願意將瞳瞳交給我,我會把她當成‘掌上明珠’般好好疼惜、呵護。”孟語遷對範仲陽的成見徹底消失,眼角也跟着泛出感動的水氣。

“什麼‘掌上明珠’?亂用成語!”孟語遷拍拍抱在手裡的小女兒,臉上帶着媽媽特有的慈愛,“這才叫作‘掌上明珠’!你們也趕快去生一個吧!”

“語遷,你扯太遠了啦!我們纔剛開始……”楚欣瞳接過小豆豆,一臉的難爲情,“小豆豆,來,叫乾媽!”

範仲陽則搶着哄小豆豆。“小豆豆,叫乾爹!”

“喂,誰准許你當乾爹啦?”孟語遷就是喜歡和範仲陽擡槓,其實心裡倒不排斥這個想法。

“一個重要的情報換取當小豆豆的乾爹,換不換?”範仲陽不改生意人本色,將今天的第二個目的當成籌碼。這是他和關明熙之前的約定。

“什麼重要情報?”孟語遷好奇地問?

“關係你們夫妻的幸福,以及小豆豆未來是否還能擁有溫暖的家,這個情報值不值得?”範仲陽刻意賣關子。

“成交!”孟語遷爽快地點頭,“快說吧!什麼重要情報?”

範仲陽以超神秘的口吻吐露出一個名字:“辜懷秋——還記得這個人嗎?”

“辜懷秋?”孟語遷當然記得一起長大的室友,離開“康林學園”後卻不再有這個人的消息。她想起辜懷秋當年對關明熙有多迷戀。“她怎麼了?”

“她剛從國外回來……”範仲陽帶着歉意看了楚欣瞳一眼,對那天的無心傷害仍感歉疚,楚欣瞳則搖頭表示不在意,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她正在尋找關明熙,而且似乎對擁有他勢在必得……”範仲陽談起和辜懷秋交談的細節,還有她的態度,包括那天在“凱諾”發生的事。“所以得小心防着她,這種女人最好離遠一點。”

“這樣呀……”孟語遷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只是,辜懷秋接下來將引起怎樣的風波誰都料想不到,就連辜懷秋本人也都沒料到……

*文中“愛的代價”一曲作詞者爲李宗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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