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開誠佈公地談過一次之後,儘管對方仍然是個不辨喜怒、教她摸不透心思的人,袁璐也是安下心來了。一個月,再有一個月就能離開這裡。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開始計劃着以後的生活。如果是回到袁府,爹孃哥哥自然都是疼愛她的,只是大嫂吳氏可能不容她,畢竟她已經很難再嫁,保不齊就是要在家養一輩子的。
爹孃和哥哥當然會幫着自己,可以後爹孃去了,府裡嫂子掌家,肯定多有齟齬。日子並不會過的順暢。
不如就不要回去,去城外鎮國寺旁建個小宅子,有道進法師在旁,應也不會有人來指指點點。
袁璐開了自己的銀箱子,仔細清點了裡面的銀子和銀票,銀子不多,就二百多兩,銀票倒是有四萬多兩。都是她自己的嫁妝私房,可以隨便動用的那種。
只是不知道這在城外圈地要不要交錢,而且還是在鎮國寺那樣的地方。
花媽媽看她一手摸着銀票,一手摸下巴,臉上也是帶着淡淡的笑意,便也笑着問她:“可是出了什麼好事兒?教您這樣歡喜。”
袁璐道:“可不是好事兒,我居然有這樣多的銀子。”
“您嫁出府前,老夫人就給您添了三萬兩的私房,另外的一萬多兩,是這兩年多來的進項。只是您往日雖看賬本,卻沒有自己清點銀票,因此纔不知道。”
袁璐就略微失望地“哦”了一聲,她還以爲這四萬多兩都是自己兩年來的進項,合着她娘給的纔是大頭。
花媽媽繼續道:“老夫人給您的莊子都是來錢慢,但是可以做長久的。光西市大街上那家酒樓,就是在京裡開了十來年,有口皆碑。守着她您將來也不愁。”
袁璐對飯莊酒樓的倒不甚感興趣,摸着下巴問花媽媽說:“不如我去開個錢莊,也不大做,就做一些小額借貸,日後倒也能找點事情做。”
花媽媽並不懂她說的什麼“小額信貸”,只聽到錢莊,便說:“錢莊生意是再艱險不過的了,您要開也得藉着國公府或是袁府的名頭,且利錢也不能收太高。就算是咱們這樣的人家,也擋不住外人的嘴。”
袁璐擺擺手笑道:“媽媽這是說到哪兒去了,我就是說開個錢莊,又不是說要在外頭放印子錢。”
不過這雖然是她的一時興起,卻也不失爲一條謀生的財路。以後若是和離了,自己手中握了太多鋪子反倒是不方便,她住在外頭也照看不了。不如就還給她娘,自己留下一兩家能賺錢、且不用主人家時時盯着、拋頭露面的就好。
花媽媽雖然能管的內事,對經商之道卻不算精通。也因爲多年都在內宅裡頭,對外頭的行情也知道的不多。
兩個人雖也沒聊出什麼眉目,但袁璐只要光是設想了一下,心裡已經是止不住地開心,便想着回頭要讓人帶個信兒,去問問莊子上的李德全。
只是李德全現在接手了京郊的那個燙手山芋,這段時間來的信兒雖然都是好的,卻也知道他是費了不好心力的。
袁璐就沒想着用以後的事來煩他。
可過了沒幾天,李德全卻到她跟前求見了。
袁璐聽到他來還十分驚訝,以爲又是出了什麼棘手的大事,連忙讓他進來了。
李德全來了先給她拱手行了禮。
袁璐道:“不忙行禮,怎麼現在來了?可是出什麼事兒了?”
李德全卻說:“是國公爺派人去莊子上把小的接回來的,小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來跟您交代一聲。”
袁璐雖也不知道怎麼來了這麼一茬,不過想想也是,憑高斐的能力,處理這麼個莊子應該是不費吹灰之力纔是。
李德全便把莊子上的一些情況都跟她細細地稟報了,他一共找到了私僕一百二十名,日前還在莊子裡的地窖裡挖出了幾千兩銀子。都是幾天前就已經讓人報上來的。
袁璐卻對這些事情完全不知情,算起來,京郊莊子上的訊息從高斐回來的那天就已經斷了,平時她對這個莊子還算看重,最少兩天要問起一次。這兩天因爲心裡記掛着別的事,就沒怎麼注意。
現在想來,那些訊息應該是全都被高斐劫下來了。
他要料理自己家的事兒也無可厚非,只是不跟她打招呼就把她的人手給打法回來了,做的就很不周到了。
這天傍晚高斐很難得的來了袁璐這裡。
袁璐當他是來看澈哥兒的,他卻在她屋子裡安安穩穩地坐下來了。她心中雖有些驚訝,但也沒表現出來,只讓人奉了茶,都退了出去。
“京郊田氏和管事那件事,我已經接手了。”
袁璐“哦”了一聲,還有些不太適應高斐居然這麼給臉,還特地跑來跟自己說一聲。
高斐又道:“這事兒兇險萬分,稍有差池,整個成國公府可能都被拖下水。老太太給宮裡遞的那些東西,應是你的主意吧。”
老太太往宮裡遞的是田氏進府的那年,他們府裡的記載。清楚地寫明瞭年限和太丨祖爺當時的聖旨內容。
高斐自然之道他老孃沒有那份用心,那肯定就是這小袁氏的主意了。回來沒幾天,他自己都記不清是第幾次對她另眼相看了,這倒真是個有勇有謀還膽子大的,生成個男子都不缺什麼了。
袁璐就笑了笑,“宮裡的秘辛向來多,也不差這麼一樁。也是運道好,真的牽出了一些事。”
高斐點點頭,謝道:“莊子上的尾巴我都清理乾淨了,這件事我們府裡多承你的情了。”
袁璐的心思卻不在他的道謝上,而是問到:“什麼叫‘尾巴都清理乾淨了’?”
高斐的手指摸了摸茶盞,片刻後才說:“成國公府不能再因爲這件捅簍子,往後就沒有那個莊子了。”
他臉上波瀾無驚,就好像在說家裡少了一隻貓、一隻狗似的。
袁璐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不知怎麼就是有些害怕眼前這人,李德全說還查出了一百多人,他報上來以後,成國公府出動了上百人去莊子上幫忙,將那些人都捆在了莊子裡,以待發落。如今聽他的意思,就是都已經清理掉了……
高斐也只是來知會她發生了這樣一件事,並未跟她細說,沒過一會兒就走了。
他走沒多久,袁璐還坐在那兒有些發愣。怎麼說呢,她是知道這件事兇險萬分,也對曾經襲擊過自己的那批人咬牙切齒,可剛抓的那些人是無辜的,都是被騙來的。那可是百多條人命啊,他怎麼就能那麼不當一回事。
到底是真的在刀口上舔血的人,身上的煞氣重的讓人不寒而慄。
澈哥兒探頭探腦地進來了,袁璐見了他這鬼靈精的樣子纔回過神來。
澈哥兒將屋子裡都看遍了,才走進來。
袁璐就笑話他:“在自己家裡還跟做賊似的,跟我說說,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
澈哥兒道:“哪兒有啊,我看看爹爹走了沒嘛。”
“你想見你爹爹?那該早來一會兒纔是。”袁璐一邊跟他說話,一邊攬着他挨着坐下。
澈哥兒就湊到他娘耳邊小聲說:“我就是怕爹爹在嘛。我都在外面站了好一會兒才進來的。”
袁璐看着她臉上貼着白布的可憐樣兒,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你以前天天念着你爹,怎麼現在他剛回來幾天你就怕成這樣了?”
澈哥兒撅了撅嘴,“不是光我怕他啊,府裡的人都怕他。現在祖母那裡的人都換走了好多,我今天去給祖母請安的時候,都發現人都不認識了。祖母說都是爹爹換的,馬上還要換姐姐和哥哥身邊的,最後就輪到我了。”說到這兒,他還挺委屈地拉着他孃的袖子哀求道,“孃親,我挺喜歡身邊的奶孃和丫鬟的,能不能不換啊?”
袁璐也沒辦法,只能說:“你爹肯定是有他的用意的。不然你去求求祖母,讓你祖母跟你爹說說。”
澈哥兒苦大仇深地道:“可是祖母自己身邊的人都被爹爹換了,應該她也做不了主吧。孃親,你幫我去說說嘛!”
他搖着袁璐的衣袖撒嬌,袁璐卻也不能一口答應下來,只說:“下次我跟你爹提一提,可怎麼辦,還得看你爹的。回頭沒辦成,你可不許賴我。”
澈哥兒的眼睛亮了亮,站在凳子上要去親她。
袁璐怕他又弄疼了自己的臉,就故作嫌棄地推開他:“一股子臭藥味兒,別往我臉上蹭。”
澈哥兒就嘟着嘴,哼道:“等我好了,天天帶藥味兒親你。”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倒是讓袁璐放鬆了不少,她心裡也尋思着呢,老太太雖然上趕着把主持中饋的權利交到自己手上,可看高斐這樣子,那完全是不容其他人插手的架勢!也怪不得老太太空有個厲害的架子卻無甚手段,有這樣一個裡外一把抓的兒子在,她也的確不需要精明強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