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袁璐將內宅的大小事問過一遍就已經忙得不可開交,更別說高斐回來後,和其他官員的交往越來越密切,她還還積壓着許多的禮單要看。倒也沒有人去管邱繡了。
到了晚上,花媽媽對袁璐說:“今兒個好歹是她過門的第一天過們。國公爺肯定是要問在那裡過夜的,您還是早做安排的好。”
袁璐還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安排,還傻愣愣地問媽媽說,“他愛去就去唄,我還要做什麼安排?”
花媽媽道:“自然是避子湯。”
袁璐就“哦”了一聲,“那媽媽就讓人備着吧,這東西我也不是很懂,是要當場服用還是隔天服?”
花媽媽說:“這些您就不用擔心了,老奴會讓人去看着的。”
袁璐也就心安理得地撂挑子了。
到了傍晚,袁璐還是在老太太那裡和孩子們一起用晚飯。
老太太吃飯的時候也心不在焉,袁璐幾次和她講話,她都沒有反應過來。袁璐也不點破,只是吃自己的飯。飯後她和三個孩子在一起說了會話,澈哥兒歪纏她,鬧着要去她這裡睡。
一個月裡他總有幾天要跟她一起睡,袁璐也習慣了,就讓人去準備了。只是兩人說好了,現在天氣熱,兩個人擠在一個屋不舒坦,就只讓澈哥兒晚上過去了兩個人玩一會兒,睡還是要去廂房自己睡的。
澈哥兒乖乖地答應了,樂的顛兒顛兒的。
臨走時老太太拉着她說:“你總是我們府裡的當家夫人,內宅的事情都是你說了算。”
袁璐笑了笑,帶着澈哥兒回了自己院子了。
再說高斐那頭,下午一直在書房處理事情,然後就收到了兩個好友的賀禮。
那兩個小子也不知道是真的祝賀,還是就等着看熱鬧,反正他是一點子高興不起來,只是命人另外包了一份禮物還回去。一直在書房裡忙到入夜,纔去了邱繡哪裡。
邱繡的院子果然夠雅緻也夠偏僻,高斐過去的時候想的卻是這看着就像是小袁氏的手筆,不給人難堪,但是絕對說不上妥帖細緻。
邱繡還坐在繡牀上蒙着蓋頭,坐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她也有些熬不住,就背靠着牀欄想事情。她這心中也是忐忑地很,萬一成國公這一夜都沒有過來,她這臉真可謂是丟盡了。但轉念一想也是不對,她進府好歹是皇帝促成的,成國公要是第一夜就不過來,那不就是跟皇帝作對,明擺着對這安排的不滿意?
好在高斐還是過來了,屋子裡一共就梅香一個人。梅香見了他進來,行了一禮,就退到了一邊。
高斐大步走到桌前,按着秤桿挑起了蓋頭,隨手就扔到了牀榻上。然後就坐回了桌子邊上。
這是邱繡一次見到高斐。
高飛劍眉星目,長身玉立,雖板着臉不愛笑,但一點都不像一介武夫,跟京中的那些翩翩佳公子一般無二,與人的第一印象卻是極好的。
邱繡心頭一喜,她也怕自己就真的嫁人了個五大三粗的莽夫。就急忙讓梅香從隨身的包裹裡拿了茶葉出來泡茶。梅香利落地去爐子上拿了熱水熱水泡了茶,恭恭敬敬地端到了高斐前頭。但自始至終頭也不敢擡,就唯恐自己多看了兩眼回頭她家姑娘要收拾他。
邱繡看着高斐端起茶盞,一邊拿着團扇一邊給高斐煽風,一邊跟他溫聲細語地說話:“妾身第一次侍奉國公爺,也不知您愛喝什麼茶。這些都是從家裡帶來的,算不上什麼好東西。您嚐嚐,若是愛喝,下次您來我邊海早些讓人給您泡着。”
那殷勤的,好像就跟看不見高斐對她的冷落似的。
高斐對邱繡這樣邀寵的話不置可否,揚了揚嘴角品了一口,一喝就知道這絕對不像她說的那麼謙虛,而是宮裡頭賞下來的好東西,每家每戶就那麼一點。放眼他們整個成國公府,老太太喝不慣那麼味重的茶,他對這個也不是很在乎。賞下來的那點東西就全到了那小袁氏的兜裡,可就這樣,他每次去,小袁氏最多也就泡一兩瓜片給他喝。還不是最好的,是街上能買到的一錢銀子一兩的那種。
高斐點了點頭,讚道:“甚是不錯。”
邱繡略帶羞怯地笑了笑,這傳聞中不苟言笑的成國公倒不是那麼難以靠近,果然她姨娘的話是不錯的。越是有本事的男人就越愛看女人伏低做小,只要她把姿態放低一些,人也軟和着,難不成還敵不過那母老虎似的袁氏?
兩人到底是第一次見面,自然也沒有什麼話講。高斐話不多,邱繡也摸不清他的脾氣,就也不敢貿然挑起話頭。
兩人不冷不熱寒暄了好一會兒,月至中天時辰不早,邱繡一個姑娘家,也逐漸地害羞了起來。
高斐突然話鋒一轉,問道:“你來府裡這半日可又去夫人的院子請過安了?”
邱繡一時爲難起來。那袁氏在府裡一點也沒有爲她操持,轎伕將她擡進來後府裡竟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過了半天,連個婆子丫鬟派來傳話的都沒有。就跟不把她看在眼裡似的。她也光顧着對袁璐的安排生悶氣了。
邱繡面露難色,高斐便有些不願的放下了茶盞,“夫人操持府中大小事務,尊卑有別,你第一天進沒了規矩,實在不該。”
邱繡就委屈起來,眼睛裡蓄起了淚水,梨花帶雨地道:“國公爺息怒,妾身第一日離家,心中忐忑無比,一時失了章法,進了府更是心中惶恐,唯恐自己的愚笨招了您和夫人的不歡喜。明日一早,妾身就去給夫人請安,他若不肯原諒妾身便跪着請罪。妾身一回再也不敢了……”
說着就捏着帕子擦起了眼淚。
她這樣子,高斐也說不出什麼重話了,只是站起身道:“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晚上早些睡,明日去給夫人請罪。”
然後還不待邱繡說話,他腳一擡就給走了。
袁璐這裡,她已經拆了髮髻,換了寢衣,正跟花媽媽等人說着體己話。
忽然碧溪在外頭稟報說高斐來了。
袁璐一時頭大,髮髻是來不及梳頭了,就忙着換身家常衣裳,一邊跟花媽媽小聲抱怨說:“他不是去邱繡那裡嗎?怎麼又跑我這兒來了,平白無故地讓人不安生。”
花媽媽道:“您趕緊換衣裳,可別在國公爺面前說這樣的話。”
外頭有輕微的說話聲,依稀是碧溪在攔着成國公。
袁璐衣服換到一半,就往屏風後縮了去。
高斐走進屋內,倒也沒往裡去,只是在桌上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喝。
……果然還是最便宜的那種瓜片!
不過喝着倒也比邱繡那裡的貢茶順口多了。
袁璐換了件輕薄的家常衣服出來,看高斐正怡然自得地在那裡喝茶,倒是真沒拿自己當外人。
“您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她問,看臉色還有些不太高興。
換了旁人,定要當這是妻子對新納妾的丈夫拈酸吃醋了,可到了她這裡,高斐是無比肯定,那就還是真的對他不歡迎。
“沒事,到你這裡過一夜。”
袁璐“哦”了一聲,也給自己倒了杯茶喝,茶喝到一半就反應過來,放下茶杯問他:“您說什麼?”
高斐輕咳一聲,又重複一遍:“我說,在你這裡過一夜。”
袁璐大驚失色,瞪大了眼睛問:“您開玩笑?”
高斐看她這樣子倒是覺得有些有趣,平素這小袁氏就愛端着架子裝大人,明明是個十七八的小姑娘,說起話來老氣橫秋的,眼前這解了髮髻瞪着雙眼的小子,倒着實讓他想笑。
“不開玩笑。”他站起身來就往內室走去。
袁璐這嚇得趕緊跟上,“我屋裡頭亂的很,不如我放人把哥兒睡得廂房收拾一下,您去那裡安歇?”
高斐也不理她,往牀邊的榻上一躺,眼睛一閉,“行了,你忙吧,我睡了。”
……什麼叫你忙我睡了!這都什麼跟什麼!這不是他瘋了就是她要瘋了啊!
袁璐又對着高斐勸了兩句,可高斐就真的閉着眼睡自己的覺,不理她了。
袁璐無奈,出去找花媽媽商量。
高斐就跟閉着眼還能看東西似的,忽然輕聲說了句:“你要是敢躲出去,我日後天天過來。”
這把袁璐嚇得不輕。
花媽媽和呂媽媽兩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就說:“您安心睡着,晚上有老奴們守夜。”
袁璐就認命地洗漱更衣,爬上了自己的拔步牀,呂媽媽和花媽媽兩個門神似的守在她的牀前。
一夜相安無事。
翌日清晨,袁璐起的很早。迷迷糊糊的時候她還沒有反應過來高斐在她的屋子裡,穿着輕薄的寢衣赤着腳就往外走。到了榻邊冷不丁地看見了一個大活人,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差點沒叫出聲來。
高斐睡得很輕,那小袁氏打着呵欠從牀上下來的時候他就醒了,更別說她晃悠到他跟前,猛地一頓,然後咚咚咚地往回跑了。他脣角微不可見地揚了揚,倒也沒動。
袁璐在屏風後頭換好了衣裳,綠水動作麻利地給她梳好了髮髻。她就帶這人繞到了外頭。
她也不知道一般高斐睡到什麼時辰,更不想大清早地跟他打嘴賬,因此也沒有叫醒她。只是留了人準備着伺候他洗漱,臨走時想着一會子日頭熱了,屋裡就該悶熱,便讓人去拿了冰盆進去。
等人都走了,屋子裡也放了冰盆涼爽起來,高斐閉着眼從旁邊摸了薄炭往身上一蓋,倒是真的睡着了。他本就是個警覺性高的,覺淺着呢,就是外頭多兩個人走過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更別說昨夜一整晚,小袁氏身邊的那兩個媽媽拿他當賊看,就那麼一眨不眨地盯了他一宿。天快亮的時候他想着兩個媽媽該撐不住了,結果換了兩個丫鬟進來,又開始瞪他……
袁璐去了老太太院子,老太太居然已經起了。不止起了,還換了衣裳坐在屋裡笑眯眯地等着她。
她一來,老太太還特別親切地問她:“來了啊?朝食用過沒?肚子餓不餓?”
這給袁璐嚇得,跟見了鬼似的。平日裡兩人雖然關係不錯,可老太太可沒用過這種噓寒問暖的架勢跟她說過話。不跟她拌嘴就不錯了。
老太太就讓綠意去準備朝食了,一邊還招呼她說:“快過來坐,傻站着幹嘛。”
袁璐受寵若驚,一邊盯着老太太看,一邊磨蹭着到她身邊坐下。
老太太上去就拉上了她的手,“朝食想吃什麼呀,儘管說,我讓人都給你備着。”
袁璐哭喪着臉說:“我哪兒做的不好您明說,要打要罰都任您,可千萬別再這樣嚇我。”
老太太就甩了她的手,“對你好還不行,不識趣的東西!”
袁璐拍了拍胸脯,“您平日對我也挺好的,就這麼說話就成。”
老太太嘟囔了她兩句,又有了笑臉,笑眯眯地問她說:“昨晚上睡得可好?”
袁璐把話在腦子裡一轉,呵,原來老太太說的是這個!
老太太說完就等着她回話呢,等了半天也沒見他回話,就繼續道:“跟我你還害羞呢,哎呦。”接着就自顧自笑起來。
天知道她昨兒個半夜起夜,孫嬤嬤跟她把這事一說,這給她樂的,半宿沒睡着覺!天一亮起牀洗漱更衣,擱屋裡等着袁璐過來呢。
看着老太太那歡天喜地的勁兒,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能岔開話題道:“今日哥兒姐兒休假,我昨兒個都囑咐他們睡晚些過來,我們就不等了先用飯吧。”
老太太就別有用心地看了她一眼,曖昧地笑道:“你若是累了,也可不比過來的。”
袁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