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用膳時,柳蔚才知道嶽單笙也在。
柳蔚的目光中帶着打量,將嶽單笙這人上上下下都看了一圈兒,對方倒也沒避,更無半點不悅,只是目光,卻看向首席那位白鬚白眉的老者。
一餐過後,衆人落筷,老者最先起身,想了想,突然叫了三個徒弟,同他回房說事。
芳鵲、玉染屁顛屁顛就跟了上去。
容棱看了嶽單笙一眼,又看了柳蔚一眼,才後半步跟去。
等其他人都離開,餐桌上只剩柳蔚與嶽單笙兩人。
四目相對,柳蔚沒話找話的道:“都說你我長得像,這麼看來,的確很像,那我們是什麼關係?表親嗎?出五服了嗎?”
嶽單笙擡起眉眼,瞧了她一下:“出了。”
柳蔚略微訝異:“出了五服容貌還如此相似,當真不易,那你是紀家哪一支?”
嶽單笙沒由來的冷笑一聲:“我不姓紀。”
柳蔚不解,看着他。
嶽單笙似不想說了,端起手邊酒杯,溫吞飲下,又夾了塊菜,慢慢咀嚼。
柳蔚聽出此人言語內對紀家的不喜,她後面的話就不知該如何接了,猶豫半晌,她才咳了一聲,重新找了個話題:“我知道你前陣子去了青州,真是不巧,若你晚幾日走,還能見着紀冰,你應當挺想他的吧。”
提到紀冰,嶽單笙果然又有了反應,他放下酒杯,表情有些慎重:“你見了他?”
柳蔚笑着點頭:“他很好,很聰明,也很乖順。”
嶽單笙不知是放心還是不放心,表情變得複雜起來。
柳蔚又說:“他在醫毒之術上的確很有天分,輔之本身的五感之術,只要好好培養,將來前途,必不可限量。”
嶽單笙垂了垂眸,半晌,“嗯”了聲。
要嚴格說起來,這世上,紀冰怕是嶽單笙僅有的親人了。
話題到這裡,柳蔚也不知還能說點什麼,嶽單笙明顯不想跟她聊天,她這麼硬聊,其實挺尷尬的。
正捉摸着找個什麼藉口離開算了,對面的男子,突然開口了:“你同容棱,成婚了?”
若幾個月前,柳蔚對此事,怕還會遮遮掩掩,但經歷了容棱失蹤一事,她反倒慶幸,慶幸兩人有着這個她以前一直覺得可有可無的所謂名分,慶幸在他出事時,她能夠用妻子的身份,去關心他,擔心他,這種心態,是與曾經完全不同的,就像體悟了另一個人生。
柳蔚還記得,以前在現代時,媽媽因爲她一直不交男朋友這事,找她談過一回話。
當時她挺倔的,態度很強硬,只說緣分沒到,不想強求,媽媽哪裡看不出她這是敷衍,但並不戳破,也不立刻逼她,只是問她:“小蔚,你知道我當初爲什麼嫁給你爸嗎?”
柳蔚說:“不知道。”
媽媽就說:“因爲他膽結石做手術時,突然發神經,自己不簽字,不讓家屬簽字,非拉着我,要我給他籤手術同意書。”
柳蔚不明所以,但一板一眼的道:“膽結石只是小手術,爸是研大特聘醫學教授,他很清楚,無理取鬧是不對的。”
媽媽笑了:“那麼小的手術,他卻不肯簽字做,非得把我叫去,然後硬拉着我,要我給他簽字,可那時候我們還沒結婚,我根本沒資格籤,因爲這個,他在病房耗了一天,不肯進手術室,最後把你奶奶都驚動了,結果你知道他說什麼?他說,我就是他的家屬,他的手術同意書,只給我籤。”
柳蔚不明白,擰着眉說:“佔用、濫用緊缺術房超過二十四小時,已經屬於違揹人道主義行爲。”
媽媽似乎噎了一下,然後摸着她的頭說:“看來你還是沒開竅,等你將來遇到喜歡的人就明白了,有些事啊,情侶不能做,只有夫妻能做,你爸那會兒,是把我當他妻子,將自己交託給我,我其實嚇着了,覺得這人怎麼這麼莽撞?可細想一下,又覺得,有個人那麼急切的非把自己託付給我,真的很好。”
柳蔚還是不太明白,關注點仍在上一件事上:“最後爸跟院方道歉了嗎?同一天使用手術室的其他患者,因爲他的無理取鬧,受到影響了嗎?”
媽媽長長的嘆了口氣,滿臉無奈:“道歉了道歉了,你爺爺還拄着柺杖去醫院打你爸,差點把你爸打死。”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柳蔚心滿意足,轉頭又問:“所以媽,你爲什麼嫁給爸?”
媽媽:“……”
如今已爲人妻,柳蔚再回憶到這件事,不覺想笑。
當初的自己,根本不理解情爲何物,也不明白,情侶、夫妻的區別到底是什麼。
甚至幾個月前,她的觀念都是,兩個人在一起,所謂的名分,根本不重要。
可實際上,兩者之間的差距,根本是天淵之別。
用女朋友的身份去擔心容棱,跟用妻子的身份去擔心,兩種感覺完全不一樣。
後者,會更慎重,也更正式,她喜歡後者的感覺,那樣會顯得,她在容棱的世界裡,非常有分量。
她喜歡這個分量。
也喜歡她與他的名字,以夫妻的名義,交疊得不分彼此。
因此,這會兒的她,面對嶽單笙的詢問,臉上露出滿足的笑,甜甜的說:“嗯,成婚了。”
嶽單笙看着她張揚而輕快的臉,愣了一下,才點頭:“祝賀。”
柳蔚問他:“你呢,有心上人嗎?”
嶽單笙的臉微微沉下:“沒有。”
柳蔚忍不住唸叨:“趕緊找個合心意的女子啊,你年紀也不小了,你看我們都有兩個孩子了……”
突然就被人催婚的嶽單笙:“……”
爲了將這個自己並不願討論的話題結束,嶽單笙咳了一聲,問道:“那張地圖,你有何看法?”
本來還想在自己身邊找找,看看有沒有適齡女子可以介紹給嶽單笙的柳蔚,聞言頓了一下,反問:“什麼地圖?”
嶽單笙一滯,下意識的看了眼艙房方向。
之前他將地圖與容棱都留在房間,自己去了甲板,其後便一直在外面,沒回過房,他以爲容棱將地圖拿走了,也猜測,那圖容棱是肯定要給柳蔚看的。
但現在看來,容棱沒給柳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