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凌帝目前脈象虛弱,脈息不穩,但並非是病入膏肓。
這樣突發性的暈厥,不可能用盡了急救手段都半點動靜沒有,柳蔚之前就有猜測,而現在,這個猜測成真了。
乾凌帝此刻是在裝暈。
大殿之上,在黃兒剛剛被帶上去,案情將要步入尾聲揭露後宮醜陋真相時,乾凌帝暈了。
說是裝暈,其實應該也不準確。
乾凌帝也許當時是真的暈了,只是很快就又醒了,但現在,乾凌帝顯然是打算將錯就錯。
柳蔚雖然不知道乾凌帝的目的是什麼,又爲何看到黃兒後,反應這麼大,但柳蔚不打算讓乾凌帝得逞。
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那是因爲法子不夠極限,最最極限的法子用上,別說裝睡,裝死都能給你詐屍起來!
柳蔚將銀針拔出,表情平靜的去拿起另一根銀針,朝着乾凌帝的面門便一下刺去。
一根,兩根,三根,四根……
直到乾凌帝幾乎被紮成刺蝟,柳蔚才收了手,臉上露出輕鬆的表情,道:“一刻鐘後,便會醒了。”
一衆人半信半疑的看着柳蔚。
皇后本還想繼續問罪柳蔚,但這個關頭,擔心的終究還是皇上的龍體健康,因此,到底是給忍住了。
太醫們連連搖頭,直道柳蔚胡鬧,但嘴裡這麼說,卻並未去阻止。
原因很簡單,皇上現在的龍體就是個燙手的山芋,他們已經黔驢技窮,無計可施,這樣下去,太醫院逃不開被問罪!
現在好了,有個人主動接過這燙手的山芋,無疑是爲他們解了大圍,他們樂得撇清干係,又怎可能再攬禍上身?
唯有個別固執的老太醫,始終想上前阻止,卻被其學生死死拉住。
老太醫氣得吹鬍子瞪眼,但人都是自私的,他們治不好皇上,受罪的不光是一個人,是整個太醫院,連帶的還有太醫院所有太醫的家屬。
如此一來,牽連甚大,老太醫一人倔強,卻不能害了其他同僚,更不能害了府中妻兒老小,因此,也給忍下來了。
一刻鐘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時限到達時,柳蔚上前,將銀針,一根根取出。
柳蔚的動作流暢自然,讓人看不出半點不妥。
雖然鍼灸一術在青雲朝這裡早已絕跡,但早就有人說過,這位柳先生,便是其中僅剩的傳人。
如今親眼所見,雖不知真假幾何,但或許,真有奇蹟呢。
而奇蹟,果然在一衆人眼前展現了。
只見最後一根針拔出時,一直昏迷不醒的乾凌帝,微微地皺了皺眉,接着,似乎因爲難受,乾凌帝原本慘白的臉,憋得通紅。
“皇上……”皇后立刻走上前來一看,眼中又是驚又是喜。
柳蔚卻擋下皇后,道:“皇后娘娘。”
皇后不喜柳蔚,但如今爲了龍體安康,也唯有退後一步。
太醫們則是面面相覷,個個都感嘆,原來那鍼灸之術,當真如此了得,就這幾針,竟真能起死回生。
就連最倔強的老太醫,都熄下了對柳蔚的火氣,看柳蔚的目光,越發明亮。
衆人都認爲柳蔚藝術超羣,救人不過須臾,但看乾凌帝那難受的表情,容棱卻明白,事情遠沒有這般簡單。
而實際上,事情的確不簡單。
柳蔚要用最最極限的狠毒方法叫醒裝睡的乾凌帝,那所謂的極限,就必須是極限透頂。
人最離不開的是什麼?是空氣!
柳蔚方纔捻銀針,入龍體,在乾凌帝身上下了足足三十六針,目的,便是將其經脈堵塞,各處關鍵卡死。而等到拔出銀針時,這些地方便無法疏通,吸入口腔的空氣,甚至無法順暢抵達呼吸道。
說直白點,柳蔚就是直接堵了乾凌帝接受空氣的本能能力,一個人失去了空氣,試問可還能活?
柳蔚看着乾凌帝越來越難受的老臉,心裡默默的數着,一,二,三……
等柳蔚數到第十聲時,乾凌帝猛地睜開了眼,一雙虎眸,驚恐且慌張的看着所有人。
皇后見乾凌帝醒了,便推開柳蔚走過去,眼眶通紅,喚着:“皇上……皇上!”
乾凌帝沒有看向皇后,乾凌帝只是張大了口,想要呼吸,去無論如何,也感覺不到空氣。
乾凌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臉漲得越來越紅,額上青筋甚至都憋得爆了出來。
皇后看皇上不妥,忙握住皇上的手,緊張的問道:“皇上,哪裡不好?哪裡不舒服?太醫,太醫快過來瞧瞧!”
一衆太醫立刻上前,這人一多,柳蔚便被擠到角落。
柳蔚也不在意,只低垂着頭老實站着。
太醫們圍着乾凌帝查來查去,最後一個個都說:“皇上已經醒了,應當是無大礙了,只是脈象短缺,想來是之前的暈厥傷了根兒,調養一陣子,便無事了。”
柳蔚聽聞,心中的得意分毫不顯,是啊,呼吸道的問題,把脈來看,一般醫術可是把不出來的。
但若是這些太醫伸手去探乾凌帝的鼻息,就會發現,他根本已經快要沒氣了。
只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睜大了眼睛看着你,你又怎會以爲這人沒氣了呢?
太醫們都說乾凌帝無大礙了,但作爲當事人,乾凌帝卻只有一個感覺,他快死了,不需多久,大概,也就能挺上一盞茶的功夫。
乾凌帝感覺不到生氣,無法呼吸,他彷彿全身都被堵死了,只剩下一雙眼睛還能睜開,甚至他連說話,都說不出了。
乾凌帝轉開視線,狠狠的瞪向角落裡站着的柳蔚。
這是弒君!
這是造反!
乾凌帝很想大聲的說出這句話,但連呼吸都快要被斷絕了,又怎還能有力氣說話。
柳蔚感受到一雙憤怒到了極點,殺氣宛若實質的視線,投射到自己身上,她微垂着頭,很清楚那是誰在看她。
柳蔚很清楚,只要她再多等一會兒,現代的五分鐘,就五分鐘……
一個人憋氣的時間是有極限的,尤其是乾凌帝這樣的老人,或許,這狗皇帝一分鐘都撐不下去。
只要再等等,再等一會兒,她就能親手殺了這人。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柳蔚哪怕很少提及,很少說起,但卻從未忘記,父親柳桓是如何死的。
沒有人會在面對殺父仇人時能永遠平靜安然。
尤其是,對方閉着眼睛,毫無武力,徹底失去發號施令的權力,在你面前就像塊砧板上的死肉,任你如何剁碎,都隨你所願。
這種時候,仇恨,是控制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