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點點頭,眼淚吧嗒吧嗒的留下來。
李奴奴伸手摟過翠兒,眼淚也跟着掉下來,本意是安慰翠兒,誰知自己卻更控制不了眼淚,一直以爲翠兒已經死了,以爲三叔殺了她,原來三叔沒有,沒有殺她,心裡又是高興,又是感傷,還有對三叔有些愧疚……緊繃的弦忽然鬆了下來,情緒一度爆發出來,索性兩人摟着大聲痛哭起來。
哭過以後,李奴奴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奇怪的問道:“你的臉怎麼了?”雖然這張臉怎麼也不能和翠兒對在一起,但是聲音確實騙不了人的。
翠兒“嗤”的笑了,“只是小把戲而已,這是易容術!”抹乾淨了臉上的淚痕,又道,“我本想就這樣做個廚娘遠遠的看着你簡單的做個郡主,就易了容來了嗣雍王府。等你成了親我就跟你去婆家,誰知……竟也不行。”
李奴奴知她說的是什麼,只低聲嘆了口氣,“我也以爲我可以做個簡單的郡主,只是三叔多疑,他不再信我了,他要把我送出大唐去,去吐蕃和親。”
翠兒微微笑了一下,“你倒是不傻,明白這是他做的好事!”
李奴奴長吁了一口氣,眼神黯淡,“無論多傻,從你失蹤我也該覺醒了!三叔對我們只是利用……”一字一頓,說的艱辛。
翠兒聽她說的絕望,默了半晌,開口道:“其實他對你算是有情有義了。”
李奴奴搖搖頭,“這麼多年的情意都是假的,他……他後來……他後來竟然向我示好,也想像……對你……這樣對我……”無奈的笑了笑,“如果不是有你的事在前面,我恐怕就被他迷惑了,真以爲他對我有感情呢!還不知道,他這樣騙了多少女子,宮裡還不知道有多少他的眼線呢!從小我就跟着他,他跟太平公主、如今的韋后、安樂公主等等等等那麼多女人的那些事我早就知道的……”
翠兒黑洞洞的眼睛裡看不出悲喜,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倒是悟出了些東西,有些大徹大悟的通透。“以他的個性,他若是懷疑你了,定會痛下殺手,因爲只有死人對他纔是最安全的,他竟然沒想要殺你,只是把你幽禁宮中兩年,然後送往吐蕃,他對你算好了……”
李奴奴一驚,擡起頭盯着翠兒,“三叔也沒殺你不是嗎?他應該還沒有這麼狠心吧!”難道她易容是爲了躲三叔的追殺?雖然沒見到翠兒之前自己認定三叔殺了他,可翠兒如今出現了,自己以爲三叔終是不忍心殺她呢!這畢竟是和他同牀共枕甚至生了寶兒的人呢!
翠兒苦笑一聲,“事到如今,你不是還想着他吧?總是把他往好的地方想!”又想到李奴奴到底年幼,女子懷春的年紀,便釋懷的嘆了口氣,“他也真看的起我,竟然請了宮裡的大內高手來,如果不是我多心提前到了那裡查看,不知道箭手的分佈,我也逃不出來了。”
她說的輕描淡寫,李奴奴聽的卻是心驚肉跳,心底生出一股寒涼,慢慢的把自己的整個身體凍結。下手出其不意快狠準,不給敵人一絲喘息的機會,這是三叔的作風,要麼不做,做就做絕。
只聽翠兒繼續說,“想當年他在長安城遇到我,見我功夫還過得去,就費盡心思追求我,我到底年輕,竟沒有想清楚我這麼一個醜女,怎麼會有公子哥來追求?跟了他以後,他卻把我送進宮來做了宮女,想來那個時候他已經知道我有孕在身了,這一步步棋都是他算計好的,把懷有身孕的我送到宮裡,只是爲了分離我和兒子,他好拿我兒子當人質來要我的忠心,只是我萬萬想不到他竟然狠心到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疼愛!這麼些年了,我竟看不清楚,直到他要殺了我,直到臨死才明白,白白害死了我的寶兒!”說到恨處,翠兒竟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李奴奴輕拍着她的脊樑,心裡無限感慨。“這個世道,女人不過是男子的附屬品,是他們利用的工具,這是我們的命。”
翠兒又哭,李奴奴也跟着哭,兩個女人,一個十歲一個三十幾歲除了痛哭自己的遭遇以外,竟沒有半點法子。這真是這個年代女人的悲哀!
“奴兒,今天我看你聽到要去吐蕃,竟嚇到失魂。我到覺得去吐蕃未必比留在這裡差,我小的時候跟師傅雲遊,去過一次吐蕃,那裡的人們豪爽真誠,肚子裡只有兩道彎,不想我們唐人肚子裡有幾十道彎,你永遠也猜不到他們的心在哪道!”翠兒性子倒是樂觀,卻也悲觀,“既然這裡沒有轉圜改變的餘地,我們何不去到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這幾個月我隱姓埋名,雖然寶兒不在了,可是我卻也脫離了任人宰割的日子,到也逍遙自在,只是放心不下你,纔在長安迂迴。這下你要西去吐蕃,我們何不趁機逃了,開始浪跡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