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年輕是好,一路上雖然是天氣尚寒冷,可每到驛站休息,李奴奴和喜弟便躍躍欲試,央着翠兒齊齊換了男裝偷偷出去逛逛,哪怕是在深山荒嶺裡,爬爬高山淌淌流水,呼吸呼吸新鮮的氣息也是好的。
轉眼竟在路上走了三個月,已經是春末了。
這日到驛站時天色尚早,左衛大將軍和吐蕃大相論尚悉商議後回公主說,今晚只怕走不到下一個驛站了,不如就早些休息。李奴奴心裡竊喜不已,白日裡總是悶在那狹小的馬車裡,不但要悶死了,屁股也坐的腫痛了,前幾晚到驛站的時間都晚,吃過飯緊趕着去睡覺也休息不好,總是今日到的早,可以出去耍耍,莫要辜負這大好的春天!面上卻淡淡的說好,這行軍趕路自己不懂,一切聽將軍和大相的安排。左衛大將軍客套推脫幾番,只說時辰裡吃飯時間還早,請公主房內先休息。
李奴奴點頭應下,吩咐左衛大將軍也去休息,在翠兒和喜弟的攙扶下儀態萬千的回了房。
一回房就原態畢露,扯下斗篷隨意扔給喜弟,自個兒往牀上一躺,哀嚎叫道:“牀啊牀,我從沒這麼想過你!”
翠兒微嗔白了她一眼,說道:“怎麼了,今兒個不想出去了?真是難得!”
李奴奴咧嘴一笑,“出去還是要出去的,成日坐着,也不能站一站活動一下,這雙腳都越來越不是自己的了!我得把自己的雙腿找回來!”
喜弟一邊從行禮裡取出幾身男裝,一邊笑道:“我也說呢!如今的天氣最好了,過幾天開始熱了只怕動也不想動了!”
話說李奴奴攜翠兒喜弟都換了男裝偷偷溜了出去,吐蕃大相論尚悉站在房間的窗前,望着三人鬼祟的背影,嘴角掛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冷笑。
“我們計劃改變,派人去通知西域各國,不用等到吐谷渾再動手了,我們的公主很愛貪玩呢!即使有山賊把這幾個年輕“男人”殺了,也沒有人會懷疑是我們或者西域各國了!”
旁邊有個賊眉鼠眼的辮子頭沉思半晌,擔憂的說道:“大相,您真的要對大唐的公主動手嗎?想當年文成公主嫁到我們吐蕃,幫了我們很多呢!要不有她,我們吐蕃哪裡能發展的這麼快呢!”微微嘆息一聲,又道:“這次出使大唐才真正見識到了大唐的實力!如果讓大唐的皇帝知道我們殺了他寶貝的女兒,這不是正好給了他藉口出兵嗎?況且,大相您以您的項上人頭保證公主的安全哪!要怎麼和唐人交代呢?”
“哼!我們堂堂吐蕃是騎馬走天下的,豈會怕他大唐的軍隊!”旁邊一黑壯年輕辮子頭冷哼一聲,“還需要交代什麼?在大唐的境內有山賊誤殺了他們自己的公主,跟我們有何干系?棄弩,你想的太多了!”
大相論尚悉拍拍黑壯辮子頭,“棄弩想的是周到的,孟弄赤,你要多向他學習!其實我也不想與大唐結下樑子,我們吐蕃雖然強大,可是比較大唐還是有差距的!”又轉頭對棄弩說道:“這是我聯繫南詔和西域各國的原因!贊普和大唐這一聯姻,多少人要睡不好覺了!不止對我們啊,南詔、西域各國要擔心的只怕比我們更多!一旦吐蕃有了大唐做後盾,只怕第一個目標就是南詔!當年若不是我們和南詔聯手讓器弩悉弄死在了戰場上,如今只怕已經沒有南詔了!西域各國也不得不考慮到吐蕃滅南詔之後自身的安危,這正是脣亡齒寒啊!我如今賣個人情給他們,也是爲了日後我們如果起事,希望他們能支持則個,哪怕只是口頭上或者立場上支持!”
“就是,如果贊普有了大唐的支持,我們恐怕就再難拿回屬於我們的權利了!贊普怎麼能由那個比我還小的孩子來當呢!”孟弄赤滿臉的傲慢,“如果不是阿嬤和祿論欽陵大相的支持,那個小子能坐上那個位子?那本來就是阿爸的!”
“因爲有阿媽的支持,所以才能得到祿氏家族的支持!祿論欽陵大相到在其次,遠在邊疆卻掌握兵權的祿贊婆和祿悉多幹纔是真正的隱患。如果再加上勢力強大的大唐,我輩休矣!”論尚悉搖搖頭,有種被逼上梁山的無奈。
棄弩皺眉想了半晌,慢慢開口道:“我總覺得,南詔、西域各國不是那麼好相與的!他們怎麼敢隨意得罪大唐?”
論尚悉點頭道:“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最初和他們商議在吐谷渾動手,嫁禍給吐谷渾!只是這也是冒險的一招棋,吐谷渾一旦爲大唐所滅,我們吐蕃就是虎口的羊肉呀!如今,大唐的公主貪玩成性,每日都要喬裝成男人出去遊玩,這給了我們大好的機會,製造出山賊爲財殺人應是最好不過的了!”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我們就賭一把!”說這話的是魯莽的孟赤弄。
論尚悉望着欲言又止的棄弩,知道他是想問自己什麼,這麼多年他跟着自己只是爲了報恩,對自己的爭權之心卻並未支持,不由嘆了口氣,說道:“棄弩,我當年雖救了你,卻從不曾想以此要挾你幫我成大事,我知道你與你原來學習的孔孟之道有悖,我希望你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不一定非要追隨我……”
話還未說完,棄弩擡手打斷了道:“大相,我的命不但是你救的,我的家也是你給的,原來是孤小子一個,是你把女兒拉姆雷嫁給了我,如今我豈是爲自己而活?只是……”
論尚悉一臉的無奈,艱難的開口道:“我從來不曾和你們說起過自己的母親,想必你們也知道,我的母親曾經是最得父親寵愛的王妃,只是因爲母親是迷唐部落的羌族人,所以我一出生就註定沒有良好的家世,一出生就沒有大量的權臣支持。器弩悉弄是我哥哥,他的母親尺碼雷是皇后,是血統高貴的高原當地的孟族人,他一出生就有無數權臣要立他爲王儲,祿氏一族便是那領頭人!父親更喜歡我,一直將立儲的事情拖着,他親自教導我,要我好好學習本領,說將來有一天等我長大了他就立我爲儲,可是父親卻突然死了,祿氏一族和尺碼雷擁器弩悉弄登了基!他們拿走了我的位子,他們甚至要讓我母親陪葬!後來祿論欽陵一句話救了我母親,我母親就終生被軟禁在紅山宮的佛堂裡了,說好聽的是隨尺碼雷爲吐蕃祈福,可我知道他們只是怕我反了,捉了我母親要挾我!棄弩,你說我能不要爭那個位子,奪那個權力嗎?”
棄弩略有黯然的垂下頭去,不再言語。雖然自己不主張戰爭,可是大相論尚悉的立場誰都能理解,自己的東西被搶走,自己的母親被幽禁,這是誰都不能忍受的吧?何況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的命就是他的,他要反自己也只能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