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二十一年一月,隨着御嶽城等山內上杉家在武藏最後的城池被喪心病狂的北條家攻陷,北條家的大軍已經快要兵臨上杉憲政的居城平井城。
面對突如其來的北條家大軍,上杉憲政根本毫無辦法,只能寄希望與山野的國人衆們能看在山內上杉家多年的“恩情”上再次響應自己的號召,團結在關東管領這面大旗之下,共同抵禦來範的北條家。
然而,上杉憲政完全高估了自己的影響力,或者說低估了北條家如今在關東地區的巨大威懾力。
自從天文十五年山內上杉家、扇谷上杉家、古河公方以及一票關東小豪族的八萬聯軍在河越城被北條家一戰而沒之後,整個關東地區還敢正面硬剛北條家的勢力不是說沒有,但是沒有一個是跟着上杉憲政混得。
上野的國人衆們雖然看起來實力還算可以,但是可不是每一個都是支持上杉憲政的,即便是上杉憲政最爲倚重的箕輪城城主長野業正,這一次也沒有選擇站在上杉憲政的一方。
在北條家進軍平井城的同時,上野西部的國人衆箕輪長野氏、安中氏等便通過那波氏向北條家遞交了起請文宣佈投靠了北條家,打了上杉憲政一個措手不及。
緊接着,上杉憲政的一票馬廻衆也離反了,別說上野國衆們的援軍指望不上,就連上杉憲政的平井城都快成爲一座空城了。
無奈之下,上杉憲政只能放棄平井城,準備逃往山內上杉家家老足利長尾家當主長尾當長的居城足利城。
足利長尾家是上野國東部實力最爲強勁的國人衆,同時還有橫瀨氏也是上杉憲政的支持者,所以如果能退到上野東部地區,或許還能苟延殘喘一下。
然而,北條家早就留了後手。在進軍平井城的同時,也派遣了偏師攻擊足利長尾家在平井城周圍以及武藏國周圍的領地,足利長尾家和橫瀨氏的領地悉數被北條家攻下,長尾當長只能退守本據足利城。
橫瀨家也受到了加入北條家一方的上野國人衆那波家、赤井家的攻擊,橫瀨氏當主橫瀨成繁自顧不暇,根本無力支援上杉憲政。
固守上野東部的計劃也隨之跑了湯,上杉憲政無奈之下只能逃亡上野國北部的利根郡、吾妻郡等地。
三月,如同喪家之犬的上杉憲政到達了位於利根郡的沼田城,受到了沼田城城主沼田顯泰的款待。
從沼田顯泰的手中接過了一碗茶水,上杉憲政當即大口的吞嚥了下去,完全不顧什麼關東管領的形象。一路從平井城逃往沼田城,一路上風餐露宿,這樣的經歷上杉憲政簡直不想再經歷第二回了。
“勘解由左衛門尉,今日多虧有你,吾總算是沒有看錯人,上野衆中最爲忠心無二的武士啊!”看着坐在身前的沼田顯泰,再聯想到這段時間經歷的背叛,上杉憲政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嘆。
沼田顯泰連忙開口道“上杉殿如今有何打算?”
“據聞西上野地區已經被北條家完全控制,安中氏、長野氏、那波氏等盡皆倒向了北條家,如今在上野國內,已經沒有誰敢與北條家對抗了。”
聽完沼田顯泰的話,上杉憲政憂心忡忡的說道“吾現在最爲擔心的乃是龍若丸的安全,從平井城撤退之時太過匆忙,未能帶上家眷們一同撤離。”
“雖說已經安排了家臣護送,但是已經半個多月了還是沒有一點消息傳來,吾的心裡總是有些放心不下!”上杉憲政所說的龍若丸乃是上杉憲政最爲疼愛的兒子,也是上杉憲政的嫡長子。
對於上杉憲政的擔憂沼田顯泰也無能爲力,只能盡心安撫道“龍若丸殿定會相安無事的,上杉殿還請寬心。”
可惜,上杉憲政怕是寬心不下來了,一名臉頰上滿是鬍子的中年武士從外面走了進來,一臉凝重的來到上杉憲政的身旁座下,一言不發,臉色陰沉的可怕。
看到來人的模樣,上杉憲政明顯有些慌了,“左衛門尉,情況如何?”
來人是白井城城主長尾憲景,總社長尾家出身,後來成爲白井長尾家當主長尾景誠的養子,在長尾景誠死後拜領上杉憲政一字改名長尾憲景繼承了家名。
“主公,長尾但馬守已經降服北條家,東上野總歸還是落入北條家之手了!”長尾憲景一臉憂鬱的說道。
聽完長尾憲景的話,上杉憲政雖然心中十分失落,但是畢竟早就預料到這個結局,所以情緒還不是特別激動,“這是早就預料到的結局,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罷了。”
“上杉家數百年之基業,今日總算是在吾的手中覆滅了嗎?”武藏國和上野國的淪陷,意味着關東管領上杉憲政徹底淪爲了光桿司令,名門上杉家名存實亡!
正當上杉憲政揪心不已的時候,長尾憲景再次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另外,護送龍若丸殿的家臣中,龍若丸殿的乳母之夫、妻鹿田新助極其一族離反到北條家,龍若丸殿已被其殺害了!”
“什麼!”
“痛煞吾也!”
如果說得知上野國被北條家攻陷之時上杉憲政只是心痛的話,現在得知愛子的死訊之後就是心痛加肉痛了,若是可能的話,或許還要加一點蛋痛。
最關鍵的是,自己的兒子不是戰死的,那樣或許還能保全武士的尊嚴。妻鹿田新助是龍若丸乳母的丈夫,也是上杉憲政的近侍,可以說是本該是最爲忠心的人,沒想到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背叛了自己,還殺了自己的兒子,上杉憲政徹底爆發了。
“妻鹿田新助,吾定要他血債血償!”上杉憲政咬着牙齒,痛心疾首的說道。
長尾憲景看了看上杉憲政,然後默默的說道“妻鹿田一族已經被北條氏康以不義之名下令處死了,至於龍若丸殿的首級,也被在下帶回來了!”說着,長尾憲景側了側身子,露出了放在自己身旁的一個木盒子。
看到這一幕,上杉憲政當即紅了眼睛,不是睹物思人,也不是殺子仇人授首的痛快,而是一種恨!恨自己沒用!連這樣的深仇大恨,居然都是因爲最大的仇人的仁慈才能得報,自己這個關東管領做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麼意思?
“將吾兒就葬在這上州的武尊山上,總有一日我上杉憲政會回來奪回屬於本家的一切的!”
“哈!”長尾憲景和沼田顯泰連忙點頭,“可是主公,我們還能去哪呢?”
“越後!長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