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兒,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一早醒來,任昆就在耳朵邊反覆唸叨。
皆因昨晚,兩人從捕獲食物聊起,氣氛太好,等到他深情說愛時,她一時神魂顛倒,在他那句“我愛你”之後接了句“我也是”,然後就捅了馬蜂窩了。
他先是愣了,發了好一會兒呆,然後傻笑。接着是要確認,說自己沒聽清,要她再說一遍。
再來又裝糊塗,我也是,是什麼?
非說沒聽懂,說得不明白,要她說句完整版的。
“……好言兒,你就說一句,好不好?”
直到臨睡覺前,這人還揪着話題不放,有種不給痛快話,就睡不着,會一夜失眠到天明的架勢。
嘖嘖,就這麼三個字,你就不能淡定點?
錦言自己心裡揣着小兔子,全身瀰漫着某種氤氳的熱氣,他的話,就象水波,在她心中一圈一圈的反覆激盪。
他不是第一次說這三個字,往常聽了就是聽了,卻從來沒有如這一次,彷彿一股熱流,灼燙着她的胸口,持久不散。
心絃顫抖着,眼裡的甜蜜與愛意早就暴露了她的心思,抿了抿嘴,裝作若無其事——
“還不睡?”
“言兒……我……”
不帶這樣折磨人的啊,你說都說了,不能更甜蜜些?
“說了你能睡着?”
看他爲自己的一句話引發如此強烈的反應,是個女人都覺得滿足又虛榮,好吧,錦言承認她對此非常受用。
“……”
也是哦。難道一定要失眠?
不對!即便同樣是睡不着,但性質是不一樣的!
“晚安。”
無視他幽怨的眼神,親了親他的嘴角,“我愛你。”
這下心滿意足了吧,親!
“睡覺!好好休息!”
結果他兩眼放光。傻笑了好一會兒,就真的老老實實躺下,老老實實地閉上眼睛睡覺,無比的乖巧聽話。
搞得錦言暗自磨牙,親,你也太聽話了吧?要不要這麼聽話?人家第一次表白。總應該有個慶祝儀式吧?你身上有傷幹不了別的,好歹也得來個相擁深吻吧?
居然真睡覺!
悻悻然,自己也堵氣閉上眼睛。
“言兒?”
過了好一會兒,老實地象根木頭似的人在頭頂發出聲音。
心裡有點小不順,裝作睡着不理會。再豁達的女人戀愛時也會有小心眼的時候。好不好?
一隻溫熱的手輕輕落在發心,輕柔地慢慢地撫摸到髮梢,臉頰,描摹着她眉眼的輪廓,動作中透着小心翼翼與十足珍貴,那份珍惜與喜悅從指尖傳到心上……
“言兒……我愛你。”
有一個吻,溫柔又虔誠地印在她的額頭,“謝謝……”
低低的聲音呢喃在脣齒間。輕得象羽毛拂過心尖……
謝謝上天讓我娶到你;
謝謝你能愛我……
……
“言兒,你說我昨晚是不是做夢了?”
任昆有些不確定,她看起來太淡定了。難道真是他想得狠了,幻聽了?不是她說的,是他自己想出來的?沒發燒啊,傷口長勢良好。
“……”
見他微皺着眉頭,抿着嘴,凝神細思。忽喜忽憂,很是患得患失。錦言想笑,心卻先痠疼了起來。是什麼讓這個慣來睿智強大的男人,這般不自信?
走過去,臉頰貼臉頰,“沒做夢!不就是兩情相悅嘛,淡定點好不好?”
擡起頭,含着笑,語調輕鬆,略帶兩分調侃。
就說自己不是做夢嘛!
任昆大喜,這是她第一次明確迴應自己!待要抓了人狠狠地吻一頓,將滿腔的喜悅與愛意表達一番,那人卻輕巧的逃開了,“走啦,採野果子去了……你看好火……”
他的傷勢略好轉,偶爾下牀,加幾根柴是可以的。
錦言偷笑,覺得自己的語氣特別象臨出門前吩咐老公在家要幹好家務活,理所當然中有日子細微平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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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最幸福的事情之一,是與愛人相擁共度一段獨處的度假時光,比如任昆與錦言的當下。
如果,不是做山頂洞人,而是山間別墅,進出有車且安全無逾就更好了;
如果,不需要自謀飲食,能叫外賣或有超市購物就更美妙了;
可惜硬件條件太差,表白過的男女也得吃飯,不可能相擁相守去數分分秒秒的感動,這算是美中不足吧?
錦言按任昆的要求掛果子做着誘餌,心頭略有遺憾,不過,倒是夠特別!
任昆昨晚所說的獵食方式,說白了,是個守株待兔的主意。
他有傷,不能遠離山洞,錦言不會武功,準頭力道皆無,要打獵,只能任昆出手,可哪個傻乎乎的鳥獸會暈了頭跑到山洞裡送死?
要麼任昆出去,要麼鳥獸進來。
永安侯的主意是,擺出誘餌,讓錦言將鮮豔的野果掛在洞外的樹枝上,誘鳥雀前來進食,然後他出手。
他右手臂無傷,雖用力過大會牽扯到後背的傷,但是,打小野味不需用大力氣,無需背部發力,指間的力量就夠了。
雖然是個笨主意,但山裡鳥雀極多,未必都是聰明不上當的。況且就算守不來也無所謂,把當誘餌的果子拿回來洗洗,照樣能吃,沒損失。
至於弓箭?
獵這類小東西,石子就夠了,錦言撿了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子備用。
摘來的果子,連枝帶葉,紅紅綠綠的掛了好幾處,兩人坐在洞口,等着獵物上門。
事實證明,傻鳥很多。任昆的主意很靠譜。
一羣山雀呼朋喚友地飛過來,嘰嘰喳喳吃着叫着,任昆一擡手,“嗖嗖嗖”幾顆石子飛出去,呼啦啦。山雀們警覺地奔頭逃竄,留下三隻栽到地面。
打中了!
錦言眉開眼笑地跑出去,撿了回來,山雀雖小,燒着吃,味道卻是極好的!
幾隻大嘴烏鴉飛過來。待它們剛落下,正東張丁望間,任昆出手……
剛落腳的烏鴉尖叫一聲,忽地飛走……
一隻沒剩,全飛了!
錦言愕然——
全飛了?沒打着?!
小山雀一下打三隻。烏鴉的個頭比山雀大多了,居然沒打着?
“此鳥喜食腐屍,肉酸臭!”
任昆出言解釋。
早說你只是要丟石頭哄嚇走它們,讓我來呀,錦言面露婉惜,下回你要哄鳥,招呼我就好了,這等小事無需高人出手。
兩隻雉雞咯咯咕咕的叫着。探頭探腦走出草叢,慢慢靠近,邊走邊低頭啄食着錦言丟在地上的紅果子。
這個肥!
錦言兩眼放光。雄雉羽毛好漂亮噢!肉也鮮香……
見她露出小狐狸一般的神色,任昆眯眼微笑,連扔了兩顆石子,“成了,去撿吧。”
那兩隻穿着美麗衣裳的雉雞果然一動不動趴下了。
“好嘞!”
笑着奔出去,這傢伙個兒大!行了。今天有這些收成就夠了。
“這就不打了?”
他這纔剛熱身呢,不過她這見好就收的性子還真是令他讚賞。其實隨着太陽升高,氣溫高熱。出來覓食的鳥兒會越來越少,繼續等待未必就會有更多收穫。
“收工收工,你該換藥休息了。”
山裡鳥兒多了去了,不必爲了捕獲更多就一直等着,夠吃就好。
錦言邊給任昆換藥,一邊想到了什麼,笑了起來。
“怎麼了?這麼高興?”
她開心他就開心,雖然還不知道她笑的緣由。
“你剛纔坐在那裡打鳥,特別有高手範兒。”
錦言吃吃笑着:“象和尚參禪。”
任昆翹起的嘴角垮了下來,說他象和尚?這是誇是貶還是……
“……想要吃肉,現在就可以。”
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怎麼聽都透着股怪異:“只要你比平常多出點力……”
色狼!就沒句正經的!
錦言使勁奉上兩個衛生球:“說正經的,你知不知道動手的是誰?會不會有後招?”
既然食物基本有着落,他的傷勢也呈良態恢復中,這個話題也該好好談談,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山中雖好,不可久居。
任昆的神色認真下來,將自己的猜測說與錦言聽,“……趙王主使的可能最大。我在朝堂上雖有政敵,多是政見不同,不顧自己的身家性命致我於死地,且有膽子敢做的、又有能力的,沒有。”
“這裡距趙地有一段距離,會不會是你之前說過的平州李源?他不是帶兵的?”
當初在平州時,閒聊中他曾提及平州守備李源的爺爺與老永安侯有斷腿之仇,會不會是他派的人?
連她這個外行人,也能看出來那些人訓練有素,不是烏合之衆。
“他不敢,也不會。”
任昆搖頭:“李源不是沒腦子的,我與他之間,並無罅隙,爲了老輩的恩怨,賠上李家全族的性命?真要報仇,早就找機會了,不會等到現在。”
“我只是不解,趙王向來只會暗地裡搞小動作,這會兒竟敢興師動衆當面對上,他有什麼倚仗?哪裡來的底氣?”
“有人支持唄,要麼是準備好了時機成熟,要麼是有靠山,篤定不怕後果。”
錦言不如任昆瞭解趙王的行事風格,只是想當然地按照常人的思維去揣測。
“不管如何,不管是誰,血債血償!”
咬着牙,管他是哪個王,這等血海深仇,非死不休!她只要一閉上眼,就能看到青十七擋在自己面前,血淋淋的身子,張着嘴欲說無聲,倒地身亡……
還有大福、任虎頭、小船……
這些熟悉的人,或死在她面前,或不知所蹤,那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若沒有她,青十七不會來樂山,若不是顧着她,青十七的身手未必就逃不出去……
不是淡漠,而是不敢想,不能想!
她這條命,是很多人流血捨身救回來的,把自己照顧好,方對得起青十七的付出,要報仇,絕不手軟!
管你是不是龍子龍孫!殺她男人,殺她,殺她的身邊人,就是生死仇敵。
錦言在大周的第二個人生目標瞬間確定:
姐姐跟你耗上了,不死不休……
任昆從未在錦言臉上見過如此狠戾狂暴的神色,即使是當初那樁慘事時,她都未有過這般反應,握緊她的手,醇厚的聲音帶着妥妥的安撫:“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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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謝謝澄心朱朱的打賞,下午外出有事,二更若來不及,明日加更,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