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夜三點,我艱難的打到了出租車。坐在車上才稍微暖和了一點。車窗外的明黃色路燈一盞一盞的在我面前出現,又快速的一閃而過。
很快我站在一棟巨大的房子面前。門牌擺在十分顯眼的位置,裝飾的非常華麗。門牌和手中的紙條上的號碼完全吻合。
門廊旁邊種着不知名的冬季花,在寒冬中依然開放得很燦爛,夜色吸走了它們的色彩。讓它們並不十分璀璨。
“……”我捏了捏手中的鑰匙,“還真是好認啊。”
鑰匙插進鎖孔,一扭,鎖輕易就開了。發出了咔的一聲響。讓我心中一跳。我定了定神,伸手推開了大門。
在我面前出現的是一片漆黑的大房子,沒有點亮一盞燈,整個客廳空空蕩蕩的。等我進去後,陰風一吹,房門在我身後咔擦的關上了。而後整個房子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就像進入了怪物的巢穴,一切都看不清,又隱約覺得像是有什麼隱藏在黑暗中,不安和恐慌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摸了摸身上,發現沒帶手機。
“……”
平常就不怎麼用手機的我,終於在關鍵時候忘了它……
我無可奈何的在黑暗中摸索着,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只有開着的窗戶透進了一點微薄的月光,冷冰冰的灑在地上。我剛走幾步,就撞到了一件傢俱,發出很大的嘎吱聲,聲音迴盪在偌大的客廳中,在安靜的夜晚特別刺耳。令人心驚膽戰。
“誰?”我聽到有聲音沙啞的問,順着聲音看過去,模模糊糊的,我看到有一團影子瑟縮在客廳的角落裡,在寂靜的暗夜中,彷彿一個鬼影。
壓了壓恐懼,我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走過去,黑影越來越清晰,熟悉的身影顯現在面前。
“韓冰?”我幾步衝到他面前,蹲下來吼他,“你在幹嘛啊?”
大廳深處迴盪着我的聲音。冬夜太冰冷,讓我的聲音不斷髮顫。順着我顫抖着的聲音,韓冰擡起頭來,他蒼白如紙的臉看起來非常虛弱,他問:“凌薇?爲什麼你在這?”
那細若遊絲的聲音讓我一驚,藉着微薄的月光,我看到他嘴脣發白臉色憔悴,臉頰上一片溼潤,泛着微涼的水光。那夜色昏暗中的蒼白,讓我心中的驚慌更深。
“先別管這個,快起來。”我急衝衝的去拉他,剛一碰到他的手,我猛的嚇了一跳。好冷。簡直不像是活人會有的體溫。我瞪大了眼睛,才猛然發現。他身上穿的非常少,單薄的衣着讓他看起來更加瘦弱無力。窗外的風在怒號,而他竟然只穿了一件單衣,就在冬天的夜晚,一個人坐在冰冷地上。
“我去……你找死啊?”我帶着火氣去拉他,“快點起來啊。”但是他就像黏在地板上一樣坐在原地,怎麼都拉不動。
韓冰眼神黯淡,像是看陌生人一樣看了我一眼。眼裡什麼情緒都沒有,但臉上淚水不停的滑落。他喑啞的開口說:“我也想……就是起不來。”說着他略帶僵硬的擡起臉,“不知道爲什麼……可能是太冷了……動不了,也無法思考……”
月光透過窗戶,地板上有白花花的一片光。隱約的照在韓冰臉上。他的眼睛中沒有光亮,語速不急不緩的說着話,像是淚水都流盡了,所以感情都消失了一樣。語氣非常虛無,“我是個迷迷糊糊的人,很多事都想不清楚……很多事情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做,就去做了……”
身邊傳來極其寒冷的涼氣。他的手和地板幾乎一個溫度。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爲什麼說這些。但他淡漠的話語,似乎帶着深切的悲痛,讓我的胸口像是被狠狠的撞了一下,鈍痛一層層的傳了出來。膝蓋一軟,我半跪在地上,聽着他那些不明所以的話。
他怔了怔,繼續說:“媽媽說這是我的力量。因爲我,她才能活下去。但是……媽媽還是走了。”說到這裡,韓冰的眼睫一顫,苦笑了一下,閉上眼睛,“我果然就是……什麼都沒有。是毫無用處的人。”
這是我來到這裡那麼久,看到他臉上出現的唯一一個表情。
他苦笑,說自己什麼都沒有。是毫無用處的人。
毫無用處嗎?
我看着有些自暴自棄的韓冰,心裡猛然一痛。
有多少人覺得你美好得無與倫比。
羨慕你的容顏和聰慧。
說你的笑容像是有魔力一樣,能給人無窮的動力。
但是你現在卻跪在地上,說自己毫無用處,什麼力量也沒有。
我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臉上勉強的攢出了笑容來。就算真的是這樣,那又怎麼樣。我還在這裡啊。我緩緩的俯下身去,一點點的靠近他,“雖然你說的話我不太明白。但是……你沒力量的話,”我慢慢的抱住他,“我給你力量。”
一股異常的冰寒迎面撲來,從手邊一直往上,迅速的傳遍了四肢百骸。他的整個身子都非常冰涼,讓我懷疑本來他會這樣冷死自己。幽深寂靜的夜裡,我抱着他的身體,整個人像是落入了冰窟一樣。
地板的溫度也慢慢的滲上來。讓我也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我閉着眼睛忍耐寒冷,感覺到自己也越來越冷,抱着他單薄的身子,就這麼依偎在一起。
要冷,一起冷好了。
我咬咬牙,更加緊的抱住他。月光淡淡的照在地板上,皎潔的微光灑在身上,卻帶不來任何暖意。像是過了許久,就在我的手腳都要僵住了的時候,他似乎緩慢的往我懷裡蹭了一下,帶來了更多的冷氣。
“凌薇……”一片冰冷中,韓冰輕輕嘆息,語氣變得十分柔和,“好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