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齊茵跟隨那兩名黑衣大漢走出這一座四方屋子,折回頭穿過園子,又經過十餘重屋宇院落,到達最初入莊時那座俗氣的大廳內。

三絕老人跟在最後面,仍然由那八名抱刀大漢在前面護衛。紀香瓊看了這等陣仗,便知這三絕老人本身武功一定很有限,遠比不上夏侯空,同時也就恍然大悟他爲何這麼輕易放過齊茵,敢情他根本不曉得她的厲害。這些都是反敗爲勝的要緊因素,當下默默籌思計策。

夏侯空腳步一停,道:“姑娘可以從這處望見外面的莊門,只要眼見齊姑娘出莊,便算沒有失約。”

齊茵打頭遙望看三絕老人,道:“老頭子你小心一點,我遲早有法子收拾你。”

三絕老人仰天冷笑,竟不屑作應。齊茵心念一轉,道:“你這糟老頭子敢情瞧不起我?

嘿|嘿|我也不服氣你那個什麼天塹陣法,你敢不敢命他們到外面院落中試一試?”

紀香瓊心中大喜,忖道:“齊姊姊總算做對了:“三絕老人道:“這事何難之有?”一揮手發出號令,頓時從側門涌出另外八名勁裝大漢,他向他們吩咐一聲,這八名大漢便迅快出廳,在院落中擺開陣勢。

紀香瓊趁此時機,向夏侯空悄悄道:“你真忍心把我扣在此處不成?”

夏侯空不禁一徵,雙眼望在廳外,口中低低說道:“你最好別向我使用手段。”

紀香玟輕嘆一聲,又道:“像你這等文武兼通的絕世之才,若然埋沒在這等隱僻之地,豈不可惜?”

夏侯空眼中露出兇光,道:“你以爲我不會下毒手震死你麼?”

紀香瓊道:“我那一點得罪你?使你如此氣惱?”

其實她心中雪亮,知道這是因爲夏侯空從她的話中,已聽出她迫他反叛的心機手段,但她更深知對付這夏侯空之道,須得裝出還未曾察破他的心事的樣子,不過此法得看什麼樣的人施展方始有效,那就是必須他心中瞧得起之人使用,方能使他入彀,說穿了只是“虛榮”

二字作祟。此時廳外院落中的齊茵已取出她的黑色絲鞭,此鞭名爲烏風鞭,寶刀寶劍不能傷毀。但她心念一轉,道:“你們等一等,這鞭子對付別人尚可,對付你們卻不行。”說罷,大步走到廳門。

夏侯空和紀香瓊都在廳門外的臺階上,只有三絕老人躲在門內,由八名大漢分守在門口。此所以紀香瓊能夠跟夏侯空低語。

齊茵修煉過“遠聽”之術;所以把他們的對答都聽在耳中,她可真怕夏侯空發動震死紀香瓊,才故意藉詞走近他們。

她道:“妹子把你的長劍借我一用。”說時,伸出左手等接。

夏侯空剛一伸手,要替她取下背上之劍,齊茵眉頭一皺,厭惡地道:“誰要你動那劍?”

夏侯空不覺一楞,紀香瓊便自家取下長劍,連鞘遞給她,這時耳中聽到齊茵傳聲道:

“暫時別放手,等到沒有危險時方可收回手掌。”

紀香瓊的長劍剛剛被齊茵碰到,頓時感到一股清冷之氣傳到手上,緊接着透入經脈,很快就凝聚成一股強大的力量,充塞在她五腑六髒。

她這才曉得齊茵不但功力深厚,而且路數奇奧莫測,居然能把她的內力傳到自己體內,護住內臟要害,這一來最多這隻被夏侯空擎住的左臂折斷,決計不會喪命。

齊茵施展出天下罕有人知的“廣寒雪魄功”上乘心法,暗暗護住紀香瓊,頓時大爲放心,冷冷道:“夏侯空,這刻若是全憑武功的話,你定難在我劍下走滿四招,你信不信?”

她這話有根有據,並非胡吹牛,要知她師父廣寒玉女邵玉華乃是天下三大高手之首,曾經創出“奔月四式”,這四式已是她一生武功心得精華之所聚,不論任何時間部位均能出手,但這起手第一式卻大有講究,若是容她走到最厲害的部位出手,那是誰也不能全身而退,不久以前,齊茵誅那青鯊侯周肯之時,就是用出這“奔月四式”,那時金明池曾暗中傳聲指點周青,連踏數次空門,使齊茵不能發揮全力而沒有出手,但金明池當時只是存心戲弄於她,所以指點了幾次之後就不做聲,齊茵的腳步一踏上方位,頓時一招就殺死了周肯。

這只是金明池與她師門淵源密切,才窺看得出端倪,早一步化解她的殺着。如是旁的高手甚至金明池身在居中,亦未必就能夠化解。

且說夏侯空聽了她這等挑之言,如何不知她有意搭救紀香瓊,但他卻想不懂這紀香瓊現下尚在他掌握之中,她怎能毫無忌憚?

他微微一笑,道:“姑娘先過敝師兄的天塹陣法的滋味,再談論武功如何?”

齊茵目光落在紀香瓊面上,問道:“姊姊怎麼說?”她乃是間她要不要馬上發動攻勢搶救她?但這一來,當然要犧牲一條左臂了。

紀香瓊這刻對齊茵的武功大具信心,微笑道:“姊姊等一等,夏侯莊主可能聽我的話,另我明師專攻武功之道,將來再向我們兩人挑戰。武功力面自然向姊姊挑戰,而文事方面則找我再作較量。”

夏侯空大爲驚訝地尋味紀香瓊的話,門內三絕老人冷峻地道:“師弟可先把那位紀姑娘帶入來。”

夏侯空不敢違拗,應了一聲“是”,正要邁步,忽覺紀香瓊身子重如山嶽,竟拉她不動他原是內家高手,只不過比不上像齊茵這等蓋世異人調教出來的弟子而已,故而不問而知這古怪是由於齊、紀二女一同擎着的長劍而生,心頭一凜,忖道:“她的武功雖是高妙之極,但難道已達了”借物傳力“的地步了?”

心念一轉,立刻暗暗發動出內勁向紀香瓊脈穴攻去,勁力才透入她體中,便感到被一種陰柔而強韌無比的力道反震回來,這一驚非同小可,這才知道對方已佔了先機,那紀香瓊最多也不過損失一隻手臂,可是若然如此,自己定必難逃一死。

這時一則外敵已佔了優勢,二則內患已成,便是他擺設的九院皆被破去,須受處罰,在這等內外交迫的情勢之下,夏侯空不能不向紀香瓊的計謀屈服,當下鬆開手,瀟酒地拾級走落院中,大聲道:“小弟竟無能爲力,遵師兄之令把紀姑娘帶入去,只好向齊姑娘請教幾手劍法。”他雖是被迫決意叛離師門,但說的話仍然留有餘地,另一方面又藉機試探一下齊茵的劍術,是不是當真那麼厲害。

三絕老人大爲忿怒,喝道:。好大膽的夏侯空,你敢是想作反了?“喝聲中十餘名黑衣勁裝大漠從數處不同的門戶中涌出來,集結在大廢門口,又有數人堵住莊門,截斷了逃路。

夏侯空面色一變,冷冷道:“師兄此舉,分明想逼小弟走上大逆不道之路,你可知道剛纔小弟已運過內功,卻無法侵入紀姑娘的經脈麼?”

三絕老人梟聲而笑,道:“爲兄還記得關於你的卷宗那學歷欄之內,紀錄看你煉過本門無上藝”敗穴手法“,難道這藝也不管用麼?”

夏侯空面色頓時變得十分灰白,一望知他已被對方擊中了要害,無法狡辯。

齊茵心頭一凜,同紀香瓊低聲道:“奇怪”他若是煉成了這一門惡毒功夫,這一次你能夠不死,實在萬分難以置信,這敗穴手法乃是萬孽法師唯一使家師佩服的武功,施展之時,明明是點中了尋常穴道,但卻能在剎那間使敵人移經轉穴,由普通穴道變成死穴,狂哭或狂笑而死,端的十分厲害,他若用這等手法,我就很難抗禦得住了。“紀香瓊低聲答道:“我明白他爲何不使用,第一,他已喜歡上我了。第二,這門功夫他還未煉到功候圓滿之境。因此,他一來不忍殺死我,二來沒有把握可以得手,若果施展之下不能立即取我性命,便變成兩面皆不討好之勢,此所以他不走騎牆路線,寧可叛出師門。”

齊茵笑道:“你真行,一下子就弄得明明白白。”

她們對答之時,三絕老人業已部署就緒,發出攻擊之令。

院落中人數已多達十七八個,接到命令之後,除了八名分守在莊門那邊之外,其餘十名勁裝大漢分作兩組,一向夏侯空揮刀攻去,一向齊、紀二女殺到。

他們人多勢衆,殺聲震耳,刀光耀目。齊茵左手絲鞭一揮,捲住最先攻到的一把長刀,使個巧勁往橫一帶:那個大漢無法站得穩,猛向身側同伴撞去,頓時打斷了所有的攻勢。

齊茵趁機掣劍出鞘,交給紀香瓊,道:“你用劍護身,我們先闖出去再說。”

她見廳內尚有八名勁裝大漢保護三絕老人,若是出廳參戰,敵方聲勢太過浩大,不如從速闖出此地更妥。但紀香瓊卻搖頭道:“姊姊使不動這劍了。”

齊茵吃一驚,道:“能不能跑?”

紀香玟搖搖頭,道:“也跑不動啦!”

齊茵心中叫一聲“糟糕”,此時她已把長劍掉轉頭,出招禦敵。就在這兩句話工夫,她左鞭右劍,把五柄攻到的長劍一一格開。

她本想背起紀香瓊迅即衝雖此地,可是這麼一來,夏侯空便獨白陷入重圍之中,其結果不問可知。正在考慮應該如何做才妥當,那邊廂傳來一聲慘叫,原來夏侯空的蛇頭鞭已掃中一名黑衣大漢,他鞭上那顆合金打製而成的蛇頭設計甚是精巧,平時圍扣在腰間之時,蛇信並不吐出,但解下來之後,蛇信吐出半寸左右,附有奇毒,只要劃破一點表皮,就能取人性命。

然而那些黑衣功裝大漠兇悍無比,同伴的慘死,不但不能令他們感到心寒,反而更加兇猛地撲攻上去,人人爭先,做成一股瘋狂般的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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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把守住大門那一邊的八名大漢,這刻分出兩個增援進攻夏侯空那一夥人馬,這六人攻守之際,進退有度,配合的甚是神妙嚴密,一望而知這些勁裝大漢們都煉過聯手合擊之術齊茵抵禦敵人之時,紀香瓊已道:“我歇息一下,就可以恢復氣力,請妹妹替我防守一會。”

她坐在牆根下,齊茵站在她前面,左鞭右劍,把所有的敵人都拒迫於六七尺以外。

紀香瓊早先施展過“金針刺穴”之術,效力未消,這刻仍有氣力,但她故意做出這般情狀,使三絕老人不再注意到她,全力先行對付夏侯空。

而她趁三絕老人瞧不見自己之時,取出銅盒,以銅母珠向金明池傳送訊息。

這件事一下子就辦妥了,她收起銅盒,迅快瞧一瞧四下形勢,便向齊茵說道:“這些敵人們大概已經被藥力控制,越戰越勇,至死不退,姊姊不施展毒手也不行。”

齊茵喔一聲,道:“無怪他們個個都勇猛無匹全不畏死,原來其中有這等原故。”

她左手絲鞭忽然捲住一個大漢的頸項,使個巧勁往橫一帶,這個大漢地側撞而去,恰好擋住兩把長刀攻到之路。

但聽他慘叫一聲,身上已中了同伴兩刀,其中一刀傷及要害,頓時斃命。

齊茵玉腕一抖,這個大漢的身呼一聲直飛出去,又把一名敵人撞翻。

三絕老人厲嘯連聲,那六個把守住莊門的勁裝大漢一齊分頭向夏侯空和齊茵攻到。

夏侯空的蛇頭鞭指東打西,招式奇奧詭毒,就當敵人援兵趕到之前的剎那間,又和用鞭頭毒舌弄死一人。

齊茵因要保護紀香瓊,所以放不開手腳,只能嚴密守禦,不讓敵人越過雷池,這時她的對手已多達七人,此上彼落,刀光如雲,戰況甚是劇烈。

道:大廳內又涌出八名勁裝大漠,分頭投入戰陣,這八人原是護衛於三絕老人身前,這刻居然全都出手。

夏侯空陷身在十二名勁裝大漢的重重包圍之內,左右衝突之際,出人見艱困。他引吭叫“家師兄已親往十三元大陣中調集人手,等到陣內援兵一至,我們就更難脫身啦!”

齊茵應道:“莊主你有妙計沒有?香瓊妹子已不能走動了。”

“可惜鄙人手下數十人全都被收禁起來,不然的話,倒也不怕他們人多。”他這一分心說話,連番遇險,迫得停口不說,潛心應敵。

紀香瓊自覺氣力將竭,便又取出那一盒金針,揀了一根拈在手中,心想若然金明池不能及時趕到,她就只好再度施展這等兇險手法以刺激起僅餘的精力,俾使突圍脫身。

紀香瓊她已施展過一次“金針刺穴”之術,而一個人的精力到底很有限,這等大幹天息的法自然是萬不得已方可施展,由此可知她若是再度施展的話,定必十分危險。

要知世間一切俱有一種自然秩序,如若違反這等秩序,便將遭遇到毀滅的厄運,即如人的身體亦有一種自然的秩序,一旦精力支出過多,腦神經收集到身體各處的情報之後,便發出“疲倦”的訊號,使身體休息。而人體內各種器官中,腦子是最需要睡眠休息的,如若極費腦力而又不睡眠的話,定必出現暫時性的昏沉迷亂的現象。

因此紀香瓊仗着金針剌穴的術,強行激起精力,乃是飲鳩止渴之法,豈可一再施展?

不過這刻她已無法擇選了,她把金針移到頸側,找準了穴道。在她欲刺未刺之時,腦中突然掠過一個念頭,使得她忘了使勁推針刺入穴道。

她暗自忖道:“夏侯空叛出萬惡門之後,勢必跟看我,因爲他很喜歡我。可是我卻不喜歡他,只想跟着金明池,設法使他走上正途,是以我如果不離開金明池,那夏侯空跟在我們身邊,他見我對金明池很好的話,定必激起妒火,這股妒火可以把大家都燒死,因爲夏侯空他不是普通的武林人物,而是淵博多才之士,縱是武功高強如金明池或齊姊姊,都受不住他的暗算。這本是一個大大的難題,只因假如拒絕與他同行,任得他飄泊江湖的話,一則他會作出種種惡事。二則他很難逃得過萬孽法師的毒手,所以跟他在一起既不行,與他分開也不行。”

想到此處,她反而精神一振,因爲她剛纔觸動的靈機,正是解決這個難題之法。

莊門陡然間傳來一垃巨響,兩扇巨大而厚重的木門一齊向內倒下,落地之時,又發出震耳的響聲。

一條人影閃電也似的衝入來,正是那號稱爲天下第一高手的金明池,他雙手已擎着扇笛,滿面煞氣,一衝入來,便向齊茵這邊奔來。

但他的去路恰被夏侯空這一幫激戰之人阻住,當他掠到近處,那些黑衣大漢便分出兩人揮刀猛劈,攔截他的去勢。

金明池嘿地冷笑一聲,扇笛齊出,竟不差毫地分別擊中敵人長刀,就在敵刀湯開之際,扇笛又同時擊中他們的面門。

那兩名勁裝大漠只慘叫半聲,身形一齊飛開尋丈,墜地後再也不動。

金明池一照面便擊殺兩敵,顯露出當世無雙的精湛武功,他那剽悍凌厲無堅不摧的氣勢,使得那一羣黑衣大漠們個個驚心動魄。

他欺忽落在圍攻齊茵諸人背後,一出手就再擊斃一人,齊茵得他的幫助,長劍一劃,一個黑衣大漠仰樸數尺,胸口鮮血飛濺。

齊茵道:“我須得保護香瓊妹子,無法放手殺敵,那夏侯空莊主已是咱們這一邊的人,你別出手金明池應一聲,手中摺扇和金笛指東打東,指西打西,霎時間又擊倒兩敵。自從他現身之後,敵方已死了六人之多,羣情震動惶恐。夏侯空一則減了兩個敵人,二則對方鬥志已衰,乘機反擊,蛇頭鞭劃破了一個大漢的手臂,那名大漢頓時跌倒斃命。金明池陡然躍入夏侯空被圍的圈中,兩人背對背應付四方八面的黑衣大漠,那些圍攻齊茵的尚有八人之多,這刻分出五個投入那邊的戰場,因此夏、金兩人這一邊便被多達十四名黑衣大漢圍困在當中,齊茵壓力大減,抽空向紀香瓊望夫,頓時大吃一驚。但見紀香瓊面色蒼白之極,兩顆大眼睛毫無神氣,若不是背後有牆壁擋着,諒她一定倒在地上。饒是如此,她也好像坐不住,要向兩側歪倒光景。齊茵這一驚非同小可,嬌叱一盤,手中劍鞭發揮出十二成威力,藝盡出。但見她劍上招式與烏風鞭的路數全不相同,分別猛攻敵人。她竟施展出一心兩用的奇功藝,那三名黑衣大漢自然抵擋不住,剎時間已有一人中劍,一人中鞭,都樸滾開老遠,餘下的一個黑衣大漢也被她長劍餘勢迫退了六七步之遠。齊茵不暇追殺敵人,一轉身抱起紀香瓊,迅即向莊外奔去。這時夏、金他們的戰況極爲險惡激烈,那十四個黑衣大漢都須全力對付他們,沒有一人能顧及齊茵離開之事,是以齊茵很快就出了莊外,一直奔到湖邊。她轉眼四瞧,並無敵人埋伏截擊,當下在岸邊停步,長劍歸鞘,騰出一隻玉掌,提聚玄功,內力貫注掌心,然後在她胸前和背後一共七處大穴,各印了一掌。此是廣寒玉女邵玉華的傳上乘心法,把自身的納陰真元從這七處經穴輸入對方體內,使對方經穴大暢,血氣兩旺,其靈效能使已死之人多活一個時辰,若是未曾斷氣的人,當然更具神效。紀香瓊頓時睜開雙眼,感激地望她一眼,隨即閉口調元運息,齊茵此舉耗去真元不少,也不敢談話,立看不動,暗暗運起玄功。此時莊內的夏金,人,眼見兩女已脫險境,精神大振,金明池朗笑一聲,說道:

“夏侯空,我今日要讓你開一次眼界,好教你知道本人的聲名,不是僥倖得來的。”

夏侯空心知他發此狂言,定有極爲出奇的藝絕技,當下應道:“鄙人拭目以觀。”

金明池道:“此舉還須你的合作,你可盡展你所學的辛辣攻敵手法,便知分曉。”

夏侯空大惑奇怪,心想你表演你的,爲何牽扯到我的頭上?但仍然依他的話,使出他最凌厲的攻敵手法,蛇頭鞭舞出一片鞭影。

他全然瞧不見背後的金明池在搗什麼鬼,可是一宗奇事忽然發生,敢情他這刻的鞭招施得極是流暢無滯,威力有增無減。簡直是愛怎樣攻擊就怎樣攻擊,敵方雖是多達十五人之衆,卻沒有一柄長刀能夠威脅到他。

若然有人在旁邊觀戰,定必感到更爲驚訝,因爲被困在十餘柄精光四閃的長刀中的夏、金二人,不論是進是退,是橫攻是直襲,都渾如一體,結合得緊密之極,宛如專門下苦功練成的聯手招數一般。

片刻之間,那十五名黑衣大漢陣腳大亂,可是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抽身出得戰圈,不論是在那一個方位上的人,都被這金、夏二人的兵器威力所籠罩,脫逃不得。

夏侯空的蛇頭鞭呼呼連攻三招,連續劃破了三名黑衣大漢的皮肉,這三人頓時倒斃。他殺得興起,蛇頭鞭施出更加兇毒的招數,全然不顧自身安危,接續迅攻四面的敵人。鞭影過處,又擊斃了兩人。

他的蛇頭鞭乃是特製兵刃,末梢的蛇頭口中有一根柄鋒利尖銳的蛇舌,長僅一寸,淬有劇毒。是以對方只要被蛇頭擦過,登時就氣絕了賬,連慘叫之聲也發不出。

金明池只是緊跟看他的身形進退,扇笛施出無數奇幻招數,把夏侯空左右和後面三方的敵人攻勢完全接住,故此夏侯空如猛虎歸山,殺得十分順手。

不多時院中只剩下四名黑衣大漢,到處都是骸,景象悽慘可怕。這四名黑衣大漢不是不怕,而是一直被他們的合擊之術控制住,逃走不得。他們鬥志全消,心寒膽落,便有兩人突然跪下投降。

按理說對方棄械跪下投降,便不該再施毒手,但夏侯空已殺出兇性,不管三七廿一,鞭勢連施,這兩人頓時了賬。

謄下的二名黑衣大漢,更加不是對手,晃眼間又被他們殺死。

金明池由始到終都不曾殺死一人,可是那後來的十五名黑衣大漢,其實都是死在他高深莫測的武功之下。

兩人停歇下來,夏侯空這時已明白了金明池乃是仗看絕世武功的修養和眼力,霎時間就瞧透了他的路數,便創出一路身法招式與他配合,讓他得以肆意殺敵,毫無掣肘之苦。

這時造謂自然萬分驚人,夏侯空乃是大行家,如何不知,正要開口,突然腰間一麻,敢情已被金明池點了穴道,全身乏力,動彈不得。

只轉金明池冷冷的道:“咱們雖是曾經並肩血戰,但你這人的本領乃是另外一套,我金明池不容易剋制得住你,所以只好趁這機會早點除去後患。”

夏侯空只是不能動彈,卻能開口說話,當下道:“金兄此舉令人佩服,換作鄙人是你,亦會這樣做法。”

金明池冷笑道:“這麼說來,你竟是死而無憾了?”

夏侯空道:“那也不然,鄙人只恨今日竟沒有機會殺死家師兄三絕老人。”

金明池訝道:“你人都死了,這等事何必還放在心上?”

夏侯空道:“這不是爲我本人着想,而是爲了紀姑娘的安危設想,假如今日放過了那老狐狸,紀姑娘日後終必死在他手上,至於金兄及齊姑娘則須得提防大門中人報復。因爲今日死在此地二十餘人都是大門的得力手下。只不知我那老狐狸師兄何以去了這麼久還不曾把雙面人胡望搬出來?”

金明池正在觸想一件事,所以沒有哼聲。夏侯空又道:“那胡望的一支狼牙棒,雖是比不上金兄,但仍有一併之力。此人雖是家師叔袁怪叟的三大弟子之一,可是論起武功,他和華元只是次等腳色,所以金兄和齊姑娘亦須多加小心,莫以爲大門沒有能手。”

金明池問道:“你知不知道反叛後該當何罪?”

夏侯空淡淡一笑,道:“敝派處治叛徒之法,乃是奪去人身,打落畜生道中,教人在生前便嗜到輪迴之苦。自然尚有許多毒刑,不過都及不上這種活罪。”

金明池道:“我聽說萬孽法師能把人變成獸類,如據你這樣說法,竟是不假了。”

夏侯空想起了師父的厲害惡毒,突然泛起畏怖之色。他本已知道活不成了,卻仍然禁不住驚怖起來,可見得萬孽法師何等可怕。

金明池一手挾起他,大步走出莊外。但見二女都在湖邊,走到近前,紀香瓊驚道:“他怎麼啦?”

齊茵接口道:“敢是受了內傷?”

金明池道

“不是,是被我制住穴道,因爲我自知不容易對付他另一路的本領。”

齊茵訝道:“你想殺死他?”

金明池點點頭,夏侯空厲聲道:“要殺便殺,何須多言。”

紀香瓊見金明池心地如此陰毒,暗中微微磋嘆,心想自己要把此人導入正途可真不是容易之事。

齊茵雖然不說話,但面上掩不住那種鄙夷之色。她自然是瞧不起金明池這種卑鄙惡毒的作風,更因而想念起俠心義膽的薛陵。

金明池一手拍開夏侯空的穴道,道:“我改變主意啦:反正現下咱們已和萬孽法師袁怪叟他們結下深仇,多你一人在世上,自然可以分薄他們的力量。”

這個結局,大出夏侯空意料之外,不禁一楞。

齊茵道:“這樣纔對,木來已經變成同仇敵愾的人,怎可以胡亂殺害呢?咱們走吧:夏侯兄有何打算?”

夏侯空忽然泛起畏怖之色,身軀猛震一下,好不容易纔遏抑住心中的恐懼,說道:“鄙人還須回莊一趙,一則瞧瞧三絕老人還在不在?若然能除去此人,還有一段安穩日子好過。

二則叫人調教的數千弟子若是還有三五個未曾被害,便是極好的幫手。”

齊茵秀眉一皺,道:“看來你很怕你師父萬孽法師的報復是不是?假如除去三絕老人,他便暫時不知此事詳情,而你纔可以有此時間安排佈置,對不對?”

夏侯空點頭道:“正是如此,但我那師兄一定跟胡望一同逃走了,那數千弟子也難望有一人活着。”

金明池傲然一笑,道:“儘管你以爲大門武學了得,但胡望雖藉十三元大陣的掩護,仍然死在我手中了。”

三侯空現出大爲震動之容,道:“如此說來,金兄實在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唉,鄙人費盡心血設下的十三元大陣不但阻不住金兄,連胡二哥也掩護不住,當真慚愧之至。”

他跺跺腳便向莊內奔去,齊茵忙道:“明池兄快去幫他,免得他心神昏亂之際遭了毒手。”

金明池點頭道:“行,但我卻曉得他定要殺死三絕老人之故,其實卻是爲了紀香瓊,並非完全爲他自己。”說罷,如飛趕去。

紀香瓊默然坐了一會,才道:“那三絕老人果然不可放過,如若能夠除去此人,我們大家都安全得多了。”

她的話聲略一停頓,又道:“姊姊可知道金明池爲何改變了主意不殺夏侯空麼?”

齊茵道:“他自己說過是想利用夏侯空分散萬孽法師他們的注意和力量,難道不是麼?”

紀香瓊道:“當然不是啦!他其實是因爲曉得我喜歡他,而他卻愛上了你,爲了避開我的糾纏,又察知夏侯空喜歡我,便利用夏侯空對付我,免得礙他的事。”

齊茵廳得頭昏腦脹,道:“原來有這許多牽扯夾纏,可惜金明池不曉得我和薛陵的感情,否則他一定不肯放過你的。”

紀香瓊苦笑一下,道:“這等事人力很難改變,我失望倒不太要緊,因爲我決計不會長壽,生命甚是有限,得與失不過是一場春夢。”

齊茵大吃一驚,伸手擁住她,道:“你怎可這樣想呢?唉!若是薛陵在此,一定舉得出反駁你這話的道理,他現下只怕已到了濟南,會見我爹爹了?”

紀香瓊屈指一算,道:“應該見到了。我只耽心一件事,那就是薛陵內傷未愈,武功大爲減弱。因此他若是漏了行蹤,被人跟躡之下,從而找到義父,可就是大大不妥。”

她隨即把薛陵是她師父的親侄之之事告知齊茵,讓她曉得爲何會出力幫助薛陵,也等於解釋了爲何會幫助齊南山對付朱公明,因爲朱公明乃是薛陵的滅門仇人,即是她師父的仇人一樣。

紀香瓊接着又道:“姊姊你必須小心應付金明池,幫助我使他步入正途,成爲真正的大俠。如若一個弄不好,他妒恨之下,說不定會跟大門合作,那時節袁怪叟和朱公明等人如虎添翼,咱們便很難對抗他們了。”

齊茵沉吟了一下,說道:“其實只要薛陵恢復十成武功,我們的力量正復不小,亦不要畏懼什麼人。”

紀香瓊道:“姊姊想必忘了金浮圖之事了?由於這一件事,天下武林各家以及其他高手異人無不想對付義父,這股力量焉能忽視?”

齊茵泛起愁色,道:“你說得是,我親眼見過這一干志在金浮圖的高手們的身手心計,都很厲害。假使薛陵負傷在身,那樣恐怕反倒連累爹爹的安危了。”

紀香瓊低垃道:“我的計劃是我們三個人浩浩蕩蕩的直撲大雪山金浮圖,引起天下之人矚目。然後我們在快到大雪山的某一個地方突然失蹤。此舉定可騙得天下逐鹿羣雄的注意力集中在我們身上三五個月之久,有這一段時間。薛陵大概可以恢復他的武功,我們便當真在金浮圖見面,義父說到時有要緊話告訴你,我對此雖是絲毫不知內情,但也推測得出關係重大,使得義父不惜用金浮圖之鑰作餌。反正到時有得你忙的啦!”

齊茵也摸不破父親這個悶葫蘆,所以不再花費精神,只道:“我明白啦!我們要設法利用金浮圖之事掩護爹爹和薛陵,等他們準備停妥,才當真在金浮圖之前會合。”

紀香瓊道:“正是如此,本來以我們這股力量,已極是強大,不須畏懼任何家派。但是由於金明池和薛陵之間的矛盾,說不定到時發生內鬨,自相殘殺,那就予敵人以可乘之機了。現在姊姊趁金明池已走開的機會,告訴我爲何突然雖開杭州?”

齊茵道:“當日我獨自抵達杭州李府,其時心中充滿了痛苦,一則懸惦老父安危。二則深心中竟忘不了薛陵。又不知未來夫婿是何等樣之人,所以其時的心情當真是一言難盡。”

紀香瓊點點頭,道:“任何人處身姊姊的境地,定必如此,原不足異。不過我只奇怪你如何至今尚是處子之身?難道你還沒有成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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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向來重視貞操,故此有種種瞧出是否處子的術。紀香瓊所學如此之博,懂得此法,不足爲奇。

齊茵領首道:“妹子好利的眼力,不錯,我至今尚是處子之身,不但如此,甚至連婚禮也沒有舉行過。因此,我只是名義上由父母作主嫁給李家,其實連天地也未拜呢!”

她很快就說出箇中曲折,只廳她道:“當我抵達杭州李家之時,李家的二少爺李雲從恰好出門遊覽山水去了。過了幾日才返到家中。恰好我這天到書房去找李伯伯聊天,踏入院子,便聽到李伯伯把我到了此地的話告訴李雲從。李雲從卻忿然回答道:“這是我的終身大事,我須得先瞧過她的品德,然後再查明她是不是清清白白的閣女才行。”李伯伯很嚴厲的責備他,並且力說我品貌雙全等話,但他卻不肯讓步,還高聲說什麼:那有好人家的閨女,會千里迢迢的自行送上門的。“紀香瓊道:“原來這段姻緣,卻是被他自己的高傲自負所耽誤了。”

齊茵想了一下,道:“他果然是個傲骨的人,不過我被他暗下傷夠了,焉能輕易放過他?當時我本想頓腳就走,但後來又回心轉意,繼續住下去,這一住竟拖到現在才離開。”

紀香瓊道:“姊姊也是自負之人,當然不肯就此跑開,定要讓他瞧過你的品貌,等到他想娶你之時,你才離開他,讓他曉得不可背後傷人。”

齊茵道:“正是這樣,唉!跟你說話真省去許多氣力。我這樣決定之後,日日與他在一起,表現得十分溫柔知曉,閒時做些針線女紅等,大約過了十多日,李伯伯便向我說及擇言成親的話。我卻用種種手段拖延,不知不覺又拖了兩個多月。”

紀香瓊跌足道:“糟透了,李雲從如若是個聰明之人,便應察出你雖是念怒未消,但亦對他不討厭,否則焉肯拖延到兩個月之久?一定是他一時衝動,使好事破裂至無可收拾對不對?”

齊茵道:“對極了,有一天他和我獨自相對,他有意無意地取過我的長劍在手。”

紀香瓊道:“這柄長劍其實是薛陵之物麼?”

齊茵訝道:“你如何得知?他告訴你了?”

她搖搖頭,道:“一則你奉嚴親之命出嫁,行李中決計不能帶劍,除非是別人的你又捨不得拋棄,那末除了薛陵之物還有誰的?二則他取你的長劍這話乃是關鍵之言,可見得一定是他查出此劍非是你的兵及,纔會在這上面做文章。”

齊茵道:“一點也不錯,他拿了那劍,向我開玩笑地說,希望我從此拋棄武功,所以打算毀折此劍。我頓時面色一變,伸手便奪回來,他原是練過武功頗爲自負之士,被我一出手就奪過長劍,甚感顏面無光。當下向我索取那劍,並且說明假如我搶得去他手中之劍的話就從此死心塌地的服氣了。可是想不到他氣量如此之窄,被我連奪了三次之後,這一夜倆拿書出走,書中寫明要投明師練武,力求上進,並且說出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的話。我當然不放在心上,不遇終因害怕爹爹責罵,加以李伯伯苦苦勸我住下,才耽擱到如今。”

紀香瓊總算是明白了內情,亦因而曉得齊菌之敢向薛陵用情,原來是她乃是自由之身。

關於她敘述的後面一段,她也曉得李雲從其實是從長劍刻着的字上,曉得了此劍非是她自己之物,所以借題發揮,表示說齊茵她若肯嫁給自己,忘去姓薛的人,便不奪去他手中之劍,如若她對姓薛的劍主不能忘情,當然不妨奪回該劍。可奈齊茵其實不合此意,三度奪劍,令他一則情冷心灰,二則武功上受挫,面目無光,終於出走。

單從他留書之中一字不提薛姓劍主之妄,可見得仙對齊茵用情甚深,既不設她心中愧疚,又還她自由之身。

紀香瓊曉得如若指破其中隱奧,定能使她感到十分不安,於將來她的婚姻大有妨礙,所以絕口不提。

齊茵又道:“剛纔你說直赴大雪山,我卻須得先往開封走一趟,因爲我約定薛陵在第一百天時在開封龍亭見面。若有事不能等候,亦須留下訊息。”

紀香瓊道:“至於兜這個大園要多出二三千里的路途,但反正我們志在引起天下羣雄注意,於原來計劃沒有什麼妨礙。那麼我們就決定先赴開封,但向金明池他們說是要去會晤義父就行啦!她們又談了一些閒話,金明池和夏侯空連袂奔出來。紀香瓊暗運玄功,突然間變得面無人色,手足冰冷。金明池遠遠已大聲說道:“通通跑掉啦!那個老傢伙精得要命,怎麼還留在莊中挨宰呢!”

夏侯空面上神情甚佳,似是全然不把三絕老人逃掉之事放在心上。原來他們入莊搜索之時,金明池向他表示自己喜歡齊茵,拜託他纏住紀香瓊,最好分道而行。夏侯空一聽金明池對紀香瓊全無胃口,爲之心花怒放。當即定下三條計策,總能達到分道揚鑣的目的。

此所以他情緒甚佳,輕鬆地奔到近前,忽見紀香瓊如此情狀,駭了一跳,急急問道“你怎麼啦?”蹲下身子,拉起她一隻手替她切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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