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乞兒的執念
大年初九，沈毅收拾好了行裝，就準備出發了。
相比較於前一次他去建康之時，與許復兩個人坐着運貨的馬車出發，這一次一行人的人數就要多很多了。
除了沈毅和兩個小丫鬟之外，還有許復以及他的四個小夥伴，以及……
沈三公子沈陵夫婦。
能把沈陵帶出江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畢竟大伯沈徽是個非常古板的人，如果跟他明說沈陵是出去跟沈毅一起幹“買賣”，那麼沈陵就算上吊，也離不開江都。
不過藉着給沈家的新生兒還願的理由，沈徽總算沒有阻攔，同意沈陵跟着沈徽一起去建康看看。
本來沈毅沈陵兩兄弟的意思是，讓沈陵帶着老婆孩子一起去建康，這樣一年半載都不用回來了，但是孩子太小，才幾個月大，不太適合出遠門。
畢竟這個時代的交通條件太差，坐馬車一定會有顛簸，再加上幼兒夭折率太高，不適合離開江都。
因此沈陵在年初八這天，就把老婆孩子送回了孃家暫住，他自己跟沈毅一起去建康，準備等過幾個月孩子大一些，身體好些，稍稍經得起折騰了，再把老婆孩子接到建康去生活。
因爲生兒子就像開盲盒，質量很難保證，也就是說虎爹可能會生下貓兒子，像趙昌平趙侍郎，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趙侍郎那麼厲害的人物，兩個兒子卻一個頂一個的不成器。
從前他是一個王府的管事，在士族圈子裡並沒有什麼面子可言，但是現在，他的兒子是江都府鄉試排名第一的亞元公，而且是十六七歲的亞元，江都府誰敢瞧不起他？
他們迫切渴望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誰也沒有辦法把他們趕走的家。
裡邊有人會在心裡腹誹一句“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但是現在，也沒有一個人敢當着沈章的面，說十六歲中舉的沈毅，一輩子中不了進士！
見老爹神氣十足，沈毅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笑了笑，開口道：“好了爹，您去陪大伯說說話罷。”
沈毅看了看許復，笑着問道：“宅子看好了？”
沈毅今年才十七歲而已，如果他今年春闈能中，絕對會成爲建康城裡的香餑餑，到時候不僅可能會被那些權貴人家招婿，甚至宰相家裡的小女兒或者是大孫女，也有可能想要招沈毅這個女婿。
而能夠中進士的未婚年輕人，絕對是這個時代最優質的女婿人選，趙侍郎家裡的女婿，就是從金榜下捉來的，乃是前些年二甲頭幾名的進士。
這種家庭，就需要一個外姓的，而且質量有保證的“兒子”，來保證家道不衰落。
“你今年要是能中進士，爲父自然不急。”
他與父親沈徽之間的矛盾愈發深重，而且在這個極重孝道的時代，不管父子倆誰對誰錯，沈陵永遠是要低頭認錯的一方。
“嗯。”
沈毅看了看許復，笑着說道：“難得小許你遲到一次。”
過了年，今年沈毅已經十六週歲，虛歲已經十七了。
這個外姓兒子，自然就是女婿了。
沈章走遠之後，沈陵才小步走到了沈毅面前，開口問道：“七郎，咱們什麼時候走，這都快中午了。”
沈毅看了他一眼，啞然一笑：“三哥怎麼這麼着急？”
“怕我爹反悔，不讓我走了。”
沈毅有些無語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低眉道：“爹，我纔剛中舉人沒多久，您就說中進士之後如何如何了，這種沒影的事情，最好不要說了，傳出去給人家聽到了，要被笑話的。”
“不過現在縣衙府衙都在休沐，因此房契還是白契。”
沈章猶豫了一下，走到沈毅面前跟沈毅說了幾句話，大概的意思是他要陪着沈徽說說話，就不去城門口遠送了。
大冷天的，沈毅本來也不想讓老爹送那麼遠，聞言連連點頭，笑着說道：“爹你去忙你的就是，咱們這一次人多，三哥找的這幾個車把式，據說都是練家子，出不了事情。”
沈章應了一聲，拍了拍沈毅的肩膀之後，離開了。
不過他也有足夠的底氣了。
當然了，以沈陵的性格，他這麼做並不是要奮發圖強，也不是要離開“舒適圈”，實在是因爲沈徽的歸來，讓江都這個舒適圈對於他來說已經不舒適了。
沈徽瞥了一眼沈陵坐着的馬車，悶哼了一聲：“老七去京城，是爲了考學，乃是正經事情，他去京城做什麼？無非是跟着去打打秋風，出去玩耍幾天，不是看在我孫兒的面子上，怎麼也不能讓這小子跟去建康。”
沈老爺這句話剛說完，不遠處許復等五個人，就一路小跑趕了過來，來到了沈毅面前之後，衆人已經氣喘吁吁。
“是因爲宅子的事情…”
沈章站在自家大哥身後，猶豫了一下之後，開口道：“大兄，要不要送到城門口？”
這個年紀在後世可能還是孩子，但是在這個時代，很多人十七歲都已經當爹好幾年了。
許復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道：“跟房東商議了許久，今天才定下價格，因此耽擱了公子的時間……”
因爲曾經居無定所，四處遊蕩，許復這些人對於一個固定的宅子，有些無與倫比的執念。
“嗯。”
沈徽回到江都沒多長時間，沈陵就已經憋了一肚子氣了。
因爲這個原因，他才下定了決心要離開江都。
“笑話？”
沈毅愣了愣神，然後搖頭苦笑道：“爹，這件事不您操心了，孩兒不着急的。”
沈陵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一眼，嘆氣道：“那老頭你又不是不知道，又偏執又不講道理，說不讓我走，便不讓我走了，咱們還是儘快離開江都地界才穩當。”
沈章頗爲驕傲的擡起頭，昂首道：“我兒十六歲中鄉試第七名，在江都府名列第一，整個江都府，誰敢笑話咱們家？誰敢笑話你爹我？”
沈陵是個有些“浪蕩”的性子，本來在江都好吃好住，不愁吃喝，老婆孩子熱炕頭，他是不太捨得離開江都的，而這一次他之所以這麼堅決的離開江都，跟着沈毅一起去建康，主要是因爲…
榜下捉婿這種事情，的確是真實存在的。
沈章捋了捋下頜的鬍鬚，笑着說道：“京城裡的那些貴人老爺們，喜歡榜下捉婿，我兒今年如果能金榜題名，說不定會被京城裡的那些達官貴人看中，成爲他們的乘龍快婿。”
父子矛盾。
“要去你去。”
老沈這番話，說的氣魄非凡。
沈毅也擡頭看了看天，“唔”了一聲之後，低眉道：“與小許他們約定的是今天上午，怎麼這麼久他們還沒有來？莫非有什麼事情耽擱了？”
許復低頭道：“房東一家人要搬離江都了，因此才願意賣房子。”
沈章對着沈毅笑了笑：“去建康之後好好考，考不中的話就早些回來，爲父給伱張羅一門親事，給咱們家傳宗接代之後，再去專心學問不遲。”
說完這句話，沈徽悶哼了一聲，負手回院子裡去了。
初九早上，三四輛馬車在沈家門口集結，需要帶的東西統統裝上馬車之後，沈徽沈章兩個人，站在府門口送各自的兒子離開。
許復低着頭，開口道：“我與房東約定好了，等三月份再回江都一次，去衙門將白契便紅契…”
“那時…”
小許語氣裡帶着一絲難以掩藏的激動。
“那時，我們六個就有自己的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