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義士
鎮上的夜晚總是來的格外早,晚上九點半,吃完飯之後,陸令就已經洗漱完躺下了。
他的宿舍,他的牀位,一直都在,沒人動過。
對於蘇營鎮派出所來說,陸令是特殊的,這與他的職位沒什麼關係,只因爲他破了胡軍被害案。這個派出所,無論是誰,查明胡軍被害的真相,都一定能被尊重。
享受着這種安靜,陸令給燕雨發了信息,道了晚安。明天一早,六點之前,陸令要和周新新去蹲楊玉。
燕雨說了句晚安,陸令就把手機放在一側,準備睡覺,剛剛躺下了一會兒,陸令的微信響了。
別看陸令現在這麼忙,但是除了燕雨,還真的很少有人給他發信息。
拿起手機一看,陸令都有些意外,居然是“執劍者”。
濱城一別,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了。前陣子,陸令等人聽說安樹文和孩子跑到了日國,曾經聯繫執劍者幫忙查一查,最終得到的結果是,安樹文一家,已經開始從事某種影視製作。
“在,什麼事?”陸令回覆道。
職業小隊,目前有兩個人,類似於小隊的編外人員,一個是李夢,一個就是執劍者。這倆人,都有着無數的秘密,但陸令就是信任。無論是執劍者還是李夢,陸令剛剛看到他倆的那一刻,就認爲這個人沒問題。
“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挺好,”陸令回覆道,“各種工作開展得都比較順利吧,當然,也有一些困難。”
“你們的很多事,我都有關注,包括之前你上新聞的事情。還有這次C市的事情,其實很多外面的媒體,報道的都很多。”
“我知道,”陸令當然明白。
“不過,很多外國人都挺不能理解的,爲啥在國內,C市打人的事情,能炒的這麼熱.當然,我也沒想到,這個事之後,能查出來這麼多事。”
“嗯,我們現在還在查,伱怎麼樣了?”
“我還是那樣,我在日國已經待了很久了,你那邊方便接電話嗎?打字太麻煩。”
“好。”
執劍者也不廢話,電話立刻打了過來,接通電話之後,她問了第一句話:“陸令,我問你個事,你爲什麼那麼信任我?”
“我們一組,”陸令說道,“在我目前看來,一共有9個人,除了我們6人之外,還有一位已經犧牲的兄弟。除此之外,還有兩位編外人員,你就是其中一個。”
“可是我騙過你。”
“我知道。”陸令道。
“你知道?”執劍者明顯有些不信,“那你跟我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咱們最後一次見面,你背對着我,你跟我提過‘施裡弗演習’的事情,你說,等你走了之後,你會給我分享一些東西,但是,你沒有。”陸令道。(注,377章)
“我當時背對着你,你都能看出來我騙你了?開什麼玩笑啊。”
“當時確實不知道啊,可是這都過去多久了.”
“也是.”執劍者沉默了一會兒,“半年多了,經歷了這麼多事,我現在徹底信任你們了。這次燕雨找我要安樹文的事情,我感覺你們已經觸摸到了核心,所以,我準備告訴你一些秘密,我想,對你可能有幫助。”
“好,”陸令道,“你等一下,我拿個筆記本,記下來。”
“現在還有這個好習慣了?”
“還好,”陸令拉了一下自己的抽屜,裡面果然還有自己的筆記本。陸令以前沒有記筆記的習慣,所以這本子上也沒多少字。
“嗯,首先,我要給你講講,我兩個爸爸的事。”
執劍者的兩個爸爸,陸令是清楚的。這一對,以前是同,後來一起找人生了個女兒,也就是執劍者。後來,兩人感情不和,其中一人回了國,另一人在灣灣發展,而回國這個風衣男,其實是執劍者真正的父親。這個,陸令之前是知道的。
在執劍者11歲的時候,養父帶着她前往日國,在那邊遇到了伏擊,後來,養父爲了救她而身亡。得益於執劍者從小就接受一些專業的訓練,養父死後,執劍者順利脫困,並且通過一些養父預留的渠道,回到了灣灣。
對於這個事,她做了諸多調查,直到後來找到生父,也就是風衣男,才知道了更多的真相。
這倆人所謂的感情不和,主要根源並不是感情問題,而是理念。養父做的事,主要就是走私,而且主要是和日國進行走私。一開始,養父和生父合作的不錯,直到養父想往日國走私文物。
因爲歷史的原因,島上的文物不少,不僅有著名的博物館,民間也有大量的遺珠。而且,島上沒有經歷那十年,所以保存的相對完好。
生父不同意此事,堅決反對,最終二人分道揚鑣,生父回了國。
也正因爲以前一直在港口從事運輸等工作,回到國內以後,風衣男選擇了當時最發達的港口之一的濱城港,開始從事運輸行業,並且發展至今。
養父死後,生父曾經去調查過此事,花了不少代價,瞭解到算是被黑吃黑了,涉及的日國組織,俗稱SS組織。這個組織是有官方背景的,根本動不了,也打不過。生父只能嘆息好兄弟走了歪路,並且聯繫執劍者,希望她過來,被自己照顧,但是執劍者不同意。
她還是和養父感情深,想爲養父報仇。而且,她不認可生父的調查,她覺得,SS這樣的大組織,不可能針對她父親。
“我生父,其實他一直不知道當年的事情,即便是現在,他也不知道真相。當年,我養父要做的事,是非常危險的。他是個很謹慎的人,從小教我做事都是以謹慎爲主。我記的很清楚,他死的那一天,是帶我去了一家風俗店,交了錢之後,安排服務員帶他從後門離開,已經避開了幾乎所有的眼線。再後來,我們乘坐新幹線離開東精,晚上到了名古,這期間,除了聯繫了新的買主之外,誰也沒有再聯繫。新的買家是不固定的,交易之前不會告訴買家地址。這個事,從頭到尾,和SS組織沒有直接關係,如果說有,那就可能是有人找了SS組織的人想要報復他。我認爲,應該是和他一起的兄弟背叛了他,畢竟他們做的事挺得罪人的,走私到日國之後,還要想辦法走私回國內。”
“你的意思是,你養父把文物送到日國,是爲了再次走私回國內?”陸令聽懂了。
“沒那麼簡單,這樣做的話,是沒辦法盈利的,”執劍者道,“確實是賣到了日國,然後再有專人負責盜竊。每個文物上,都有專門的定位器,買家根本不知道,所以很便於後面的盜竊。每次盜竊,都一定有新的收穫,因爲任何一個買家,都不可能只有一件文物,所以往往可以偷到不少。當然,這特別得罪人,我後來想,應該是我爸團隊裡的人,在他交易之前背叛了他,通過定位器反向定位到了我爸,我爸纔會被人害。”
那個時代,還沒有如今這麼網絡發達,執劍者的養父每次聯繫的買家,都是某地小有名氣的有錢人,每次交易的時候,都會附送一個很漂亮、很合適的箱子,而定位器就在箱子的木材裡,不專門檢測,肉眼肯定看不出來。
因爲被盜的人都涉及了違法行爲(購買走私文物),所以即便有人私下報警,也沒有形成輿論,在這種情況下,這個鏈條是比較完整的。但是,被盜的人,即便不敢大肆宣傳,也不代表就會善罷甘休,他可以懸賞,高價懸賞。
一旦懸賞數額過高,團隊很容易內部分崩離析,估計執劍者的養父,就是這個情況下的犧牲品。
“看來,你的養父,是不希望你的生父也蹚這個渾水。”
“他給我留下了遺書,遺書裡沒有提到他做的事,但是他說,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就讓我跟着我生父去生活。當然,他死了之後,我沒有聽他的。”
“他們當年,把文物送回來,之後呢?這些東西,送到了哪裡,你知道嗎?”陸令問道。
“我的養父,是遼省人,他送到了遼博,”執劍者道,“很多博物館,都有部分文物,是通過一些類似的渠道回來的,因爲來歷不明,不會公開展出,只會存於倉庫。但是,十年後,或者五十年後,會找個理由再展出來,而到了那一天,誰也不知道曾經的歷史。”
“居然還有人在做這種事.”陸令感覺到了一絲震撼。
“時至今日,在日國,仇恨我養父的人,應該依然有很多。包括我的人身安全也是不受保障的,所以很多事我連你們都不敢說,我生父更是現在都不知道。此刻,我對你們是非常信任的,所以纔敢告訴你,算是把我的身家性命,也綁在你們船上了。”
“放心,保密的問題不用擔心,”陸令道,“你接着說吧。”
“好。”
這幾年,執劍者調查的過程中,關注到了一起很有名的文物走私案,涉及了一件罍。
這件罍,是遼省丟失的,據說之前是碎片,後來被複原,再後來進入了公海的拍賣場,被洗錢團隊盯上。
之所以執劍者關注這件罍,是因爲在黑市上,有人傳出消息,說這件罍是從吉省的渾春走私出來的,走私口是圖們江那裡。如果執劍者沒有記錯的話,這個走私口,也是當初父親等人走私回國內的路線。
“等一下,我打斷你一下,”陸令問道,“你的養父,叫什麼名字?”
“孫武。”
“好傢伙?”陸令道,“孫子兵法的作者吧?”
“是,重名。”
“厲害,這麼說來”陸令道,“我好像明白了一件事。”
當初,陸令等人在濱城港附近盯着“風衣男”等人,後來發現風衣男帶着三四個人去了瀋州,於是陸令等人就一直跟隨。在跟隨的路上,陸令讓司機追車,還說另一輛車上是自己的女朋友。實際上,另一輛車就是風衣男,陸令追了一路,最終什麼結局也沒有,像是被耍了。
當時,陸令這輛車的司機和風衣男的那輛車司機溝通過,瞭解到風衣男是要去省博物館方向。(注,374章)
“當初,應該是我那個司機和你生父的司機溝通的時候,被你生父知道了,他纔沒有去省博物館方向,所以,我們撲空了。”陸令道。
“是的,就是因爲那次撲空,我懷疑是寇羽揚搞的鬼,我當時也知道你們都去了瀋州,所以我纔敢去見寇羽揚,誰知道你們在那還埋伏了一個人那個石青山.真的恐怖。”
“那,當初讓他去省博物館,是爲了什麼呢?”
“省博那段時間的展品裡,我看了展品名單,裡面有我養父死亡的那天攜帶的文物。也就是說,當時這件文物,在我養父死後,依然通過渠道回到了國內。這就與我之前的想法相悖,我生父是有一些文物的鑑定能力的,我想讓他去幫我看看,看看文物的真假。如果是真的,而且確實就是當初那一件,那這個事情就變得複雜了.”
“博物館應該沒有假貨,所以,你之前推測,說是你養父的團隊有人背叛了他,導致他死亡,現在看來,即便你的說是正確的,也是不完全的。當時的團隊裡,應該還是有人沒有背叛,最終把任務完成了。”
“是這樣,所以,如果能通過文物找到送文物的人,就好了。”
“這不現實吧?”陸令有些疑惑。
“現實,”執劍者道,“一般這種文物,都要放倉庫很久纔敢出來。而這一件,短短十幾年就敢展出,說明渠道上沒什麼問題。比如說,可以說是‘匿名愛國商人’捐贈,但是即便是這種情況,博物館也得大概做個調查,否則被人追查下來也是麻煩。所以,提供這個東西的人,大概率是給博物館增加了一些背書的內容。要知道,當時這一次,可能就是最後一次了,所以,提供者可能會膽子大一些?”
“我懂了”陸令道,“現在,我應該還有一些渠道。畢竟這個罍是怎麼出去的,我是很清楚的。”
(是不是很多人腦海中的拼圖,已經有了大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