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在轉瞬間悄然變化。
這種變化極其微妙。
只有身邊人才能察覺。
其實無論男女都有第六感,不過女孩心思更加細膩,再加上投入在感情的精力較多,感知也就更加敏銳。
逃避的眼神,遮掩的隱語。
這種感覺來的突然,但又的確是種預兆,能清晰的敏銳洞察到變化。
“前輩?”
良影天海在旁邊輕喚了句。
這道聲音的出現,讓源賴光瞬間回過了神,然後扭頭看向自己身邊。
金色的髮絲被微風吹動,良影天海仍舊挽着他的手臂,只是本來鬆垮的動作,此刻手指卻不自覺的抓緊。
她循着源賴光的目光望去,微微抿着櫻脣問道:“那是御藥袋學姐?”
“看起來應該是她沒錯了。”
“沒想到竟然這麼巧,還剛好能在這裡碰到,您要不要去打個招呼啊?”
良影天海壓下眼底的晦暗,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仔細打量了幾眼後佯裝好奇的問道:“不過,御藥袋學姐現在的模樣,看起來好像是在工作?”
她這句話是真心實意問的,因爲在露天場館的角落,一羣胸前掛着牌子的工作人員正在收拾各種的機器。
無論是三腳架還是攝像機,以及專門用來打光臨時搭建的影棚,看起來都很專業,不像學校社團的活動。
再加上之前水族館的工作人員說裡面有電視臺在工作,這會兒看見眼前的景象難免會將兩者給聯繫起來。
源賴光點了點頭,看着遠處開口道:“她現在是京都放送的工作人員。”
“京都放送?那個電視臺嗎?”
“沒錯,是電視臺,總部在京都。”
良影天海怔然了片刻,擡起下頜望着源賴光的臉問道:“您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
我安排進去的人。
難道我還不知道嗎?
“那邊的機器上有名稱,而且還有人戴着工作牌,似乎是在拍宣傳片。”
源賴光指了指遠處,望向臨時攝影棚上的標誌,然後緩緩開口解釋。
這個理由良影天海接受了,但心裡難免還是有些猜忌,因爲她印象中那位曾經擔任過學生會書記的學姐。
好像專業可跟傳媒業無關。
現在的社會經濟下行,各行各業都不好找工作,就算本專業找對口工作都擠破頭,更何況專業並不對口。
而且像電視臺這種地方
收入穩定又受人推崇,除了娛樂記者之外,全都是能擠破頭的崗位。
那位學姐在京都大學名氣很大。
名氣大,暴露的就多。
作爲現在僅浮現出水面的唯一競爭對手,良影天海最近可真是下了不少苦功,儘可能的蒐集對方的資料。
她知道御藥袋茶音的條件不好。
家裡似乎連中產都達不到,而且在本地也沒人脈,除了自己的確很優秀之外,貌似沒有任何外力能稱道。
只是再優秀的學生。
也不可能還沒畢業就工作,而且看起來還比普通的員工地位更高吧?
良影天海之所以得出這個結論。
是因爲她觀察的很仔細,在不遠處的場地裡,其他電視臺的工作人員都在忙活,唯獨只有對方站在原地。
而且有工作人員路過的時候。
還會點頭哈腰的,表現出一副恭敬的模樣,完全就是下屬對待上司。
這就更加耐人尋味了。
良影天海手臂挽的更緊,臉上笑着說道:“那我們過去打個招呼吧。”
“我覺得沒必要,再者說了只是剛好碰見而已,我們去找個位置坐吧。”
源賴光目光微微閃爍着說道。
“不,很有必要。”良影天海臉色很是認真的說道:“既然都已經碰見了熟人,連招呼都不打是很失禮的行爲。”
她的語氣神態很認真。
認真到好像真是這麼想的。
但源賴光的眼神,卻捕捉到了良影天海目光中的一絲躍躍欲試,以及眼底的陰暗,似乎是在籌備着什麼。
失禮?你過去纔是失禮吧?
他眼底有些意外,可轉瞬間又有些瞭然,這難道又要掛帥出征了?
相比於精於算計的其他人。
良影天海無疑是個更喜歡正面迎擊的女孩,她並非不工於心計,只是在爭強方面的勇氣和膽略異於常女。
所以這麼主動的要去打招呼。
是爲了宣示主權?
源賴光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他當然想讓良影天海去。
畢竟這是之前就做好的計劃了。
但這話肯定不能自己主動說。
兩人八百個心眼子。
這會兒都猜不透對方的想法。
源賴光微微低頭,看了眼良影天海挽住自己的手腕,皓白如玉的纖細手腕上,有一塊粉金色的精緻腕錶。
腕錶的白色珍珠貝母錶盤看起來華貴無比,太妃式的雙指針和表圈鑲嵌了鑽石,在手腕上顯得優雅光華。
月亮以及繁星標誌交相輝映,粉金色的光澤在夕陽下反射,美感光澤內斂卻貴氣,只是看着就價值不菲。
源賴光的目的很簡單。
本來有心策劃這場相遇,就是讓二師再次相遇,然後產生一種碰撞。
爲此他提前做了準備。
比如很早之前打探了御藥袋茶音會來這裡拍攝任務,也早就跟良影天海打了預防針說要帶她來水族館玩。
至於這隻江詩丹頓的手錶。
也是臨時起意,覺得登御藥袋茶音看到之後,說不定還會有大作用。
實際上從良影天海看到御藥袋茶音開始,源賴光就知道大師又開始跟宗師較上了勁,有心想去主動出擊。
只不過和上次不同的是。
這次在自己身邊的。
不是御藥袋茶音而是良影天海。
在源賴光看來這叫平衡。
只是多了個神谷愛子這個變數。
而在良影天海看來,這是她報仇雪恥的好機會,上次在鴨川她可丟了大人了,不光是看見喜歡的人被搶。
還在外人的見證下被羞辱,就算是源賴光不是自己的,那也絕對有自己一份兒,可那個女人卻好像霸佔的理所當然,連正眼都不打算瞧自己。
她心裡可憋着股氣兒呢!
鴨川碰面後的那幾晚。
她簡直夜不能寐如坐鍼氈!
好不容易逮到了機會,再不掛印出徵她都感覺對不起自己,你再有本事又有什麼用,現在挽着他的是我!
打定了心思,良影天海把想法隱藏的更深,但嬌美的臉上仍然淺淺笑着,微微搖晃着源賴光的胳膊說道:
“我知道您的顧慮,是怕御藥袋學姐看見我們生氣對吧?既然這樣那您去找個位置吧,我替您去打個招呼。”
“我剛好還有些事要問學姐。”
“您放心吧,我們不會出現您想象的情況,我就是單純過去打個招呼。”
這話說的太明顯了,源賴光感覺大師有些急了,要是再聰明點的話就不會說那出現不了自己想象的情況。
他和御藥袋茶音的關係。
難道良影天海就不清楚嗎?
當然清楚,可就是因爲清楚,源賴光纔不能放任她,就算心裡面想讓她出徵,可表面也絕不能放任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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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是直接去找位置吧。”
源賴光假裝推辭道。
甚至還拉了拉她。
看樣子打算跟着人流找位置。
不得不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適用於任何人,哪怕源賴光對自己再不敏感,也感覺到了某些變化。
就比如自己也開始變的虛僞。
學起了那些好妹妹的動作,甚至是神態和僞裝,雖然這符合他當初師夷技長以制夷的中心思想,可屠茶者終成綠茶,他心中不免還是很感嘆。
這條無敵路果然不好走,即便風景固然美麗,但旅途終究是孤獨的。
孤獨到連大道都磨滅了。
源賴光心裡吐槽了個梗,也顧不得再多感嘆幾句,只是表現出了皺眉的模樣,作勢就要拉着天海找位置。
“哎呀!您快點去找位置吧,我就是跟學姐打個招呼,您就別管我們女生之間的事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良影天海見狀急了,反手推着源賴光往旁邊去,自己則掙脫了開來。
等到源賴光想要再次開口。
她卻沒給這個機會,直接從人流鑽了過去,朝着攝影棚的方向去了。
源賴光的視線再次放遠。
看見了本來就盯着自己這邊的御藥袋茶音和神谷愛子,此刻也察覺到了走近的良影天海,即便在遠處源賴光也看清了御藥袋茶音臉色的變化。
他當然不可能真的去找座位。
無論發生什麼事態,只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才能讓源賴光安心。
“不會打起來吧?”
就在源賴光暗自沉思,看着遠處的良影天海已經走到御藥袋茶音的面前後,正打算也過去的時候,一道略微顯得有些驚喜的男聲從身側響起。
“源專務!”
這道聲音有些熟悉,但剛出現時卻又想不起來,源賴光挑了挑眉。
他循着聲音側身望了過去。
就看見一位穿着深灰色得體西服的年輕男人走了過來,還沒等他看清楚開口,對方就緊握住了自己的手。
“月江桑?”
源賴光看着來人的臉龐,以及那標誌性的薄脣和細眼,很快就記起了這位之前和自己有過幾面之緣的人。
其實在初次去京都放送局外,兩人私下沒再見過面,但通的電話卻不算少,畢竟之前跟他父親聯繫緊密。
但源賴光對他印象挺深,因爲這是當初他唯一見過臉上能帶着三分邪氣五分張揚和兩分紈絝臉色的男人。
“實在是太巧了,專務您也來水族館玩啊,沒想到今天有幸能碰見您。”
與當初的桀驁不馴不同,月江健介滿臉的謹小慎微,握住他的手緊緊不放,把腰都彎低的快要到九十度。
源賴光皺了皺眉,還是有些不太適應,看了他一眼後遲疑了片刻出聲問道:“確實挺巧的,你這是來——”
月江健介聞言愣了愣。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臉上連忙帶着諂笑解釋道:
“我這幾天經常來,這不是御藥袋桑在錄製宣傳片嗎?您之前交代我照顧些,我怕她上手不熟所以來看看。”
“而且父親也特別囑咐過我。”
“畢竟您平時很忙,沒必要把精力浪費在這些小事上,您既然信任我把事交代給我,我當然要極力做好了。”
他到現在都沒鬆開剛纔握着源賴光的手,在那蹭來蹭去,臉上的諂媚笑意比河谷正英借車的時候還生動。
源賴光不經意的抽了回來,然後笑着點了點頭說道:“真是麻煩伱了。”
“不麻煩,不麻煩,都是應該的。”
月江健介的臉都笑出褶子了,似乎得到他的誇讚,就跟當初上幼稚園的時候,拿到了老師的獎狀了一般。
這表情落在源賴光眼裡,愈發感覺利劍握在掌中的感覺,被人虛情假意的恭維當然稱不上好可也不算壞。
只是對方有些用力過猛了。
都有點不能正常交流,連一點本來的性格,正常的對話都不能進行。
“月江桑,調整一下。”
源賴光拍了拍他的肩膀,端正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便開口說道:“我還是喜歡當初你那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月江健介聞言怔然了下。
似乎是轉變的太快。
他有點不太懂源賴光的意思。
但他也不是傻子。
只是腦袋稍微轉了轉,就發覺自己似乎太熱情了,熱情到源賴光都不太舒服,所以很快他便正了正神色。
“我明白了,專務。”
隨即月江健介皺了皺眉,挺直了自己的脊背,看了眼周圍後突然對不遠處一個掛牌人員色厲內荏道:“那個誰!去旁邊買瓶飲料來!現在就去!”
被叫住的人驚疑不定了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然後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問道:“課長,您是在叫我嗎?”
“不是叫你難道叫我?”
“對不起,明白了,我現在就去。”
只是那人才剛剛走開,月江健介忽然想到了什麼,又連忙叫住那個年輕的工作人員:“等等,等會兒再去!”
年輕的工作人員呆了呆。
站在了原地。
臉上有些不知所措。
月江健介又扭過頭來,剛纔臉上面對下屬的威嚴頓時煙消雲散,如同春日化冰般又露出了那副諂媚笑容:
“差點忘了您喜歡喝什麼了。”
源賴光眼皮跳了跳,知道利劍在當頭是硬氣不了的,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擺擺手道:“算了,我現在不渴。”
“那個誰,沒事了,你去忙吧。”
月江健介點了點頭,對他隨意的變化沒有半點怨言,只是又趾高氣昂的轉身,對着剛纔那個人吩咐了句。
年輕的工作人員張了張嘴。
眼中露出了茫然之色。
但還是懵着臉點下頭離開了。
“專務我想問下您最近.”
就在氣氛剛剛陷入沉默,月江健介眼珠子軲轆了兩圈,正打算開口詢問的時候,身邊忽然有驚呼聲傳來。
“那邊有女孩子打起來了!?”
“真的假的?”
“太遠了看不見啊,好像是遊客和電視臺的員工,貌似都要薅頭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