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傑開車到了地方後，才發現這裡比之前那間學校還要破舊許多，可能是爲了儘量挽救已經拍過的鏡頭，道具組特地把校園的一角進行了裝飾，還專門新刷了一間教室然後做舊，弄成和之前那間學校差不多的樣子。
儘管這間學校看起來更窮，再破一點再小一點多半就要降格成山村公益學校，但趙曉珂一下車，就能清楚地感覺出來，這裡比上次的地方乾淨得多。
至少老師和校長們的眼神，在看向幾個演員扮演的孩子的時候，透着的都是明顯的溫柔。
而周圍看熱鬧順便客串的該校學生，一張張臉上都洋溢着興奮的笑。
浦傑的感觸並不深，因爲他沒怎麼接觸過上一次的那些人。
趙曉珂環視了一圈，脣角微微抽動了兩下，柔聲說：“我喜歡這邊，這裡的孩子和大人，眼睛都很乾淨。”
“不，一樣有眼屎。”浦傑隨手撥開一個正踮腳往裡看的孩子，笑着說。
“看來窮山惡水出刁民這種話，也未必一定應驗。”
“我當然也想相信大多數地方都是好的。”他擠開一條路，帶着她走進去，“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句話還是要記住。出門在外小心謹慎，是對自己的尊重。”
趙曉珂點點頭，輕聲說：“我會記住的。”
擠到裡面，跑雜務的田娟第一時間發現了他們，笑着揮舞毛巾跑了過來，一個瘦瘦高高帶着眼睛的年輕人往這邊看了一眼，也微微一笑，大步跟在了田娟身後。
果然和浦傑猜測的一樣，那就是賈興國，年紀不大，但言語頗爲老練簡潔，是讓人感覺很靠得住的風格。
王昀亮正忙得不可開交，只匆匆打了個招呼，就開始趕下一場，賈興國過去拿上劇本修改意見，就帶着浦傑他們去了租用學校教室臨時佈置出來的辦公室裡。
“王導和金梓特別看重二位，我想應該不會有眼光上的問題。”賈興國把一式兩份的意見書遞給浦傑和趙曉珂，示意他們坐下看，口中說，“劇本的事我不懂，我就不多說了，你們先看看。有什麼意見，我可以負責反饋過去。”
浦傑看了兩行，就發現大致都是上週金梓和他談過的內容，心裡有數，算是早有準備。
但趙曉珂顯然有些不太理解，皺着眉看了一遍，小聲問：“女主角的部分添加了這麼多戲份，合適嗎？”
賈興國笑着解釋說：“這個是導演的意思，這麼修改的理由已經備註在旁邊，如果還有問題，我可以去幫你們問問。”
浦傑搖搖頭，說：“不用，這樣修改挺好。畢竟主題就是《離開大山的少女》，女主角纔是這部劇的靈魂和中心，過於強調其他角色的意義不大。”
趙曉珂的眉心鎖得更緊，低頭又看了一會兒，想了想，說：“賈先生，能請您先離開一下嗎？我覺得，我跟浦學長有些劇本修改的問題需要探討一下。”
賈興國很乾脆地點頭向外走去，“好，請在午飯前拿出一個可行的修改計劃。劇組要趕進度，時間不等人。”
“嗯，我知道。”趙曉珂送他出去一關門，轉身走過來看着浦傑說，“你也被那個大金子迷昏頭了嗎？浦學長，劇本這樣改，這部劇……不就成了捧她自己一個人的作品了嗎？對其他人的尊重呢？”
浦傑看到後面也發現金梓夾帶的私貨還真多，看似無關緊要的東砍砍西切切，硬是把有威脅的女二號女三號削了蘿蔔皮，一層又一層，要真照着這個改，年後初五復工，初十不到，大概只剩金梓還有戲份要拍了。
“是砍得有點重。”他撓了撓下巴，“不過……王導的偏心你也看得出來，這部劇現在說白了就兩個任務，一個是宣傳縣裡的教育扶助成果，一個……是讓金梓混個臉熟。”
“那……難道就按他們的心思把劇本整個變了質？咱們苦心設計的那些表現校園裡孩子們友情、努力、熱血的情節難道就都不要了嗎？”
“咱們是來給劇組寫劇本，不是往少年跳躍雜誌投漫畫。”浦傑平靜地說，“導演的要求，製作方沒意見，咱們不改，沈浪和敖觀海也會來改。你連不署名的槍手都當過，對這種事……還會這麼在意嗎？”
“當然在意。”趙曉珂有點惱火地說，“我當槍手沒有署名權，我什麼資格都沒有，即使別人對我的心血指手畫腳任意玷污，我也沒有一點能力反抗。可這次，浦學長，這次咱們兩個完全可以據理力爭的啊。你就一點說服他們的信心都沒有嗎？”
“我有，可是我不想。”浦傑看着最後幾條修改意見，輕聲說，“你仔細想想，這個劇組裡的演員，除了金梓，還有哪怕半個可造之材嗎？”
“那和咱們的劇本有什麼關係？”趙曉珂很執拗地說，“編劇對劇本負責，導演對演員負責，演員對整部戲負責，各盡其責，纔是正常的模式。咱們只需要做好咱們自己的事情，演員的能力不應該在你我的考慮範圍之內。這不是小龍套的要求，這可是動筋骨的大改啊，學長，你不能好好想想嗎？”
“我想得很清楚。”浦傑拿起筆，勾掉其中幾條，在幾個需要重新討論是否會引起其他演員不滿的條目上加了星號，擡頭說，“有件事我得告訴你，年後，我打算辭職出來搞一個綜合性的經紀公司，金梓，很可能就是我第一筆簽約。”
趙曉珂愣住，往後退了半步，過了幾秒，又退了半步，不敢相信地說：“這就是你……同意這麼修改的理由？”
“沒錯，”浦傑堅決地說，“因爲她值得，這個劇組也只有她值得。她是藏在石頭裡的寶鑽，只要打磨就能成爲耀眼的明星。趙曉珂，你以爲王昀亮真的被潛規則衝昏了頭腦才做了這樣的決定嗎？別傻了，王導也是看中了她的潛力，未來金梓一旦大紅大紫，她的第一部作品就是這部《離開大山的少女》。你以爲其他年輕姑娘不會投懷送抱嗎？真正的利益可比那點愉快重要多了。”
趙曉珂退到椅子邊，一屁股坐下，緩緩低下頭，喃喃說道：“那……看來這個劇本，也沒什麼我可以修改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