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她又說你什麼了?”浦傑纔開口問,火就竄上了頭,濃黑的眉毛都擰到了一起,看起來很是有點兇惡。
鄭馨被他的摸樣嚇了一小跳,往後縮了一下,才微微一笑,輕聲說:“浦哥,她這次沒責怪我,真的。別生氣了。”
“那她跟你說什麼了?”浦傑的表情這才緩和了點,蹲下扶着她的膝蓋,柔聲問道。
“她……”鄭馨嘆了口氣,看起來有些難過,“她說我爸要和她離婚。”
“啊?要離婚?”虧得反應快,不然浦傑差點就叫出一聲好來,幸好他看出鄭馨並不高興,才連忙壓下了肚子裡已經上天的禮花,小聲說,“鬧得這麼厲害?”
“其實我爸跟我打過幾個電話,他帶我媽去看了大夫,大夫說……我媽沒有什麼特別嚴重的問題,就是更年期綜合症而已。她本來對我要求就高,結果我一出事……她就心態失衡了。”鄭馨揪着浦傑的衣服,把臉埋進他懷裡,“我爸說會好好勸勸她的,怎麼……就鬧到要離婚了呢?”
卞思蕾在旁邊看情況不對,打了個手勢悄悄下班跑了。
浦傑抱着鄭馨柔聲安撫了一會兒,說:“好了,長輩的事情,就交給長輩處理,你現在的情況,家裡的事情你就是想幫忙,也有心無力對不對?乖乖養病,這事兒就讓你爸媽去解決吧。”
其實他就差直說讓你爸去踢了你媽吧,這樣的親孃留着不就是玩自己的命?
可他知道,鄭馨做不出那樣的事,她媽打電話過來,恐怕也就是因爲知道,女兒是她這會兒最後的救命稻草。
果然,鄭馨低頭考慮了好一會兒,小聲說:“浦哥,我得回一趟家。我媽……我媽要是沒有了我們,就什麼都沒了。你送我過去吧,我無論如何也要回去一趟。”
“可你的病纔剛好轉一些。”
“可如果我不去,就算最後真的治好了,又有什麼意義?”她含着眼淚顫聲說,“我的家都要沒了。浦哥……我只有這個家了。再不好,那也是我唯一的家啊……”
浦傑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好點了點頭,說:“好吧,我把薛安送回去,就帶你過去一趟,好嗎?”
抱着一線希望,他去辦公室叫薛安的時候匆忙說了一下情況,請她幫忙勸一下鄭馨,不要在病情剛好轉的情況下回去以身犯險。
薛安楞了一下,小聲說:“她回家,怎麼能叫以身犯險呢?”
浦傑只好耐着性子匆匆跟她詳細解釋了一遍。
薛安這才恍然大悟,點頭說:“好的,那我試試看。”
下去之後,他特意安排鄭馨跟薛安一起坐到後面,方便她倆聊天。
薛安確實很會說話,可再怎麼強的三寸不爛之舌,碰上人要犯軸,也是無計可施。
“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他倆離婚的。”一路上,這句話鄭馨說了起碼得有五遍。
“說不定叔叔就是嚇唬一下阿姨,你不回去他們也不會離婚的。”薛安只好改變策略,換個法子哄她。
可鄭馨搖頭道:“我爸不是那種人,我媽……也不是分不清嚇唬還是認真的人。薛安,你別勸我了,我一定得回去這一趟。不然……我怎麼都不可能安心的。”
“算了,薛安,別勸她了。”浦傑無奈地認命,“隨她去吧。不過先說好,鄭馨,我陪你上去,如果有什麼情況,比如你媽又歇斯底里刺激到你的病情,那我馬上帶你走人,這個你不答應的話,我就不讓你回去。”
“好的。”鄭馨馬上點頭,“不過我媽不會的,她這次……應該是真的知道錯了。”
“希望如此。”浦傑哼了一聲,並不如她這麼樂觀。
但情況確實比他設想的要好。
跟着上樓開門進去後,從臥室出來的鄭母雖然紅着眼眶看起來還是十分憔悴,但表情少了之前的那股暴戾之氣,眼底也涌現出和鄭馨此前近似的惶恐。
原來這個總是暴跳如雷的中年婦女,也是知道害怕的嗎?
一見到鄭馨,也顧不得浦傑還在,鄭母抽了抽鼻子走過來,拉住女兒就和她抱到了一起,哽咽着說:“雯雯,我知道錯了……我……我不該亂髮脾氣,你勸勸你爸,他不能不要這個家啊!”
“好了,媽,我知道了。我回來就是爲了這件事啊。”
很奇妙的,看到母親這副崩潰軟弱的模樣,鄭馨的神情卻變得堅定而溫柔,這一個照面的短短時間裡,女兒和母親,就彷彿無形地交換了一下位置。
浦傑終於明白,鄭馨的心魔,就是母親。如果這個心魔不解決,即使治好了病,今後也勢必會復發。
“我爸呢?”鄭馨挺起胸膛,挽住了母親的手,柔聲問道。
“他……他去找人寫離婚協議書了。”鄭母擦着眼淚,聲音都有些沙啞,“他說他什麼都不要,就要你這個女兒,別的都可以留給我。”
她掩面嚎啕,哀鳴道:“我爲你們忙了一輩子,你們都不在了,我要別的還有什麼用啊!還有什麼用!”
嘖,鄭叔叔這次還真是拿出血性來了啊。浦傑一時間不知道該幹什麼,只好退到旁邊,安靜地裝作自己正在隱身,屏息旁觀。
鄭馨摟着母親柔聲勸說,她媽情緒雖然已經崩潰,但這次總算記住了不要遷怒女兒,抽抽搭搭連聲道歉,一直表示自己這兩天專門去了醫院精神科,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問過了抑鬱症的事情,瞭解了事情的嚴重性,再也不會不當回事了。
浦傑忍不住哼了一聲,在心底抱怨一句,早幹什麼去了?
堂堂一個母親,親生的娘,不把女兒的病當回事,就知道宣泄自己心裡的不滿,方彤彤把信息都拍臉上了,還是固執己見,非要老公吵着鬧離婚,撞了南牆纔回頭,見了棺材才落淚,好好的日子不過,這不就是非要自找不痛快嗎?
不過這一肚子冷嘲熱諷不能說出口來,浦傑也就只有腹誹的份。
那孃兒倆絮絮叨叨說了快半個小時,浦傑腿累坐到了凳子上,看她倆都平靜了不少,正想說要不要給鄭父打個電話的時候,房門開了。
足足瘦了一圈的鄭父,陰沉着臉,拿着幾張多半是離婚協議書的紙,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