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到了嗎?”
“嗯,我進門了,幾樓,怎麼走?”浦傑看了一眼指示圖,先找到了電梯口。
“五樓,普外住院部,你坐電梯還是走樓梯?我在出口等你。”
“電梯,我進去了。一會兒見。”浦傑掛掉電話,滿懷忐忑地向上升去。
根據與投影的交流,他可以確定方彤彤這邊出事了,而且,是運氣極度不好造成的惡果。這讓他恨不得狠狠給自己兩巴掌。
有女朋友的喜悅,加上維持幾個女孩關係的麻煩帶來的怠惰感,讓他一直得過且過地用比較天真的手段來嘗試解決,可結果……難道就是這樣?
電梯開門前,浦傑最後爲彤彤祈禱了一遍,走了出去。
胡麗麗果然就等在電梯外走廊的休息椅上,穿着一身病號服,額頭上貼着一塊紗布,脣角竟然還有一片淤青。
雖說看到住院的是胡麗麗而不是方彤彤讓浦傑先放下了一點心,但看到胡麗麗這副樣子,他實在無法剋制住心裡的驚愕,連忙過去問:“阿姨,你……你這是怎麼回事?”
“出了點事。”胡麗麗的表情看不出憤怒和激動,就像身上的傷是自己賣萌平地趴的結果一樣,“我叫你過來,主要……就是想看看你會不會過來。彤彤其實一早就告訴我你出差了。”
浦傑無奈地笑了笑,不太敢坐下,就那麼站着說:“那這……算是考驗?”
“就當是那樣吧。”胡麗麗把身上披的衣服拉了一下,“我……有些話需要找個人說。你今晚來,我就對你說,你今晚不來,我就再想辦法。”
“嗯,不過……阿姨,能先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嗎?”浦傑眯起眼睛,有些生氣地問,“你這傷,可不像是摔的。”
“這個重要嗎?”
“重要,您是彤彤的母親,我想知道到底怎麼了。”
“彤彤我也沒告訴她全部,只說是普通的……糾紛。”胡麗麗擠出一絲悽楚的微笑,緩緩講出了昨夜的遭遇。
她昨天還和平常一樣在工地忙到很晚,往回走的時候,在路口目睹了一場追尾車禍,後車下來的小夥子醉醺醺囂張跋扈,嚷嚷着私了。
胡麗麗本來沒什麼興趣打算一走了之,可以看那輛車的牌照,突然想起那不就是險些撞死方彤彤的車子嗎?她心裡頓時來了氣,看那醉漢罵罵咧咧就要動手打人,走近一邊大聲勸說一邊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結果,那小子一拳撂倒了前車司機,轉身就向她衝了過來。
奪過她手機一看報了警,那傢伙喊了一聲,車上頓時下來了三四個人,有男有女,圍過來就是連罵帶打,她本來最近身體就一直不好,哪裡還有還手的餘地,倒下抱頭,就一直被打到警察趕來。
當晚胡麗麗就住進了醫院。
方彤彤一夜沒閤眼陪着,次日早晨有人過來要求調解,被她從病房一路破口大罵罵進了電梯。
中午過來了兩個警察,結果,也是勸她們調解。
方彤彤滿肚子不服氣,只是對着制服不願意說難聽的,胡麗麗看出事情有些不對,就支走了女兒,簽了調解協議書。
對方派來的人丟下了五萬塊當作醫藥費,接着,就揚長而去。
方彤彤回來看到錢,默不作聲轉身出門去了廁所。
“我知道,彤彤去哭了。最近……她不願意在我面前哭。怕我看了難受。”胡麗麗靠着椅背,神態依然平靜,“事情就是這樣。”
“就是因爲這個,決定叫我過來?”浦傑明確地看出了什麼不對,心裡一顫,問,“您……這次全面檢查的結果,彤彤看過嗎?”
“沒有,我好好的,讓她看這些做什麼。她還小呢,不到替我拿主意的時候。”胡麗麗抿了抿沒有多少血色的嘴脣,“浦傑,我叫你來是想談些很重要的事情,不是爲了讓你一直追問我的。”
“可我……”浦傑覺得喉頭好像被堵了一塊一樣,“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讓您下了此刻的決心。”
“我的肝有些不舒服。”胡麗麗嘆了口氣,簡單地一帶而過,“我身體越來越差,恐怕連債都沒辦法還上多少。浦傑,我如果不在了,是不會把債務留給彤彤的,這一點上,是我對不起你,你有什麼怨恨,衝着我來就好,千萬不要怪彤彤。她如果非要還你錢,也請你……不要答應她。”
在普通的場合,這話已經近乎無理。但浦傑覺得眼眶有些發熱,他從胡麗麗的眼中,分明看到了作爲一個母親絕望的哀求,無聲的吶喊。
“阿姨,只要您能一直在彤彤身邊,錢,沒關係的。人比什麼都重要。不是嗎?”
胡麗麗沒有迴應他這句話,而是突然帶着很嚴肅的表情,問:“浦傑,你愛彤彤嗎?”
浦傑盯着胡麗麗凌厲的眼神,慎重無比地點了點頭。
“我如果要求你此後只愛彤彤自己,不再招惹別的女人,你做得到嗎?”
一股沉重的無力感浮上心頭,他無奈地握緊了拳頭,輕聲說:“對不起,我……做不到。您就當……我是個花心的人渣吧。”
周圍靜謐下來,走廊裡只剩下他們身邊電梯緩緩運行的聲音。
幾分鐘後,胡麗麗用有些乾澀的聲音說:“好吧,浦傑,你……真是讓我無話可說。”
“阿姨,我……真的很愛彤彤,可能這話聽起來有些可笑,但我發誓,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女孩永遠是她。”
胡麗麗閉上眼,仰頭靠在冰涼的牆上,脣角下垂,眼角的肌肉不住的抽動,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說:“你能發誓,永遠如此嗎?不管你以後再愛上多少個女孩,彤彤能依然是最重要的那個嗎?”
“能。”浦傑斬釘截鐵地說,“除了您希望的那件事之外,我可以爲她做任何事。”
甩動馬尾那一回眸的明豔,將和此後無數句溫暖一起,保存在他的心中最深最柔軟的地方,至死不變。
“浦傑,”胡麗麗擡手擦了擦眼角,輕聲說,“阿姨是個很失敗的母親,什麼也沒能給彤彤留下。”
淚水終於還是順着鼻樑垂流而下,彷彿帶着世界上所有的不甘,她顫聲說:“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求求你,替我照顧她……求求你……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