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希彥臉上一怔,他看着蘇婉,企圖從她臉上發現什麼,她盯着自己,彷彿看穿了他的心虛,看穿了他維持的鎮靜,他看向一旁她們曾經一起買的一套水晶高腳杯,晶瑩中倒映着蘇婉憔悴的漫布着淚水的臉。
那擱置在茶几上的菸缸終於飛過來,還有彌散在空氣裡的菸蒂和灰塵。
蘇婉聽到那從她頭頂墜落的玻璃缸在地面砸成碎片,大團的血沿着她頭頂涌出,在她臉上盛開如妖嬈的牡丹。
她直直的看着吳希彥,他甚至沒有上前替她擋下那個足以砸穿她腦袋的玻璃缸,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扶起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她跌坐在地上,頭頂感覺不到疼,只剩下不斷涌出的血液像是要帶走她所有的思想。
婆婆只是在看到血涌出她頭頂時稍微愣了一下,而後又開始破口大罵:“自己做出不要臉的事,還有臉來指責我們希彥,你這麼不要臉的女人,我就是打死你也是你罪有應得!你趕緊給我滾,滾出我們吳家,帶着你那個還沒出世的孽種永遠不要出現在我們眼前!”
沒有疼痛,沒有爭吵,蘇婉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裡,看着身上雪白的長裙染上妖野的紅,那一刻她竟然想笑,然,她連捂住自己脣瓣的力氣都沒有,只是任嘴角上翹,眼中涌出大顆大顆的淚珠。
“媽媽!媽媽!”思宇從房間裡跑出來,他抱緊一動不動的媽媽,他拼命地搖着她的手臂,最後她握着媽媽的手,感覺到一點點地在變涼。
他大哭,卻沒有求身側無動於衷的爺爺奶奶,更沒有去看一眼旁邊聲色未明的爸爸。
他倔強地拉着媽媽的手:“媽媽,思宇帶你去醫院!媽媽!你要堅持住!”
蘇婉模糊的視線裡,思宇如同那顆瞬間溶化她冰冷心間的暖陽,她伸出手,撫着他堅忍的小臉兒。
“思宇……媽媽!對不起你!”
血液將要流盡了吧,蘇婉睜着雙眼,感覺眼前一切變得虛無起來,唯獨有思宇的小手緊緊握着她,她的身子在顛簸,耳邊充斥着各種聲音,如同留聲機的世界。
她輕輕地閉上眼睛,眼淚凝結在眼角,好久才滑落。
有一瞬間,她好像聽到一道深沉的呼吸響在耳際,她擡了擡指尖,終究沒有力氣再去確定抱緊自己的手臂。
“希彥!希彥!”是你嗎?
手術室的燈亮起,蘇婉被推進手術室後,門外的男人稍是沉默,一張雍容高貴的臉上凝起一層淡淡的陰霾,轉身,他的目光從站在牆邊漠然目視前方的吳希彥。
“怎麼心疼了?”吳希彥目光陰鷙地迎上他寒冽的眸子,他眼中的冷靜和剋制讓他覺得是莫大的屈辱,蘇婉,現在你還要怎麼爭辯,你與他關係不純的事實,至少現在他這副樣子,比自己還要擔心,一路追到家裡,更勝過那些被捕捉到的事實。
他覺得自己真***可笑,看到她那滿臉淚痕,痛苦的望着自己,他的心幾乎又要選擇相信她。
蘇婉,你讓我如何的相信你,如何無動於衷?
吳希彥冷哼一聲,自嘲地仰起腦袋,望着醫院雪白的天棚。
“你想聽真話?”陸敬之低嘆一聲,如果知道是這種結局,他絕對是不會放任她一個人離開,回到這個冷漠無情的家裡。
吳希彥心頭一痛,男人的自尊像是被無端被挑釁,幾步走到陸敬之眼前,一雙眸子如火般地想要灼燒他。
“我對你們之間齷齪又恬不知恥的勾當一點也沒有興趣,你的真話不如留着對你的未婚妻說來得實在!”陸敬之,有錢就了不起?你的身份和地位何償不是充滿了銅臭味,一個陸氏集團成爲裝飾你的耀眼光環,拋開這些,你又有什麼值得倨傲的?
陸敬之只是平靜的站定,目光如炬,卻是充滿運籌帷幄的從容,眉眼間卻是難掩一抹嘲諷:“一個連真話都不敢聽的男人,是配不上蘇婉的!”
“好啊,既然陸大總裁你這麼識貨,就大可以撿我扔掉的破鞋接着穿看看是不是也適合你!”
吳希彥聲如咆哮,一雙眼無情的掃過仍亮起的紅燈,冷冷地笑着,轉身便朝醫院外走去。
手術室的燈熄滅,蘇婉被推了出來,送進病房。
她已經甦醒,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雪白,以及那道冷情絕然的背影。
如果她失聰該有多好,如果她沒有醒來多好,就不會聽到這麼讓她痛心噬骨的斥吼。
原來之於吳希彥,她只是一雙鞋子,任他踩踏過後,再隨意的丟棄給別人。
一雙手隨之握上來,緊緊地,沒有任她抽離的餘地。
“蘇婉,你還要容忍他多久?”這樣絕情傷害她的人,可以在她受傷後,仍冷冷站在原地漠視她的人。
蘇婉眼中恢復一片薄涼:“陸敬之,請你放手!”
“蘇婉,你知道,如果是以前,我絕對不會讓你有半分的爲難,但是這次……”
陸敬之在蘇婉的視線裡看到一個窈窕時尚的身影,話沒說完,聶曉靜已經溫柔地挽起他的手臂,懷中一捧清香迤邐的香水百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