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驚鴻被一個下人帶向拐角處的一個住所,這雲嵐宗總舵可謂是大,或許比偌大的葉府都要大上幾十倍,一排排房屋緊密相連,一眼望不到邊,如不熟悉此地的人,定然會在此地迷路。
走了一段時間,葉驚鴻微微回頭看向遠處的大殿,那眼神中帶着一股血腥的殺氣,逼死自己父親的人就在此處,然而他不僅不能手刃,還要將那仇恨埋在心裡,這種痛無法言語。
“站住。”過道上一個丫鬟模樣之人將葉驚鴻和那下人叫停。
下人轉過頭,雖然此人真的只是個丫鬟,但是要比自己身份高貴的多,她便是張馨雨的貼身丫鬟。
“藍姑娘何事?”
“不是找你是找他,張夫人在靜月池等他前去。”丫鬟指着葉驚鴻說道。
張夫人,顧名思義便是張馨雨,孃的,這婦人陰險毒辣,叫他過去定沒好事,正可謂冤家路窄啊!不過他既然敢進狼窩便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彎彎的一潭清水,一條長長的長亭,長亭的木椅上坐着一個婦人,這婦人一臉陰沉,恐怕即便是化成灰葉驚鴻都認識,她便是張馨雨。
“張夫人,他帶來了。”
張馨雨陰森一笑,看都沒看葉驚鴻一眼。
“知道了,你們先下去。”
丫鬟和幾個侍婢離去後,葉驚鴻略帶仇恨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張馨雨的背影。
“你找我何事?”
大夫人突然轉過身,和葉驚鴻的四目相對,鄙視的眼睛看向他。
葉驚鴻立馬收起自己的仇恨目光,拿着手絹捂住嘴巴連聲咳嗽,病了將近15年,裝病倒是手到擒來。
張馨雨搖搖頭,若是她的性格這葉驚鴻早就不在人間了。
“我兒仁慈,放你一條生路,你來此做什麼?”
“當然是無法在外面生存了,天下鏢局是我葉家的,即便不能讓我做主,至少也分點錢給我,讓我的餘生能夠稍加好過一點。”
張馨雨一笑,她對葉驚鴻的病情可謂太熟悉不過,大多醫者都說他沒有20歲的壽元,這或許是他能活着的護身符。
“想要錢是吧?我給你,但是第一你要在這水塘裡洗個澡,第二拿了前後,不許再回來,否則我定當會殺了你。”
葉驚鴻咳嗽一聲,看着張馨雨那狠毒無比的眼神,他微微苦笑一番,是的,這婦人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殺他也只是眨眼之間。
雖然他從不向苦難低頭,但是他也從不畏懼苦難,總有一天他會雪洗今日之恥辱。
“你說的是真的?”
“我兒乃一代梟雄,我會和你耍賴。”或許折磨這個病秧子比殺他更讓她感到興奮。
葉驚鴻深吸一口氣,徑直走到水渠旁,沒有任何猶豫,跳了下去,他雖然已經入門修行,可以略微讓真氣護體,但是在張馨雨面前他不能如此之做。
冰冷刺骨的寒水浸泡着他的全身,當然遠遠沒有他在逍遙山上所受的寒冰之苦眼中。
水中的身軀微微的打顫,他緊閉着呼吸,當然此時他心中的疼痛,遠比自己的心痛要小。
然剛毅的性情讓他能戰勝苦難,他要做的便是忍辱重生,總有一天將鄙視他的人全部踩在腳下。
張馨雨笑了,笑的是那麼的開心,葉驚鴻本就是病秧子,又受到了這冬日裡寒水之苦,恐怕會讓他丟掉半條命,然下一刻,葉驚鴻的舉動讓她笑容定格。
只見葉驚鴻猛然的一個下沉,將自己頭顱都沉入冰涼的池水之中,何爲冷靜,他要讓自己清醒,他要加深今日的痛苦,才能燃燒自己明日的鬥志。
張馨雨深吸一口氣,看着彎彎的一譚冬水,葉驚鴻仍沒有探出頭,喃喃自語道:“這傢伙若是沒病,定當是我兒的勁敵。”
少時葉驚鴻從水中竄起,甩甩自己溼漉的頭髮,爬上岸了,一陣涼風吹過,越發感覺到寒冷。
“驚鴻已經遵照了你的話做了,是你該實現承諾的時候了。”
張馨雨微微的閉目,旋即喚了一聲遠處的丫鬟,丫鬟走到她身前。
“你去庫房取100兩紋銀交給他,將他帶離。”
100兩紋銀或許對一個普通百姓來言的確不少,而對於天下鏢局財力來講,如同九牛一毛,看來自己也只能值這個價錢。
“謝謝。”葉驚鴻咳嗽一聲,不過這次不是裝,在寒水中浸泡的他隱隱感覺到全身似烈火在燃燒一般。
“拿了錢有多遠走多遠,要是再讓我看到你,那我就會加速你的死亡。”張馨雨說完對丫鬟擺擺手,嘲諷的說道:“送小公子出去。”
葉驚鴻沒有多言,轉身離去,穿着溼漉漉的衣衫,迎着寒風在丫鬟的帶領下向宗門外走去。
“小公子,你這是怎麼?”路上撞見了鄭鏢頭,他慌忙跑了過來,看着對方此景,二話沒說便將衣服脫下披在他的身上。
葉驚鴻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周叔,我要離開了,他日後會有期。”
“怎麼回事,葉晨......”鄭鏢頭目光看向前方丫鬟,知道她是張馨雨的貼身之人。
“當家的不是讓你在這路住嗎?”
葉驚鴻呵呵一笑,此種情況下他臉上到處洋溢着笑容,此際就連鄭鏢頭都不禁再次正眼打量一番眼前的少年。
“或許我的身份註定有人容不下我。”
“你等等,你隨我回房換上乾爽的衣物,拿上一些錢財再走。”
葉驚鴻搖搖頭。
“謝了,周叔多加保重。”說話間葉驚鴻緊緊周鏢頭披在他身上的披風,大步的離開。
“小公子。”鄭鏢頭呼喚一聲,
葉驚鴻轉過,不變的笑容看向他。
“不必爲我擔心,我會回來的。”
“保重!”鄭鏢頭輕聲說道,在葉驚鴻的眼神中,在他的眼神和話語中,他讀懂了一些別的什麼,這個就連自己曾經都不看好的病秧子,仿若有着什麼驚歎秘密一般,甚至相信有一天他真的會回來。
走出了雲嵐宗,獨自走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他卻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漫無目的毫無方向的向前走着。
然而上天卻再次和他開了個玩笑,初冬的下午,竟然飄起了雪花,似乎在敘說這葉驚鴻心中的憋屈。
寒冷再次來襲,來往的客商都躲進客棧之中,剛纔還熱鬧非凡的街道,驀然變得人煙稀少。
雪越下越大,轉瞬葉驚鴻的身後便出現了長長的腳印,刺骨的寒冷讓本就溼透的衣服都結成了冰塊,而他根本沒想到住店,似乎想走到天際一般。
他該如何辦,上一世自己無比的開朗陽光,而這一世似乎將所有的苦難都集中在他一人的身上,而偏偏自己變得越來越渺小。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一頭栽到茫茫的大雪之中,人也昏厥過去。
醒來時,他已經躺在一張溫暖的牀上,微微張開眼睛,打量着身邊的陌生一切,這是哪?記憶中我應該倒在茫茫的大雪之中。
這時,門開了,一少年面目無比的清秀,走了進來。
“你醒了?”
葉驚鴻打量此人的面容,都暗自心驚,他從沒看到有這麼美的男子。
“是你救了我,謝謝。”
“不必,只是這麼大的雪,你怎麼一個人在外面?”
葉驚鴻苦笑一聲。
“因爲我已經沒有家了。”
看着同樣長的清秀的葉驚鴻,在他那深邃的眼眸中,美男子知道此人定是有故事之人,但是他沒有多問,而是順勢安慰道:“沒事,好男兒四海爲家,隨遇而安。”
葉驚鴻露出真誠的笑容。
“兄臺一看也是豪爽之人,敢問高興大名。”
“呃......”美男子稍頓片刻,隨即說道:“我叫苗健,你呢?”
“葉驚鴻。”
“那你就在趟一會兒,待會我叫下人送點吃食過來。”
下人,看着苗健一身綾羅綢緞,腰配白銀所鑄造的長劍,此人非貴即富。
他再次道謝,說道:“謝謝,苗兄是本地人。”
苗健一笑。
“我家住在遙遠的地方,這次來此辦事。”說話間苗健便走出房間。
少時,兩丫鬟走進葉驚鴻的房間,送上了熱噴噴的飯菜,如今的他也有些修行,再加上敏銳的感知,便能看出這二人修行不一般。
“謝謝。”葉驚鴻對二人道謝。
二人仿若沒聽見一般,擺好飯菜便舉步離開,並輕手關上了房門。
葉驚鴻搖頭一笑,真是奇怪之人,看着可口的飯菜,他的確餓的難當,旋即開始大口的吃了起來。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以前或許是因爲自己有個病秧子驅殼,雖然身份顯赫,但是除了王媛外幾乎沒有朋友。
然此時內心深處,不僅對這苗健身份產生了好奇,更是對他充滿着感激,已然將他視爲朋友。
苗健有句話沒有說錯,那便是好男人四海爲家,隨遇而安。
風雪也定當過去,相信明天又是一個晴天!